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明像嚼着八个苦瓜，央求说：“嫂子，你开开门，我跟三哥说句话儿。”三官媳妇说：“松明，你三哥睡下了，一早上三番办事去，没大事儿，别惊动他了。”何松明抽着鼻子说：“嫂子，我跟三哥说句话就走，不耽误他睡觉。”三官媳妇看松明的样儿，少不得心软了，把门开开，何松明棍子一点，狗一样跳进来了。
三官果真睡下了，松明站在炕前，苦唧唧地说：“三哥，别跟我一般见识，你开开恩情，我不对，你不饶我，我给你跪下了。”说着要下跪，三官媳妇一把扯住何松明，说：“何松明，刚才嫂子看你为难，才让你进来，你凭啥给你三哥跪下？他惹你了，得罪你了！”何松明不说话，一张脸像烙糊了的发面饼。三官媳妇生气地说：“松明，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祖宗，长长志气吧！”
三官媳妇几句话，说得松明眼泪哗哗的，三官媳妇白了松明一眼，说：“我说何松明，你要哭，朝你祖宗哭去！好年好月，你不忌讳我还忌讳呢。”松明抹了一把眼睛，使劲儿抽着鼻子，把泪憋回去了。三官媳妇晃了三官一把，嘟噜着脸儿说：“他爹，你快起来，你跟何松明有啥见不得人的官司，又是哭又是叫，我可受不了！”
三官一个翻身起来，烦躁地说：“何松明，睡莽撞了？我没说别的吧。”何松明说：“三哥，何山和玉芬的事儿，我答应了。”三官哧地一笑，说：“松明啊，你答应了，韩家不答应了！他娘，你把介绍信拿给何松明看看，明儿一早，我领玉芬上趟三番，把孩子拿了。”
三官媳妇把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何松明，说：“松明，好好看看，你要花了眼，我给你找眼镜。”何松明不识字，浑身哆嗦成一串，险些把纸撕了。三官媳妇把纸抢回来，说：“何松明，你可别把介绍信撕了。你三哥跟陈冠东说了半天好话，请了一桌子饭，才盖上戳子。”
松明心里一时乱了，说：“三哥，你们合着伙儿，把我往死里逼。他娘的，我这百十斤不活了，去球算熊！”三官怕把事儿弄大了，说话软了，苦笑着说：“何松明啊，你把话说明白，谁逼你了？我和明仁赶到你门里，好劝歹劝，你两口子吃了秤砣拉铁水，王八似的不松口，谁逼你了！”
何松明哭咧咧地说：“三哥，这事儿还有救没救？”三官说：“何松明，我跟韩家知己儿亲戚，我说话，你们两头谁也不信。找明仁去吧，明仁愿意操这个心，领着何山烧香磕头，兴许还有个转圜。”
明仁手里也是攥着一把汗，大门没敢关，何松明进了套子，三官两口子，肯定把松年掀到这里。淑云说：“你这一招不灵咋办，玉芬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快遮不住了。”明仁说：“这一招不灵，让水生操操心，在市里给玉芬找个临时工，离开何家这个是非坑子。”淑云嘴角一笑，说：“心疼玉兰了吧？你呀，操不够的心！”
天井里有响动，明仁说：“你去看看，要是何松明，这事儿就成了。”果然是何松明。淑云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少不得奚落他两句，说：“何松明，你咋拄上拐棍了？你才多大年纪！”松明问：“睡了吧？”淑云说：“你大哥在三哥家喝了两盅儿酒，肚子里不受用，还没睡呢。”
何松明跟着淑云进了屋，明仁笑笑，说：“松明，这个事儿啊，总算给你们掰扯开了，你这边不相应，韩家不痛快，这回好了，撇了银碗抱金碗，何山年纪不大，除了名声儿不好听，也算是精干的小伙子，过个三年两年，不耽误找媳妇儿。”
何松明深深叹了一口气。淑云说：“何松明，你和他婶子别难过，散了就散了吧，各走各的道儿。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这门亲事儿，一开始不相应，长疼不如短疼，短疼不如不疼。你和他婶子对玉芬不应心，说不上疼痒。”
