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锦晗次日会宣太医，不想他先宣来的却是新上任的御林军右统领慕璟。// .kyxsw. 快眼小说网//一见着面我就傻了眼，心知肯定有猫腻——竟然是我在宫锦融婚宴上见过的那个旷世美男！我心里警钟敲得咣咣响，面上还一派亲切温柔：“慕大人救了皇上，于公于私都是本宫的恩人，本宫真不知该怎么感激。”对方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微臣愧不敢当。”我不紧不慢地笑笑：“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听闻慕大人家中既无父母亲眷，也无妻子通房，昨日本宫辗转反侧思忖彻夜，心想慕大人这高官也有了，厚禄也有了，年少有为又生得一表人才，却还缺个知情解意的人儿在屋里放着。这样吧，本宫就替慕大保个媒，天下女子凡是未有婚配的，无论慕大人看上哪个，本宫都下旨为你赐婚。”慕璟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道：“娘娘，微臣还年轻，正是为国效力之时，尚未想过成家之事。”我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怎么行，就算不娶正妻，纳两房美妾或收几个丫鬟又有何妨？总得有个人帮忙操持家事吧，这家里头有女人和没女人，真真儿是两个样。”“……回娘娘，微臣并不好女色。”我故作惊奇：“如此说来，慕大人是不爱红妆爱蓝颜了？这也难怪，毕竟慕大人生得如此俊秀，可比许多女子都漂亮得多了。”我话一出口，旁边锦晗就差点喷笑出来。慕璟那张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面皮似乎抽了抽：“娘娘，微臣的意思是，相比于欣赏美色，微臣更痴迷于练习武艺，所以无心成家。”我慢慢笑了笑：“也对，倘若慕大人喜欢欣赏美色，就该日日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才是。”“……”这回锦晗真的笑出声了，又忙用一声威严的咳嗽掩过。看着慕璟一脸敢怒不敢言的纠结表情，我终于心情大好：“方才本宫是说笑的，慕大人可莫要着恼。”慕璟忙道：“微臣岂敢。”于是我满意地不说话了。锦晗安抚性地把人狠狠夸了一顿，又噼里啪啦好一顿赏，听得我直心疼——败家！真特么败家！下午我溜达到慈安宫给太后请安，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宫锦之也在。虽然曾做了十八年的未婚夫妻，可其实我们俩一点也不熟，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我特别虚伪地对他笑：“原来摄政王也来看望母后，真是好巧……”宫锦之淡淡道：“不巧，我是来找你的。”我一下子噎住，瞪他片刻，大马金刀往边儿上一坐：“说吧。”他既然敢在这儿这么说就必然已经安排妥当，我又何必守那些虚礼，还不够累得慌。宫锦之开门见山道：“慕璟是我安排进来的，但他不是我的人。不过此人应当可靠……”我抿了口茶，怡然自得地眯起眼：“那是你们的事儿，不归我管。”宫锦之瞪了我一眼，我权当没看见：“还有锦越，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现在已经如此，就要恪守各自的本分……”我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我要是不守本分，你现在就见不着我，也见不着你的好弟弟了。我不管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宫锦之，你别逼急了我！我现在还坐在这儿跟你说话不算为了成全你们那些阳谋暗算野心勃勃，我为的是锦越，为的是念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卑鄙，非要人权两得不可？真为了锦越好，你怎么不放他去潇洒江湖？真为了念桐好，你怎么不带他归隐江南？你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你自己！所以少在这里假惺惺，老娘不吃你那一套！”宫锦之眼中有一瞬间的杀意升腾，但只是瞬间，随即就平静下来。他冷冷道：“真不知道老二看上你哪点好。”我也横眉冷对：“我也真不知道念桐看上你哪点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多的是。他可不知道，越是像你这样自高自大的人，便越喜欢能让自己一手掌控的东西，你会纵着他，惯着他，却不容许他逃出自己掌心去。”而我这样的女人，显然不可能招他待见。我跟宫锦之，永远都这么相看两相厌。“别的我不管，但是徐念槿，”我起身欲走时，宫锦之忽然出声，“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最好是你生的。我会扶持他坐上那个位置。”我冷笑：“你管得倒挺多。既然这么想要个小孩子玩，何不自己生一个推上去？”宫锦之冷冷盯着我，片刻后道：“你的孩子，应该会长得像念桐。”我挑眉看他：“怎么，养一个念桐还不够？”他这次没说话，我冷哼一声，扭头走了。