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武侠修真 武松潘金莲正传暨武氏道传说 正文 第四章 相决绝之三:焚书断弦

正文 第四章 相决绝之三:焚书断弦

小说:武松潘金莲正传暨武氏道传说| 作者:海东流| 类别:武侠修真

    红|袖|言|情|小|说

    第四章 相决绝之三:焚书断弦


    1、


    次日一大早醒来,洗漱应卯过后,我来到街上,买了两瓶酒和一些肉菜果品,叫个衙役提了跟着,径直地往紫石街走去。// .kyxsw. 快眼小说网//


    正是寒冬腊月,到处天寒地冻,清晨更是冷冽异常。快步走在路上,我很清醒,很镇定,想得已经很清楚。


    明天一大早,我必须出发前往京城,去拜见花老千岁。这一去一回,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今天就要拜辞了兄嫂,找机会跟嫂子了结清楚,再不能纠缠夹杂不清了。快刀斩乱麻,慧剑断情丝,早了早好,对我,嫂子和大哥都好。


    一会儿见了嫂子,就狠下心来,把晚上想好的话都说出来。顾不了这么多了!到时候见机行事,硬起心肠就行了。


    2、


    衙役去厨下安排酒食去了。


    嫂子一个人在楼上,正慵懒地坐在火盆边,双手紧抱着臂膀,呆呆地望着火炭,跟没看见我上来似的。我提了个杌子,过来在火盆边坐下,一时不知说什么。


    她穿着身素缟衣裳,乱挽着青丝,脸上还没有施脂粉,两道柳叶眉儿轻锁着,一双杏眼微微泛着红,说不出的楚楚可人。


    “叔叔大喜了,不过几日就要抱得美人来归,奴家正该向叔叔道喜才是!”嫂子嘴角凄凄地一笑,轻声地说道。


    “嫂子!我,我……”我脸上一热,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恭喜叔叔,终于寻觅得如意佳人!


    “那李瓶儿色艺双全,皓齿能歌,柳腰善舞,人称本县第一大美人儿,又有万贯家财,更还是宫里花老总管的干女儿。


    “叔叔真好福气,结了这等天赐好姻缘,既财色两得,今后更是前途无量!


    “奴家、奴家……奴家真替叔叔高兴!真是恭、恭喜叔叔,贺、贺……贺喜、叔叔了……”如梨花带雨,她小声抽泣起来,两行清泪轻轻滑落。


    我狠着心,硬起肠,一言不发。


    “奴家除了一腔痴情,两行热泪,还有什么呢!拿什么和那李瓶儿比呢!


    “奴只怪自己命苦。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错了,也收不回了。


    “二郎,我不怪你,真地一点也不怪你。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等你厌倦了我的时候,这一天就来了。


    “可我不是恨你,二郎。我真地不恨你,我只恨自己的命!


    “我曾经幻想着,你会带我离开,就我们两个人走得远远的,一直到天涯,到海角,永远在一起……


    “多么可笑幼稚的梦啊!可我一直在为它发狂,一想起它,就那么地兴奋,那么地狂热。可我是女人,女人是不能做梦的。镜花水月,到头一场空。花开了,却不会结果……


    “二郎,二郎!我们真的只能这样吗?!


    “是的,只能这样的。我知道,从我们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一种结局。


    “在这个男人的世道,不管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痴情,怎么企求,怎么抗争,结局就只有这一种:当男人厌倦了的时候,就被抛给了孤寂与怨恨……


    “二郎,你还记得那个雪夜吗?你抱着我站在屋顶,我们一动也不动,我知道了你的心,你也知道了我的心。你对我说,你不能带我走,但心里只有我,一生也不会碰别的女人。


    “只愿君心似我心。二郎,你知道吗?我没有别的奢求,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她出神地望着火盆,静静地说着,火光里两朵红霞飞上面腮,庄严而明艳。


    我的心在慢慢地变软融化,象块冷硬的冰块被放在了阳光下、火堆旁。


    3、


    我紧攥双拳,深吸了口气,硬起心肠,一言不发地盯着炉火。


    “二郎,这件棉衣,是我一针一线缝的,你就拿去吧。以后穿上它时,心里也有一时半会地会记着我。”嫂子把一件青色衲袄端了递在面前。


    要还是不要呢?低头犹豫着,我沉思了很久。


    不能藕断丝还连、再有什么瓜葛了!一咬牙,我狠下心来,猛地推开了她的双手,起身施礼。


    “嫂子的好意俺心领了,只是这件棉衣万万不敢收!就请嫂子改过之后,送与大哥才是。


    “武二年轻不更事,又一时糊涂,已对不起大哥,更愧对武家列祖列宗。


    “嫂子是个明白精细的人,不要武松多说,一错不可再错!


    “大哥待我恩重如山,又为人质朴懦弱,今后全靠嫂子做主看待他。


    “圣人有云:既嫁从夫,夫唱妇随。嫂嫂既已嫁给了大哥,就请今后收起别的心思,谨守妇道,一心只有大哥。


    “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又有语道:蓠劳犬不入。只要嫂嫂把持得家定,我大哥又哪里来的烦恼?


    “嫂子今后若能尽心服侍照顾大哥,武松终身感激不尽!”


    我一口气把昨晚想好的话连珠般倒了出来。


    “二郎,你说什么!?你竟这样说我?!这样说、竟这样说……”棉衣无声掉落在地,嫂子猛地脸色惨白,两手扶着头,身子摇摇晃晃着就要倒下去。


    “嫂子!”我惊叫着,慌忙站起身来,伸手去扶她。


    “你别扶我!滚开!拿开你的脏手!快滚开!”嫂子猛地拼命推开了我伸出半截的手,向后踉跄着退了两步,仰起头,厉声狂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很久,她终于停了下来,站直身子,脸色通红,鬓角散乱着,对我怒目而视:“好,好!二郎,好二郎!你竟会这样说!你!你……竟这样、这样绝情!


