陈冠东把他和德厚商量的意思儿，跟明华一说，明华说：“陈书记，谢谢你，临走没忘了给我松绑。”德厚说：“明华，往后大事给他们两个出出主意，小事儿撒手吧。该断奶就得断奶，一辈子不断奶，一辈子长不成人。”
陈冠东说：“大姐，村里换届的事儿，你拿个主张，我和德厚听着，需要做工作我们去做。”明华点头说：“田河吧。说是海选，咱们也不能失控。田河有思想，有远见，脾气儿拗。德厚叔，咱俩还得帮他们一把。”
德厚说：“一分活儿，一分脾气，有数儿的，没一点脾气，不叫个人。咱慢慢煞煞他的性子。”明华说：“陈书记，这几个人，我有数儿，你再跟他们敲敲，正常竞争，越激烈越好，就怕有人花钱拉选票，万一出现贿选，村民不满意，咱们也不好跟村民交代。”
今晚上，钟富也没闲着，把儿子媳妇叫过来开家庭会议。田海脸上的猫爪子变浅了，紫莹莹的，像搓了苜蓿花。自从撕了田海的脸，槐花也算体贴温柔，田海是个软耳朵，槐花枕头风一吹，痛痛快快拾掇他一把，田海晕了，想想槐花也不容易，想想扈梅梅长得不受看，慢慢谅解了槐花。
两口子坐在炕沿上，显得很亲热。钟富媳妇端下一簸箩瓜子，槐花抓了一把咔嚓咔嚓地嚼，瓜子皮从嘴角刷刷地飞出来。钟富看了媳妇儿子一眼，说：“陈冠东下来了，换届没几天了，是参选不参选，咱们拿个章程。参选呢，田海出不去门，我挨家走走，不参选呢，明儿找德厚撤下来。”
田海没吱声，钟富媳妇说：“晚两天就好了，脸上退了痂，搓一星儿雪花膏，倒也看不出啥来。”槐花笑了一声，说：“去了一层老皮，白净了不少。”田海没气没恼，反倒咧嘴笑了。
钟富媳妇说：“选吧，报上名了，不露个脸儿，不知人家咋嚼舌根子呢。田海回来了，选不上也给老少爷们报报家门儿。”钟富说：“田海，你娘说得对。选不上没怨言，不选选，心里不踏实。槐花，说说你的意思儿。”槐花说：“爹，您儿子多大能耐，您心里有数儿，不如利利索索撤下来。说不定人家早悄没声地定下来了，咱犯不上陪着人家挨冻。”
钟富问田海：“你说句话，选有选的说法，不选有不选的理由。”田海寻思了片刻，下定了决心，说：“还是参选吧。爹，您心疼钱，咱就不选，您不心疼钱，我想试试。在城里没混出脸来，在村里再不露个小脸儿，还混个啥劲！”
槐花嘴一撇说：“有钱扔进水里，还听见个响声呢，扔进老鼠窟窿里，老鼠倒是情愿。”钟富媳妇说：“钱算个狗屎！挣下座金山银山，也攥不了个树叶儿走。”槐花又撇了一下嘴，说：“有钱花只管去，平常儿啥也不舍得。”
钟富说：“他娘，那我走走，卖张老脸。没田河，魏家的票攥在咱手里，田河跟田海一争，这话儿得两说着。”钟富媳妇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钟富，你少长弯弯心眼儿，变成秤钩子，我也给你捋直，少田河田河，田河不给你养老。”钟富说：“你啥意思儿！”钟富媳妇说：“啥意思你心里明白！”
钟富媳妇趴在地上，从炕洞里摸出两只臭鞋，摔打了几下，伸手从鞋里掏出两把儿钱，往钟富手里一递说：“不光咱送，社会四清是干啥的，抠抠唆唆，办不成大事儿，你大大方方地花，一张庄户嘴三十元，一把党员嘴五十元，组长一百元，最好糊得严实实的！”钟富说：“挨家送？”
钟富媳妇心烦地说：“你呀，心眼儿让狗屎糊住了，说话有分量的，吐唾沫带响的，党员干部家属，多塞给人家几个，你上辈子仇家下辈子冤家，花几个大钱，咱花钱买路，不花钱买怨，好听的多说两句，不好听的趁早啥也别说。”
钟富犯难地说：“凭着钱买脸子看，不知有多少难听的呢。”钟富媳妇说：“有好听的跟干部说，你算老几！他爹，别心疼脸了，你委屈委屈吧，你儿子上了台，你也有脸。”钟富嘟囔着走了，听不清他说什么。
钟富走了几家，手心里攥出一把儿汗，没好意思掏钱，不为这事儿，谁家日子过得不好，谁家等着钱看病抓药，钟富不打艮儿，这叫啥事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手里攥着钱，还是送不出去。
