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官喝了一口茶说：“刘书记，农民为啥不愿种地？种地成本一天比一天高，种子、农药、化肥，一天一个价儿，涨得心里发毛，可粮食呢，连续几年了，还是国家给的价儿，没长一分钱，打同样多的粮食，收成先打了折扣。还有更要命的，这二年摊派提留特别多，上边起个名堂，就跟社员要钱。”刘书记认真地听着，脸色很凝重，眼里闪着不安的神色，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仔细说说，都是哪些摊派提留，一人能摊多少？马秘书，你记一下。”
马秘书很有意味地看了三官一眼。三官心里一笑，继续说：“从你年春上起，收了两拨儿了。这第一拨儿，教育集资款，一人十五元，跟着第二拨儿，是公路建设摊派，说是修公路，一人二十元，这才半年呢，加上土地提留，一人有六十几元了。刘书记，眼下玉米价儿，一百斤十九元，等于三百斤粮食钱。”
刘书记重重拍了沙发扶手一把，脸上很不好看，顿了顿，扬着眉毛说：“三官同志，请你给老乡们捎句话儿。你跟社员们说，省委刘书记说了，一定把集资摊派压下去！土地不增产，农民不增收，粮食不增值，何谈积极性！农村工作一定要有长远打算，不能光顾眼前，眼前利益会害死人的！”
刘书记很生气，脸色很难看，三官觉得对不住刘书记，嗫嚅着说：“刘书记，您别生气儿，国家花钱的头绪多，咱农民啊还能忍，勒一勒裤腰带，没啥大不了的，少吃一口饭，事儿就过去了。”
刘书记无奈地笑笑，说：“三官同志，这些问题如果不克服不纠正，农业就不能发展，农业不发展，国家就不稳定。农民的事儿，农村的事儿，农业的事儿，是天大的事儿！”刘书记说的三官明仁心里热乎乎的。
刘书记听完了汇报，跟明义说：“董书记，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留他们多住一天，来一趟省城不容易，多走走看看。我要有空儿，你提醒我，陪老哥哥们吃一顿饭。”
刘书记一走，明义脸上也很沉重。三官不安地说：“你没拦我，我照直说了，我没说错话儿吧？”明义沉思着说：“三哥，你说的很好，很对。”明仁说：“兴许刘书记一句话，咱们的日子就好受了呢。”明义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省里有省里的难处。中央财政地方财政还很薄弱，有什么办法呢？”出来个医生，摘下口罩，跟明义说：“董书记，车书记让客人进去说说话儿。”
车耀先躺在病床上，一床薄薄的被单，盖着他的身体，显得越发瘦小，车书记嘴角上牵着一丝笑容，明仁三官走进来，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老车伸着手，在嗓子里叫了一声明仁，眼里湿润润的。明仁鼻子发酸，上前一步，攥住了车耀先的手说：“车书记，您身子好些了吧？”车耀先使劲儿点着头，眼睛在找三官，三官从另一边抓住了他的手。
车耀先笑了笑，说：“又见面了，见你们一面不容易。”车耀先指了指床头，明义把病床摇起来，车耀先一下子长高了。车耀先看看明仁，看看三官，微笑着问：“乡亲们都好吧？”
三官重重点点头，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抽着鼻子说：“都好。车书记，乡亲们念着您的好呢，让我一定跟您说一声，好好养病，等您身子好些了，回去走走。”车耀先摇着头，语气平和地说：“三官，回不去了。唉，还盼着再跟明义下去呢。这一次，怕是要去见马克思了。”
明仁的泪水吧嗒了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薄薄的坎肩儿，说：“车书记，淑云给您老做了一件坎肩儿，早晚穿穿。”车耀先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欠了欠身子。明义说：“车书记，您穿上试试吧。”车耀先点头，明仁和三官搀扶着老车，明义从身后给他穿上了，老车看了几眼很满意，不停地摩挲着，捏着袄角儿，跟明义说：“我走的时候，就穿这件儿，合身。”
车耀先喘了几口气，问道：“农村生活咋样儿？”明义给他使眼色，三官换了笑容，说：“车书记，您放心吧，日子好多了，家家有存款，户户有余粮。去年村里评万元户，大伙儿怕露富，评谁谁也不愿意，最后评上了黑宝和韩大水。”车耀先笑着点头说：“树大招风，乡亲们心里还是不踏实。”老车看了明义一眼，说：“农民学会保护自己了。明义，你们替省委把把脉，不要走得过快，千万不要伤害老百姓的利益。”
明仁想起背来的甜瓜，从包袱里拿出来，在手心里拧了一把，说：“车书记，陈庄的甜瓜，今年又是大丰收，您看看。”车耀先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遍，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问：“老东西，还好吧？”明仁说：“好着呢，想来看看您，又舍不得瓜园子。”车耀先不安地说：“陈庄的甜瓜上灾了，你们骗不了我。”车耀先把大家说愣了，车耀先说：“瓜脐儿没长圆，瓜把儿长长了，这说明啊，正圆个儿的时候，上大灾了。”
三官明仁佩服得不得了，车书记真了不起，没进瓜地，啥毛病也瞒不住他。明仁只好说：“上了一场儿干热风，瓜叶打卷儿了，不要紧。”明义找了个小刀，给车耀先切了一片儿，车耀先嚼了几口，皱着眉头说：“陈嘉福是个大能人，可惜没用好他。我答应老东西，种甜瓜能发大财。明义，抽空儿下去走走，带上两个专家，给老百姓指导指导。”
