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历史军事 苍狼与白鹿 正文 第二篇 奔行的苍狼 第四十三章 残敌

正文 第二篇 奔行的苍狼 第四十三章 残敌

小说:苍狼与白鹿| 作者:月之暗面| 类别:历史军事

    在豁里速别赤战死疆场的时候,乃蛮可贺敦古儿别速却并未如她说的那样以自尽来了结生命,反而盛妆打扮起来,将自己人生最美丽的一面妆点得如花如玉,光彩照人。然后,她安静得坐下来,凝视着行将就木的塔阳,脸上的神情沉静而兴奋,双目中隐隐透出一股期待之意,仿佛约期幽会的少女在等待着情人的到来。案上红烛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她的娇靥阴晴不定。她在等人,等的又是谁?

    时间在期待中变得漫长起来,但古儿别速似乎并不着急。这个有耐心也有野心的女人根本没有为塔阳以及乃蛮殉葬的决心,她要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智慧活下去,甚至活得要比与塔阳在一起的时候更好。她如同一棵菟丝子一般,在吸干了塔阳这棵树后,便会寻找下一棵比塔阳更粗壮的树木去依附、缠绕。而新的征服者铁木真正是她眼中的下一棵更粗更大的树!

    红烛之火不知何时结的灯花倏然暴裂,宫帐之门也在这一刻被人以大力粗暴的打开,夜风立即涌入,直吹得烛影狂摇,使古儿别速的人影也变得凌乱不定,扭曲变形了。同样,古儿别速此刻的心情亦如她的影子般攘乱起来,所存者仅有外表的平静。她虽不曾近距离端详过铁木真的形貌,但她却凭直觉感知,进来者正是她要等的人。

    她轻轻站起,款摆腰肢,步至铁木真面前,如久别重聚的多年夫妻般向他下拜问安:

    “我汗争战辛苦了,请上坐。”

    铁木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同样,他虽只是从传闻中听说过她,却也凭着某种特异的感观查知面前女子正是那个天天说蒙古人都是浑身臭气的古儿别速可贺敦。奇怪的是,这女子如今本应是俘虏身份,却从她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惊惶与狼狈;他的丈夫塔阳正躺在一边垂垂待毙,她却对自己这个肇事者全无一丝怨怼,甚至表现出一种亲密无间的熟络。

    他没有搭理古儿别速,而是直接越过她,来到宫帐中央的大床前,检视塔阳的情形。见他昏迷不醒,背上的箭也没被拔出,伤口的血虽不再如泉涌出,但那并非是有人做了止血处理,而是几尽枯竭所致。眼见是离死亡不远了。铁木真回过头来,望了望犹自面向帐门,长跪未起的古儿别速的背影道:

    “你丈夫要死了,你不悲伤吗?他是死在我的进攻下,你不恨我吗?”

    “悲伤如果能令垂死者康复,那我宁愿用自己的眼泪淹没这座山。憎恨如果能令死者复活,那我愿意每天的活在憎恨中直到百年。可惜,无论是悲伤还是憎恨,除了令生者苦恼外,对于死者却都毫无意义。何况古来争战,非彼死即你亡。我的丈夫是在与你公平交手后不敌而死,我实在没理由仇恨于你。”

    听了这番话,铁木真发觉这女子并不象传闻中那样骄横愚蠢,反而是个极通情理又相当克制的人。不过,这或许是因为她此刻所处的立场使她不得不如此。想到这里,铁木真又问:

    “你不觉得做为他的可贺敦应该追随他于长生天上吗?”

    “对不起,尊贵的胜利者。我所奉者是真神天主,不奉长生天。天主教诲我们,不要因为轻率的念头就随意结束宝贵的生命,哪怕是为了死去的丈夫。当然,如果伟大的蒙古汗认为我应该为我的丈夫殉死,那么我也无力拒绝。只此一身,生死操于你手,我都毫无怨言。”

    “你错了。天无所不在,与你的真神并不矛盾。长生天也并不认为自尽是合理的死亡方式。但长生天也教导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侮辱过蒙古的人。比如你,就曾经说过许多关于我们蒙古人的坏话。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受到什么惩罚吗?还是你想为自己做些辩解?”

    “不,我不需要辩解。我承认自己以前对蒙古的所有不恭。可汗想处罚我,我甘心承受。请你随意吧。”

    “好!”铁木真霍然大步行至古儿别速面前,伸出巨掌一把握祝糊那纤细的胳膊,只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向下一抄她的双腿,便将其整个人横抱于怀中,将自己的脸凑近她的脸,狂野得狞笑着道:

    “我要你每天闻我的臭气,我也要闻闻你的身上到底是香还是臭!”

