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都市言情 苍茫 正文 第一二八章(07)

正文 第一二八章(07)

小说:苍茫| 作者:愚三| 类别:都市言情

    牲口下了套,松年把牲口身上的土,划拉下来,一条一条的鞭痕,牲口耳朵上嘀嗒着血水,松年刚想说松明两句,松明哼了一声说:“哥,不怨我,老三牵过来就这样儿。 ”何松年叹了口气说:“你俩还还是庄稼人?咋不知道惜乎牲口!老二,不说老三,你也够心黑的,牲口是咱何家的一口人,哪有这样使唤牲口的!”

    何松明收拾着大车,气哼哼地说:“哥,当个破队长,你还有脸说,不知挑匹好牲口,啥牲口?还不如纸糊的呢!”何松明不讲理,何松年也没好话,生气地说:“老二,你别拿了不是当理说,队长不是给何家当的,我没那么多私心!”何松明也很生气,累了半天,连口水还没喝呢,倒让大哥不三不四说了一通。

    一时气不过,性子噌地就上来了,从大车上抽出鞭子,噼啪抽了牲口两鞭子,何松年护着牲口,何松明一只狼眼睛气花了,一鞭子抽在何松年脸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汩汩地往外淌血。松年捂着脸,错着牙根说:“好你个老二,没点儿人性,你要有本事,再来一鞭子!”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听着街筒子里吵,都出来看热闹。何松年脸上一道口子,像刀划得一样,血水滴了一胸膛,何松明举着鞭子,眼睛红了。大伙儿不敢劝架,何老二心黑,像个二郎神,谁敢惹他?松年人缘儿也不好,相比之下,何松年没对不起老少爷们的地方,在队里骂人批评人好像在情在理,队长不是那么好当的,人家对事不对人。

    刘花田说:“松年,算了,兄弟俩,犯不上。”慕田撕了个火柴盒儿,贴在松年脸上,像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膏药,血止住了。何松年说:“花田,你评评这个理,把牲口使唤成这样,我说了一句,就抡鞭子,啥狗熊脾气!”刘花田说:“牲口不是块豆腐,皮实着呢。”

    松明媳妇听见兄弟俩吵吵,扛着根扁担出来了,街上人多,把扁担扔了,她也是个不拉理的,一张黄脸,早气得变了形,骂咧咧地说:“松明,你是当小的,大哥咋抽你,你也别还手。大哥打你这边脸,你把那张脸也给他。人家打你的软处,你打人家的明处,你呀,就是个二杆子!”

    韩大水说:“算了算了,分了地,把兄弟也分生分了。”何松年牵着牲口走了,老二媳妇说:“老少爷们都看见了,明着三家里的牲口,还不是人家一把全攥,俺还没使唤一遭儿呢。要我说,干脆给它一刀子,吃肉喝血,谁家也没意见。”

    何松年牵了牲口回家,给牲口添了把草料,饮了水,洗了一把手,脸上火辣辣地疼。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吧嗒掉了几滴泪。心说,分地,分他娘个头,还是农业社好,他说啥算啥,何松明算堆狗屎!

    一会儿,何松林两口子过来了,松林媳妇手里攥着两个馍,一见松年脸上的血道子,眼圈先红了,说:“大哥,二哥这个狠心贼,忒没王法了,把他送进法院呆两天吧。”松年说:“兄弟吵嘴,犯不着找法院。”松林性情儿温厚,瞪了媳妇一眼说:“少给大哥攻火,不打下活人头来,你好受?”

    松林媳妇耷拉着脸说:“我没说别的,他凭啥抽大哥一鞭子。”何松林说:“二哥忒不人道了,说好了一家使唤一天,他倒好,白天犁一天,晚上犁半宿,骡子牵过来,浑身哆嗦,不能使活儿。”松年懒得说话。松林说:“哥,骡子遭老鼻子罪了,这两天累得回嚼不好,再这么下去,迟早是个累死。”

    何松年叹了一口气,说:“松林,不怨你二哥心黑,这匹骡子要是他自己的,他舍得呀?到秋后,你盘算下两个钱,买口骡子吧。”松林说:“这口骡子咋办?三家里的,谁也不能独吞了。”何松年说:“找个中间人,孬好说个价钱,或者你要,或者你二哥要,还是爱惜骡子吧。”何松林说:“只好这样了。说啥也不跟二哥一个槽子里生气。”

    松年出了门,松林两口子也跟着出来,骡子卧在槽头上,眼里发呆,嘴上吐着白沫。何松年说:“老三,你在这里,给哥当个证见,我怕骡子不好。要是牲口蹬腿死了,你二哥还不跟我拼命。”松林拍拍牲口,骡子一拧脖子,好像很生他的气,松林的嘴咧开了,哭咧咧地说:“哥,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地犁了还没一半儿呢,骡子死了,今年的庄稼咋办?”

    下晌,松年没心绪下地,在家陪着牲口叹气。他记得家里还有雪花酩酊,翻出来给牲口擦了擦伤口,骡子耳朵上的血止住了。骡子不安地扑噜着鼻子,摸摸骡子的耳梢,烫得怕人,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别是骡子不好了吧,自己的二亩半地,还没插犁呢。这匹骡子牙口不小了,性子又稳当,在队里没少使活儿。

    当初分牲口,他倒没看上这匹骡子来,一岁牙口一岁力气,出不了多大力了。他看上了三官的红骒马,腿上有伤不假,牙口不大,转年怀上个骡驹子,就是两匹牲口,再过一年,一家一匹儿,他地少,一匹老牲口搭个伴儿就够了,老二老三没匹好牲口不行。骡子很瘦,根根肋巴鱼骨似的支楞着,松年越发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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