明义答应着。车耀先说：“三官，明仁，跟乡亲们说，千万不要撂荒了土地，土地是国家的根本。”说了一会儿话，车耀先一时喘急了，紧着咳嗽了几声，攥着明仁的手，愧疚地说：“明仁，我老车啊，对不住你董家，我这一辈子，犯了个大错，把明杰害了。”明仁待要安慰车耀先几句，医生把他拦住了，说：“让车书记休息一会儿，说话的太多了。”
马秘书很有意味地看了三官一眼。三官心里一笑，继续说：“从你年春上起，收了两拨儿了。这第一拨儿，教育集资款，一人十五元，跟着第二拨儿，是公路建设摊派，说是修公路，一人二十元，这才半年呢，加上土地提留，一人有六十几元了。刘书记，眼下玉米价儿，一百斤十九元，等于三百斤粮食钱。”
刘书记重重拍了沙发扶手一把，脸上很不好看，顿了顿，扬着眉毛说：“三官同志，请你给老乡们捎句话儿。你跟社员们说，省委刘书记说了，一定把集资摊派压下去！土地不增产，农民不增收，粮食不增值，何谈积极性！农村工作一定要有长远打算，不能光顾眼前，眼前利益会害死人的！”
刘书记很生气，脸色很难看，三官觉得对不住刘书记，嗫嚅着说：“刘书记，您别生气儿，国家花钱的头绪多，咱农民啊还能忍，勒一勒裤腰带，没啥大不了的，少吃一口饭，事儿就过去了。”
刘书记无奈地笑笑，说：“三官同志，这些问题如果不克服不纠正，农业就不能发展，农业不发展，国家就不稳定。农民的事儿，农村的事儿，农业的事儿，是天大的事儿！”刘书记说的三官明仁心里热乎乎的。
刘书记听完了汇报，跟明义说：“董书记，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留他们多住一天，来一趟省城不容易，多走走看看。我要有空儿，你提醒我，陪老哥哥们吃一顿饭。”
刘书记一走，明义脸上也很沉重。三官不安地说：“你没拦我，我照直说了，我没说错话儿吧？”明义沉思着说：“三哥，你说的很好，很对。”明仁说：“兴许刘书记一句话，咱们的日子就好受了呢。”明义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省里有省里的难处。中央财政地方财政还很薄弱，有什么办法呢？”出来个医生，摘下口罩，跟明义说：“董书记，车书记让客人进去说说话儿。”
车耀先躺在病床上，一床薄薄的被单，盖着他的身体，显得越发瘦小，车书记嘴角上牵着一丝笑容，明仁三官走进来，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老车伸着手，在嗓子里叫了一声明仁，眼里湿润润的。明仁鼻子发酸，上前一步，攥住了车耀先的手说：“车书记，您身子好些了吧？”车耀先使劲儿点着头，眼睛在找三官，三官从另一边抓住了他的手。
车耀先笑了笑，说：“又见面了，见你们一面不容易。”车耀先指了指床头，明义把病床摇起来，车耀先一下子长高了。车耀先看看明仁，看看三官，微笑着问：“乡亲们都好吧？”
三官重重点点头，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抽着鼻子说：“都好。车书记，乡亲们念着您的好呢，让我一定跟您说一声，好好养病，等您身子好些了，回去走走。”车耀先摇着头，语气平和地说：“三官，回不去了。唉，还盼着再跟明义下去呢。这一次，怕是要去见马克思了。”
明仁的泪水吧嗒了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薄薄的坎肩儿，说：“车书记，淑云给您老做了一件坎肩儿，早晚穿穿。”车耀先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欠了欠身子。明义说：“车书记，您穿上试试吧。”车耀先点头，明仁和三官搀扶着老车，明义从身后给他穿上了，老车看了几眼很满意，不停地摩挲着，捏着袄角儿，跟明义说：“我走的时候，就穿这件儿，合身。”
车耀先喘了几口气，问道：“农村生活咋样儿？”明义给他使眼色，三官换了笑容，说：“车书记，您放心吧，日子好多了，家家有存款，户户有余粮。去年村里评万元户，大伙儿怕露富，评谁谁也不愿意，最后评上了黑宝和韩大水。”车耀先笑着点头说：“树大招风，乡亲们心里还是不踏实。”老车看了明义一眼，说：“农民学会保护自己了。明义，你们替省委把把脉，不要走得过快，千万不要伤害老百姓的利益。”
明仁想起背来的甜瓜，从包袱里拿出来，在手心里拧了一把，说：“车书记，陈庄的甜瓜，今年又是大丰收，您看看。”车耀先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遍，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问：“老东西，还好吧？”明仁说：“好着呢，想来看看您，又舍不得瓜园子。”车耀先不安地说：“陈庄的甜瓜上灾了，你们骗不了我。”车耀先把大家说愣了，车耀先说：“瓜脐儿没长圆，瓜把儿长长了，这说明啊，正圆个儿的时候，上大灾了。”
三官明仁佩服得不得了，车书记真了不起，没进瓜地，啥毛病也瞒不住他。明仁只好说：“上了一场儿干热风，瓜叶打卷儿了，不要紧。”明义找了个小刀，给车耀先切了一片儿，车耀先嚼了几口，皱着眉头说：“陈嘉福是个大能人，可惜没用好他。我答应老东西，种甜瓜能发大财。明义，抽空儿下去走走，带上两个专家，给老百姓指导指导。”
明义答应着。车耀先说：“三官，明仁，跟乡亲们说，千万不要撂荒了土地，土地是国家的根本。”说了一会儿话，车耀先一时喘急了，紧着咳嗽了几声，攥着明仁的手，愧疚地说：“明仁，我老车啊，对不住你董家，我这一辈子，犯了个大错，把明杰害了。”明仁待要安慰车耀先几句，医生把他拦住了，说：“让车书记休息一会儿，说话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