※※※※※※※※※※※※※※※※※※※※※※※※※※※※※※※※※※※※※※※※※※※※※※※※※※※※※※我有些想家，不对，是想念桐，还有我爹。至于我娘，其实想与不想都一样……明知道自己即使回家也不见得就招人待见，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家，真没办法。我想念那处安静幽雅的小小院落，想念天真娇憨无忧无虑的弟弟，想念父亲那宽厚坚实遮风挡雨的有力肩膊，还想念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英俊少年，他会趁着夜色在满架槿花下偷偷吻我。可是我，早就回不去了。当初我娘千辛万苦爬出的这个牢笼，如今我又一脚踏了进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我爹娘向来恩爱得很，一碗茶，一匙饭，仿佛经了对方的手便不同寻常，几十年如一日就这么过下来了，放在旁人家中怕是少见。京里都传说，徐大将军惧内呢，毕竟郡主那样的厉害。而当年那些旧事，我是后来才从我的乳娘、娘亲当年的贴身丫鬟口中听来的——那时我娘乃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哪，虽是郡王孤女，却也是太后最疼的外甥女儿，接到宫里当亲生女儿一般养大的，动了心思的人家可是不少——于是我娘听到了将要为她指婚的风声，当下收拾了行装就要落跑。然而这准备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不知怎么就给泄了密，刚跑出宫门就给人拦回来了。嗯，那人就是我爹。当年我爹可是御前第一得意的少将军，接了皇帝的密旨，要他单枪匹马去把郡主给“接”回来，保证郡主的安全——这可不能明火执仗地拿人，丢皇家的脸。于是年轻气盛的郡主才溜出宫门没多远，就被那个年轻的将军横枪立马拦在了面前。她怒斥道：“凭你也敢拦本郡主的路么？还不快滚！”那年轻将军涨红了脸，没有挪步也没有上前，只是跳下马恭恭敬敬对她行了个礼：“末将不敢，末将是奉旨来保护郡主的。郡主要去哪儿，末将愿随从前往。”于是她惊讶了：“你不是来捉我回去的吗？”他笑得有些傻气，明明是高大健朗眉眼锋利的男人，在她面前却像个憨憨的孩子：“郡主孤身一人在外毕竟不安全，所以末将愿效犬马之劳。”“……你这是抗旨不遵吧？少将军的位子坐得不耐烦了么？”“这，这个……”年轻的将军脸色通红，吭哧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可是，郡主又不愿意回去，末将怎能……”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噗嗤笑了：“傻子。你也不想想，万一皇兄震怒怎么办？你就不怕掉脑袋么？”男人挠挠头：“怕虽然怕，可是……”“可是什么？”“……要末将硬把郡主押回去，末将做不到。”骄傲的郡主看他片刻，扬起下巴，嫣然一笑：“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这么个傻子掉脑袋，我也做不到。哪，现在我要回宫了，你就送我回去吧。”于是她就这么回了头，不过不是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带着这傻气的男人到了慈宁宫，对着太后肃容跪下：“娘娘，这便是荣恪情愿托以终身的良人。”据说我爹听闻此言，当场傻掉，一头栽倒在地——高兴过头了。再后来我拿这事儿打趣我爹，还能看见他老人家一张紫膛面皮都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我故意笑问：“爹，其实你当年早就看中娘亲了罢？”我爹挠挠头，一脸神往地陷入回忆：“御花园里远远瞧见过，御宴上也见过一次，没敢多看。那时候我还想，怎么会有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哪？谁知最后……嘿嘿嘿，你娘还跟太后说，她就中意我那个傻劲儿；太后就说了，那你不是更傻么？……”“没正经！”娘听见了便没好气地骂他，脸却微微一红；我和念桐就凑在一旁吃吃地笑——真好，真好。能嫁给自己喜欢且也喜欢自己的人，两情相悦如鱼得水，该是有多幸福？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普通的女子出了嫁，倘在夫家受了委屈，尚能回娘家对着父母兄弟哭诉一番，或许家人还会因为心疼而帮忙出头；但是我是皇后，我嫁的人是皇帝，我要去的地方是皇宫……所以这一切，都不会有。念桐说他当初偷偷离家时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我笑说那是因为你心里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还会回来；跟我这么一比……他倒更像是个娇生惯养出了嫁的小姐，三天两头还能往家跑。我独自一人坐在窗下，两只手各拈着一朵花。左手——“锦晗对你，好不好？”右手——“好虽然好，却不是夫妻那样的好。”左手——“那你出嫁之前，可有过中意的人？”右手——“有没有都一样，我都已经嫁人啦。”左手——“那现在呢？你过得好吗？”手一松，不小心把花掉到地上去了。我看着空空的右手叹口气：“……好不好又怎样呢？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