何松明苦咧咧地说：“嫂子，何山不认我了，媳妇不理我了。我他娘的，姥姥不疼，奶奶不爱，我活给谁看！”明仁心里一笑，解劝说：“松明，孩子脾气儿，别跟他一般见识。过去这个事儿，你再给何山张罗一个，破了的镜子圆不起来，破了的锅补补还能用。”
何松明抽着鼻子，半天说：“明仁哥，我谁也不信，我就信你。我错了，我不是人！大哥，你还得给我补起来，好好跟韩家说说，他韩家甭管啥条件，我都应。”明仁苦笑着说：“何松明，你没发烧吧？你刚松了口，我跟韩家那边说了，吃了拉拉了吃的事儿，我张不开口。韩家一句话儿没说，认了！要我说，算了吧，何山名声是不好，保不齐有对眼对鼻子的小寡妇，凑合家人家不是个事儿。”
何松明一下子跪在炕前，像一块死肉，淑云拉也拉不动。松明说：“大哥，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起就不起来！”明仁摇着头，十二分不情愿，说：“松明，你这不逼我嘛，好了，这个歹人我做了。”何松明爬起来，淑云怕笑出声来，捂着嘴巴出去了。
明仁说：“何松明，我答应了，不等于他韩家答应了。我有几句话，你听呢，我把这事儿捧起来，你不听，等于我没说。”何松明说：“你说你说。”明仁说：“事儿到了这步田地，怨你，你一句话，把事儿搁下了。这门亲事儿，接着这个茬口往下说，肯定不行，我的意思儿，重打锣鼓另开戏，面子你得给人家韩家吧？”何松明眼皮忽闪着，不停地点头。明仁说：“你正经找两个媒人，彩礼少不下，玉芬有啥要求你应承起来，把动静儿闹得大一些。”
何松明说：“应该的，应该的。大哥，我心眼儿让马粪糊上了，但凡我要听一句劝，韩大水死不了。”明仁说：“我就说你何松明是个明白人，让邪气扑了，才做出不该做的事儿。”
何松明说：“就是，就是。”明仁说：“韩家那头儿应不应承，还在两下里。何松明，这回你不会再反悔了吧？”松明说：“头顶三尺有神灵。我说话不算话，六月天里，一个激雷把我劈了！”
三官果真睡下了，松明站在炕前，苦唧唧地说：“三哥，别跟我一般见识，你开开恩情，我不对，你不饶我，我给你跪下了。”说着要下跪，三官媳妇一把扯住何松明，说：“何松明，刚才嫂子看你为难，才让你进来，你凭啥给你三哥跪下？他惹你了，得罪你了！”何松明不说话，一张脸像烙糊了的发面饼。三官媳妇生气地说：“松明，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祖宗，长长志气吧！”
三官媳妇几句话，说得松明眼泪哗哗的，三官媳妇白了松明一眼，说：“我说何松明，你要哭，朝你祖宗哭去！好年好月，你不忌讳我还忌讳呢。”松明抹了一把眼睛，使劲儿抽着鼻子，把泪憋回去了。三官媳妇晃了三官一把，嘟噜着脸儿说：“他爹，你快起来，你跟何松明有啥见不得人的官司，又是哭又是叫，我可受不了！”
三官一个翻身起来，烦躁地说：“何松明，睡莽撞了？我没说别的吧。”何松明说：“三哥，何山和玉芬的事儿，我答应了。”三官哧地一笑，说：“松明啊，你答应了，韩家不答应了！他娘，你把介绍信拿给何松明看看，明儿一早，我领玉芬上趟三番，把孩子拿了。”
三官媳妇把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何松明，说：“松明，好好看看，你要花了眼，我给你找眼镜。”何松明不识字，浑身哆嗦成一串，险些把纸撕了。三官媳妇把纸抢回来，说：“何松明，你可别把介绍信撕了。你三哥跟陈冠东说了半天好话，请了一桌子饭，才盖上戳子。”
松明心里一时乱了，说：“三哥，你们合着伙儿，把我往死里逼。他娘的，我这百十斤不活了，去球算熊！”三官怕把事儿弄大了，说话软了，苦笑着说：“何松明啊，你把话说明白，谁逼你了？我和明仁赶到你门里，好劝歹劝，你两口子吃了秤砣拉铁水，王八似的不松口，谁逼你了！”