陈冠东说：“大姐，村里换届的事儿，你拿个主张，我和德厚听着，需要做工作我们去做。”明华点头说：“田河吧。说是海选，咱们也不能失控。田河有思想，有远见，脾气儿拗。德厚叔，咱俩还得帮他们一把。”
德厚说：“一分活儿，一分脾气，有数儿的，没一点脾气，不叫个人。咱慢慢煞煞他的性子。”明华说：“陈书记，这几个人，我有数儿，你再跟他们敲敲，正常竞争，越激烈越好，就怕有人花钱拉选票，万一出现贿选，村民不满意，咱们也不好跟村民交代。”
今晚上，钟富也没闲着，把儿子媳妇叫过来开家庭会议。田海脸上的猫爪子变浅了，紫莹莹的，像搓了苜蓿花。自从撕了田海的脸，槐花也算体贴温柔，田海是个软耳朵，槐花枕头风一吹，痛痛快快拾掇他一把，田海晕了，想想槐花也不容易，想想扈梅梅长得不受看，慢慢谅解了槐花。
两口子坐在炕沿上，显得很亲热。钟富媳妇端下一簸箩瓜子，槐花抓了一把咔嚓咔嚓地嚼，瓜子皮从嘴角刷刷地飞出来。钟富看了媳妇儿子一眼，说：“陈冠东下来了，换届没几天了，是参选不参选，咱们拿个章程。参选呢，田海出不去门，我挨家走走，不参选呢，明儿找德厚撤下来。”
田海没吱声，钟富媳妇说：“晚两天就好了，脸上退了痂，搓一星儿雪花膏，倒也看不出啥来。”槐花笑了一声，说：“去了一层老皮，白净了不少。”田海没气没恼，反倒咧嘴笑了。
钟富媳妇说：“选吧，报上名了，不露个脸儿，不知人家咋嚼舌根子呢。田海回来了，选不上也给老少爷们报报家门儿。”钟富说：“田海，你娘说得对。选不上没怨言，不选选，心里不踏实。槐花，说说你的意思儿。”槐花说：“爹，您儿子多大能耐，您心里有数儿，不如利利索索撤下来。说不定人家早悄没声地定下来了，咱犯不上陪着人家挨冻。”
钟富问田海：“你说句话，选有选的说法，不选有不选的理由。”田海寻思了片刻，下定了决心，说：“还是参选吧。爹，您心疼钱，咱就不选，您不心疼钱，我想试试。在城里没混出脸来，在村里再不露个小脸儿，还混个啥劲！”
槐花嘴一撇说：“有钱扔进水里，还听见个响声呢，扔进老鼠窟窿里，老鼠倒是情愿。”钟富媳妇说：“钱算个狗屎！挣下座金山银山，也攥不了个树叶儿走。”槐花又撇了一下嘴，说：“有钱花只管去，平常儿啥也不舍得。”
钟富说：“他娘，那我走走，卖张老脸。没田河，魏家的票攥在咱手里，田河跟田海一争，这话儿得两说着。”钟富媳妇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钟富，你少长弯弯心眼儿，变成秤钩子，我也给你捋直，少田河田河，田河不给你养老。”钟富说：“你啥意思儿！”钟富媳妇说：“啥意思你心里明白！”
钟富媳妇趴在地上，从炕洞里摸出两只臭鞋，摔打了几下，伸手从鞋里掏出两把儿钱，往钟富手里一递说：“不光咱送，社会四清是干啥的，抠抠唆唆，办不成大事儿，你大大方方地花，一张庄户嘴三十元，一把党员嘴五十元，组长一百元，最好糊得严实实的！”钟富说：“挨家送？”
钟富媳妇心烦地说：“你呀，心眼儿让狗屎糊住了，说话有分量的，吐唾沫带响的，党员干部家属，多塞给人家几个，你上辈子仇家下辈子冤家，花几个大钱，咱花钱买路，不花钱买怨，好听的多说两句，不好听的趁早啥也别说。”
钟富犯难地说：“凭着钱买脸子看，不知有多少难听的呢。”钟富媳妇说：“有好听的跟干部说，你算老几！他爹，别心疼脸了，你委屈委屈吧，你儿子上了台，你也有脸。”钟富嘟囔着走了，听不清他说什么。
钟富走了几家，手心里攥出一把儿汗，没好意思掏钱，不为这事儿，谁家日子过得不好，谁家等着钱看病抓药，钟富不打艮儿，这叫啥事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手里攥着钱，还是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