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相决绝之二：凤兮求凰
小说：武松潘金莲正传暨武氏道传说| 作者：海东流| 类别：武侠修真
第四章 相决绝之二：凤兮求凰
１、
狮子街灯市东头。// .kyxsw. 快眼小说网//
坐北朝南正有一座楼房，飞檐画栋雕梁，在冬阳下流光溢彩。下面是门面四间，底上共三层，临街是楼，正中匾额绿底红字：藏春阁。仪门内两边是厢房，卧室该在第三层吧！
我沿街向东，接着一转角，向北顺着红墙来到了一僻静处，见四下里无人，脚尖只轻轻一点，就已飞身而入。
好一座幽致的花园！里面点点残雪犹存，不见人迹，当中最高处一亭翼然而立，名叫玩花亭。我立于亭顶向四处望去：几点亭台，假山旁苍松欺雪，真水边白梅横玉，又有耐寒君子，翠竹如龙细吟，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提气纵身，向南飞身奔去，只几个起落就来至藏春阁背面。仪门内两边是厢房，三间客坐，一间梢间。
如棉絮一般，我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三层的穿廊下，楼里面静无人声。
西边一间是厨房，其余三间卧房，门上都挂着湘帘，中间的卧房门上三个翠生生的字：卧云居。
“哎，冯妈妈，干爹信里说已请胡知县做媒。您老说……”卧云居里猛地传出幽幽的细语声。
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姐，你就放宽心等着胡老爷的好信吧。小姐的才情和容貌哪个男子能不动心，又是花老千岁和胡老爷做媒！那武都头保管一百个乐意！”
听到了“武都头”三个字，我的心“砰砰砰”地猛跳起来。轻手轻脚地来至窗下，用手指沾了些口水，点破了窗寮上的纸，我眯起眼睛往里窥觑着。
里面桌椅锦杌，崭新发亮，齐整地摆设着，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的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床沿正慵懒地斜坐着一个女子，上穿着白绫对襟袄，下着红罗裙子，裙边大红段子白绫高低鞋，人面桃花梨窝浅显，说不出一种日色yù尽花含烟的娇媚。
她就是李瓶儿了，果真不愧是清河县第一美人！县里的墨客骚人有诗戏赞：“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妖娆花解语；惊艳窗前，流莺弄柳枝。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哎！干爹在信里说了，他就依我这一回，出面请胡知县说媒。但如这门亲事不成，我就要按他的意思，嫁给那个花子虚，他那不成器的侄子……”
“哎吆！我的好小姐，快别这么说！那个花少爷每天花天酒地、到处沾花惹柳的，只知道胡乱使钱，哪里比得武都头英雄了得！
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上，后面几个人抬着那只死老虎，可真叫威风！头上戴着顶万字头巾，还簪着两朵银花；身穿着领血腥的衲袄，披着一方红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睛亮得就象天上的星星，两手握起来象一双铁锥！真的是雄躯凛凛，阔面棱棱……”站在床边的那个叫冯妈妈的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听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哎！冯妈妈，就是不知道那武都头心里怎么想，是怎么答复胡老爷的！”
“你就放一百个宽心地等上两天吧！我的好小姐！不是让迎春那个丫头到紫石街去打听去了吗？你要闷的话，就唱支小曲儿来解解闷吧！我去拿筝来。”
筝排雁柱声声慢。她低下头，轻舒玉笋慢慢弹着，低声地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凤兮凤兮从凰楼，得托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铮依古调，音出天然。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眼波流动，别有风情深韵……我呆立着，沉醉其中。
“大丈夫立世，何患无妻。娶妻当如李瓶儿！”我定下心来，纵身跃起，一个倒挂翻上了屋顶，几个起落穿过花园，飞身跃过玩花亭，出墙而去。
２、
回到县衙，入内见了知县，我纳头拜倒在地。“小人前些日子得蒙恩相抬举，今日又蒙如此错爱，武松一切听凭恩相安排！今后只要恩相差遣，武松赴汤蹈火，以报恩相提拔知遇之恩。”
“呵呵！都头言重了。只是此事如何去办，还要花老千岁最后定夺。既然是两厢情愿，我就立即修书一封，向他老人家禀明此事。
另外，我已经替都头备了份厚礼，自己也有一担礼物要送与老千岁，就烦劳武都头辛苦一趟，连同这封书信一同捎去。
都头也好趁此良机拜见老千岁，请得他老人家示下，方可回来举行大礼。
若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欢心，都头今后当真是前途无量也！”
我急忙一躬到地。“大恩不言谢。恩相这般抬举，小人终身不敢忘！既蒙差遣，又安敢推辞！待武松回去收拾妥当，辞别了兄嫂，最迟后日便可起程。”
知县听了大喜道：“都头真是爽快之人！如此好事，当早日促成才好。”接着赏了三杯酒，权做送行，又额外送了十两银子以充路费。
嫂子，她肯定从大哥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她会同意吗？该怎么跟嫂子说呢？
我边收拾行李，边在心里想着。
３、
冬夜，冷清而静谧。
二更天时，我醒了过来，披衣走出门。
半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如此，今夜也不例外。
天空里没有月亮，夜幕上闪着几点冷冷的星光，紫石街一片漆黑，沉闷而压抑。
我心里想着嫂子，急着要见到她，向她解释，但又不知说什么、怎么说。
冷清的寒风吹过冷清的街道。
街上，我独自一人缓缓走着，心里冷冷清清，充满了孤寂、思念、愧疚和恐惧。
嫂子会原谅我吗？可能会的。她很清楚，我不可能带她走。
我们在一起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早些分开吧，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
再也不能继续错下去了，今晚是必须结束的时候了。
这半个月来太荒唐了！我象中了邪似的，连功名、名声、人伦都不顾了。
还好，现在终于清醒了。大丈夫立世，又怎能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一生！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嫂子？一个可怕的女人！她真地是祸水。