何松明哭咧咧地说：“三哥，这事儿还有救没救？”三官说：“何松明，我跟韩家知己儿亲戚，我说话，你们两头谁也不信。找明仁去吧，明仁愿意操这个心，领着何山烧香磕头，兴许还有个转圜。”
明仁手里也是攥着一把汗，大门没敢关，何松明进了套子，三官两口子，肯定把松年掀到这里。淑云说：“你这一招不灵咋办，玉芬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快遮不住了。”明仁说：“这一招不灵，让水生操操心，在市里给玉芬找个临时工，离开何家这个是非坑子。”淑云嘴角一笑，说：“心疼玉兰了吧？你呀，操不够的心！”
天井里有响动，明仁说：“你去看看，要是何松明，这事儿就成了。”果然是何松明。淑云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少不得奚落他两句，说：“何松明，你咋拄上拐棍了？你才多大年纪！”松明问：“睡了吧？”淑云说：“你大哥在三哥家喝了两盅儿酒，肚子里不受用，还没睡呢。”
何松明跟着淑云进了屋，明仁笑笑，说：“松明，这个事儿啊，总算给你们掰扯开了，你这边不相应，韩家不痛快，这回好了，撇了银碗抱金碗，何山年纪不大，除了名声儿不好听，也算是精干的小伙子，过个三年两年，不耽误找媳妇儿。”
何松明深深叹了一口气。淑云说：“何松明，你和他婶子别难过，散了就散了吧，各走各的道儿。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这门亲事儿，一开始不相应，长疼不如短疼，短疼不如不疼。你和他婶子对玉芬不应心，说不上疼痒。”
何松明苦咧咧地说：“嫂子，何山不认我了，媳妇不理我了。我他娘的，姥姥不疼，奶奶不爱，我活给谁看！”明仁心里一笑，解劝说：“松明，孩子脾气儿，别跟他一般见识。过去这个事儿，你再给何山张罗一个，破了的镜子圆不起来，破了的锅补补还能用。”
何松明抽着鼻子，半天说：“明仁哥，我谁也不信，我就信你。我错了，我不是人！大哥，你还得给我补起来，好好跟韩家说说，他韩家甭管啥条件，我都应。”明仁苦笑着说：“何松明，你没发烧吧？你刚松了口，我跟韩家那边说了，吃了拉拉了吃的事儿，我张不开口。韩家一句话儿没说，认了！要我说，算了吧，何山名声是不好，保不齐有对眼对鼻子的小寡妇，凑合家人家不是个事儿。”
何松明一下子跪在炕前，像一块死肉，淑云拉也拉不动。松明说：“大哥，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起就不起来！”明仁摇着头，十二分不情愿，说：“松明，你这不逼我嘛，好了，这个歹人我做了。”何松明爬起来，淑云怕笑出声来，捂着嘴巴出去了。
明仁说：“何松明，我答应了，不等于他韩家答应了。我有几句话，你听呢，我把这事儿捧起来，你不听，等于我没说。”何松明说：“你说你说。”明仁说：“事儿到了这步田地，怨你，你一句话，把事儿搁下了。这门亲事儿，接着这个茬口往下说，肯定不行，我的意思儿，重打锣鼓另开戏，面子你得给人家韩家吧？”何松明眼皮忽闪着，不停地点头。明仁说：“你正经找两个媒人，彩礼少不下，玉芬有啥要求你应承起来，把动静儿闹得大一些。”
何松明说：“应该的，应该的。大哥，我心眼儿让马粪糊上了，但凡我要听一句劝，韩大水死不了。”明仁说：“我就说你何松明是个明白人，让邪气扑了，才做出不该做的事儿。”
何松明说：“就是，就是。”明仁说：“韩家那头儿应不应承，还在两下里。何松明，这回你不会再反悔了吧？”松明说：“头顶三尺有神灵。我说话不算话，六月天里，一个激雷把我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