    “我做错了什么?!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了你!勾引了自己的兄弟!


    “我是女人,是个不要脸的荡妇!所有的错都是我的——一个女人的!


    “你有什么错?没有!一点都没有!你是男人!你是大英雄!又怎么会有错?


    “什么既嫁从夫、三从四德?这会儿满口的圣人有云、仁义道德!


    “你趴在我身上时干什么了?怎么不讲你的道德文章!——


    “我看错了你!说什么心里只有我,假的,全是假的!男人,这就是男人的嘴脸!天下乌鸦一般地黑,都是表面上说着、唱着一套,背地里做着、搞着又是一套!


    “想要你时,说的比什么都好,也不怕杀人放火,更不管什么伦理道德!


    “不要你时,你就一无是处!就是淫妇,就是祸水,就是妖物!把你象垃圾一样扔掉,象畜生一样杀掉,又满口里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辞!


    “武二郎!你扪心自问,就没有一点错吗?一时糊涂,多么地可笑!


    “我是个薄命女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所有的罪过都是我的……


    “你竟如此无情,如此地负心!既如此,我也不是那等不知羞耻之人!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


    “我命可不要,誓不受这等侮辱!


    “喜得冤家离眼睛!你去娶那李瓶儿吧,走你的阳关大道!


    “我过自己的独木桥!从今而后,你我各走各道,再无瓜葛!”


    她象疯了般,一阵撕心扯肺的喊叫。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心里阵阵地绞痛。


    终于,我忍心抬头说道:“若得嫂子这般做主,最好不过。只是嫂子要心口相应,不要‘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子说的话了,就请嫂子将此物收回。”我从怀里取出那条粉红绫子汗巾,还是原来同心方胜的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


    嫂子猛地变了个人,竟出奇地冷静,一脸的凛然,只是冷冷一笑,一只手抓了过去,连看也不看,淡淡地随手丢进了通红的火盆里。


    火蛇猛地蹿了起来,向嫂子舔去。


    红绫子汗巾——嫂子的那封书信熊熊燃烧着,照亮了整个屋子。转眼间,就化做了一缕轻烟,袅袅升空而去……


    4、


    大哥卖完炊饼回来了。


    衙役把酒肉搬到楼上客位里,摆在了桌子上,就回去了。


    我提个杌子过来,打横着坐下。嫂子去里间轻匀了粉,淡淡涂了胭脂,重整云鬓,斜插了支凤钗走过来,和大哥在上首坐了,冷冷地一言不发。


    起身斟满了酒,端在手里,我看着大哥说道:“大哥在上,昨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和大哥做主,商定了这门亲事。恩相差我明日起程,前往东京请花老总管示下。多是三个月,少则四五十日,就可回来举行大礼。


    今日兄弟有句话特来说知:大哥从来为人老实,我不在家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


    笼炊饼,从明日为始,就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就放下了帘子,早早紧闭上门,省去了多少的是非口舌。


    倘若有人欺负你,暂且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此言,就请满饮此杯。”


    大哥颤巍巍地接了酒,说道:“好兄弟,好事宜早不宜晚!你要早去早回,也好早日将那李瓶儿小姐娶进门来。兄弟说得是,都是金子言语,我都依你说的就是。”


    喝过了杯中酒,我又满斟了一杯端起,对着嫂子说道:“嫂子是女子中的丈夫,脂粉堆里的英雄,敢做敢当。说的话句句都有着落,如丢下砖头瓦块,个个着地有坑!


    嫂嫂今天说的话,武二句句都铭记在心。今后大哥有劳嫂子多多看顾,就请满饮此杯。”


    嫂子一脸的冷漠超然,拿过酒杯,淡淡地说着:“何劳叔叔如此费心!奴家既已嫁给武大,理应相夫持家,尽妇人的本分。叔叔这杯中酒,奴家愧不敢受!


    “奴虽弱柳轻蒲,也有尊严;一介薄命女子,也自知珍重。又岂是那等出尔反尔之流!奴家生平最服那前朝霍小玉之刚烈,今就以此杯酒代水,以明心迹!”


    冷笑声中,嫂子纤手一挥,轻轻泼酒洒地。“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覆水难收,今当永诀!请叔叔尽可放心,奴不是那不知羞耻之徒!”


    我和大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只是埋下头去吃酒,嫂子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酒至五巡,眼花耳热。


    “既饮酒,又怎能无管弦丝竹之乐!就让奴家弹唱一曲,一来略助酒兴,二为叔叔饯行,三尽妇人之道。”不知什么时候,嫂子已离桌,坐在了墙角的椅子上,怀抱着一只琵琶,淡淡地说道。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轻舒玉笋,转轴拨弦、轻拢慢捻,嫂子凄声唱着楚调曲——《白头吟》:“……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弦声阵阵,忽然急促错杂起来。嫂子猛然脸涨得通红,歌声激越:“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徙徙。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扑”地一声,一口鲜血自口而出,喷在了琵琶上,血珠四溅着。弦声戛然而止,余音犹绕梁……


    “啊!你——”我惊叫着跃身而起,向她奔去。


    “你别过来!别碰我——你快停下!别过来——”手抓紧琵琶,头靠在胳臂上,嫂子厉声地尖叫着。


    我顿住了身形,猛地呆立在地。


    她微抬着头,脸色惨白,嘴角流着血丝,伸手从头上摘下了金钗,口中断断续续,在喃喃地念着:“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如银瓶乍破,一阵尖厉的丝帛撕裂声,琵琶弦被金钗根根一划而断!


    嫂子昂起头,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直直地盯着我和大哥,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星期日2006年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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