再这样纠缠不清，我真地要惹祸上身，一无所有、万劫不复了。
象李瓶儿那样的女人，才是男人理想的好妻子，有财有貌又温柔，更有背景和靠山。
和她比起来，嫂子能给我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只能使我声名扫地。
可我真地太对不住她了！
哎，怨只怨她自己的命吧！这也许真的是天意吧！
命？女人的命？
我猛然心里一阵疼痛。
半月前的那个冬雪夜，我抱紧了她，站在茶坊的屋顶，象两个雪人一动不动。
天地茫茫，白雪飘飘，嫂子强忍住眼泪，转过脸望着一线远山、莽莽原野，凄然地说着：“女怕嫁错郎，嫁错了人，就一辈子凄凉，这就是我的命吗？这是个男人的世道！女人不过是件玩物，厌倦了就抛掉……”
她那凄婉的歌声仿佛又在我心头起，在紫石街的夜空里盘旋飞翔着。“古来英雄梦，到头烟云空。英雄梦未醒，痴情换一生。劝君长相记，记取雪中情。雪中垂泪洒，梦里拌君行……”歌声似徐徐吹起的轻风，如潺潺流淌的清流，在追逐着轻舞的飞雪，缠绵着吟唔的冬夜。
此刻，它却在无声地抽打着我那彷徨零乱的心。
那个冬雪之夜，她是那么的纯情，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动情。我们是那么的钟情，那么的迷情，那么的纵情……
在这最后一夜，就让一切做个了断吧！
４、
屋顶，北风凛冽，在“呜呜”吹着。
屋檐下，我吊起身子，如金钟倒挂，正伸手去敲窗子。
十几天来，几乎每天此时，我都要先来这里，轻轻地敲击五下。然后，嫂子起床，下楼，开门，我们相拥着、亲吻着倒在楼下的那张床上……
“大郎！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不行，不行，大郎！你不能碰我！我不让你碰！快点放开我！你再不能碰我！”突然，里面传来了嫂子尖利的叫声。
双腿一软，差一点倒栽下去，我忙抓紧了窗户。
“你这个臭婊子！”我大吃一惊，这是第一次听到大哥这样的怒吼声。
“我还是你的男人——！你竟不让我碰一下！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大哥气急败坏地高喊着：“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荡妇——！你竟然勾引我的兄弟，真是不要脸——”
大哥早就知道了？！我脑子里“轰”地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忙用尽力气稳住了身体。
“你这个婊子——除了yín荡，还有什么！？跟那个李瓶儿提鞋也不配！
“你也不想想，我兄弟英雄了得！会要你这样的贱货吗？！
“一个破鞋——还痴心妄想着，要和我那兄弟远走高飞！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你，一个烧糊了炊饼！只配和我——卖炊饼的武大，混在一起！——”
“你别碰我！你就修了我吧！我就是喜欢二郎！心里就只有他。我是他的！只有他才能碰我！——”嫂子好象在拼命地捶打着什么，厉声地尖叫着。
感动？心痛？羞愧？憎恶？恐惧？……我能怎么办呢？
大哥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好了，别再喊了。这半个月来，你和二郎的事我都知道。
你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一直在引诱他，这瞒不过我。
二郎还年轻，又血气方刚，还没碰过女人，自然经不起你的诱huò，这我也知道。
可我不能声张，只能一直装着不知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忙屏息静气，凝神去听。屋里，嫂子也渐渐静了下来。
黑暗里，只有大哥的声音在缓缓地流淌着：“二郎从小没了父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就象是我亲生的孩子。
“在我眼里，没什么东西比他重要。为了他，我什么都能不要，连自己的命。
“那年，我变卖了家产，送他上少林学武。
“现在，他终于有了出息，成了打虎的大英雄，又当上了县里的步兵都头。正是取个功名、为我武家光耀门楣的好时候，我不能为了你——一个女人，毁了他的名声和前途。”
大哥！我的好大哥——！兄弟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倒挂在寒风中，我心里高喊着，浑身沸腾起来，热泪滚滚洒落，愧恨内疚不已。
“只要不再去勾引二郎，你做的这些，我都不再提起。嫁鸡随鸡，你以后就收了心，跟我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别再去坏了兄弟的名声！
“二郎和李瓶儿的婚事就快定下来了。你就少做点梦、别再痴心妄想了。
“他不会真地喜欢你的，只是年轻孤寂，迷恋上一阵子。新鲜劲过去也就完了，这过不了几天的。
“他只会真心喜欢李瓶儿那样的姑娘，他们才真地是一对……”
“不！不——”黑暗里猛地穿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尖叫着刺破了冷寂的冬夜。
“你在说谎！你别说了，别再说了——二郎是真的喜欢我！他不会碰别的女人，他亲口说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二郎，二郎！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可以不要我，可以不再找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是死也愿意！
“可你为什么会变心？为什么心中负我？！为什么——”嫂子在悲愤地呼喊着。
“不知好歹的贱女人！臭不要脸的婊子！还想败坏我兄弟的前途，辱没我武家的名声！
“过来——快给我过来！你是我武大郎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这个贱货——”大哥又怪兽般吼叫起来。
“不！不！你快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漆黑的屋里尖叫声、怒吼声、撕打声，混在了一起，乱做了一团。我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又痛又愧，搅缠在一起，乱做了一团麻……
脚一滑，身子重重地跌落下来。我一点也感不到疼，爬起来迷迷糊糊、踉踉跄跄、慌慌张张、惶惶恐恐地逃走了，象个老鼠，象个盗贼，又象个懦夫，象个醉汉。
星期六2006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