    说罢,他抱着古儿别速大踏步来到宫帐中央的大床前,伸出一足将趴在上面的塔阳踢落床下,然后不顾床上沾着前主人塔阳那大片大片的血渍,便合身而上,将古儿别速的娇软身子压在了下面……

    落地的一刻,塔阳后背的箭伤因巨震而重新崩裂开来,血流再度汩汩而出,将地毯染红了一大片。也许正是因为这震动与疼痛,塔阳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听觉也有所恢复,然而率先进入耳膜的,却是头顶上一男一女的急促喘息与轻柔呻吟。

    “铁木真……古儿别速……”

    这两个名字在塔阳弥留之际如流星闪过他的脑海,他想用残余的意识来捕捉这流星,意识却追随着流星的轨迹而飘然远逝,一去不回。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皮却比身下的杭爱山更为沉重。终于,他没能再睁开眼睛,但那眼角却有一颗晶莹的水滴无声滑落,在绒毯上留下一片小小的湿痕,在太阳还没升起前就已蒸发殆尽,无人知晓……

    ※※※                          ※※※                          ※※※

    杭爱山之战,蒙古军以五万之众仅一日夜间便全歼乃蛮十万之师并杀其主塔阳汗的消息随着在草原上四处席卷得灼热的夏风不胫而走,在所有蒙古人的盟友、臣属以及尚保持独立者乃至其敌人中间传播着。对于前两者来说,这自然是件天大喜事;而对于后两者而言,却不免生出大难临头,人人自危之心。摆在他们面前的如今仅剩下两条路可走,或投诚于蒙古旗下以求安睹,或坐待被消灭的噩运降临。此外,再无他途可寻。然则,还要一些人甚至连两条路的机会都不存在了,那便是一些在铁木真势单力薄之时将屈辱加诸其身,严重伤害与迫害过他的人,那些他发誓不会放过的人,比如当年主谋抢夺孛儿帖的三姓蔑儿乞惕人。

    三姓之中,和阿惕族已经随着其首领合阿台答儿麻喇在汪罕与札木合共同发起的夺还孛儿帖之战中战败被俘而风流星散,化作草原的一段过去。在三姓中居于主导地位的亦都兀惕族在其首领脱黑脱阿的带领下与乃蛮不亦黑鲁汗的残部汇合在一处,继续与铁木真蒙古部进行着看不到胜利曙光的徒劳作战。唯有兀洼思族自阔亦田大战后便对这种无谓的战争感到厌倦,在其首领答亦儿兀孙的统率下退回至腾汲思海(今贝加尔湖)之东,东西伯利亚加泰森林加缘过起了独立自主的生活,不再参与对蒙古人的战争。

    答亦儿兀孙虽然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但是却没什么野心,因此对草原大势看得也很清楚,无论是札木合还是脱黑脱阿都不具备与铁木真相抗衡的能力与实力,继续跟着他们只能给自己的部民带来更大的损失甚至灭族之难。然而,此后的形势发展之快却着实令他吃惊,先是汪罕的轰然坠落,再是乃蛮的一战覆亡,蒙古如同一只以血为食的巨兽倏忽之间急速膨胀起来,巨大的阴影投射于巴儿忽真河谷之顶,压迫着精疲力竭的答亦儿兀孙及其族人。

    “铁木真是不会忘记当年的仇恨的,我们的部落会被他的铁战车碾为齑粉的!”

    困坐愁城的答亦儿兀孙郁闷得独自饮下一碗马奶酒后,心境愈发苍凉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蒙古大军如潮涌来,展开复仇的大屠杀。自己的族人男子化为枯骨,女人成为奴隶,儿童被挑于长矛之顶,成为装点胜利的恐怖饰物。抵抗吗?对方可以轻易得派出十倍之众将自己踏为齑粉;逃入森林吗?极北的风刀雪箭往往比钢刃铁簇更快要了阖族人的性命;去汇合脱黑脱阿与不亦黑鲁吗?流浪于也儿的石河的贫瘠荒地反而生不如死。求和吗?为铁木真创造“客人”的奇耻大辱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恭顺行为可以轻易抹煞的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如今想来比任何讥讽和责备都要严厉与贴切,而另一句话简直就是他此时真实心态度写照——走投无路。一个人被逼至这种境界,正是所谓的人生至此,可以一死了。

    答亦儿兀孙并非怕死。但是想到全族老幼,尤其是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忽阑,她才十九岁啊,正是妍盛绽放的花季,就这么陪葬于一场起自陈年旧恨的冤冤相报,而她本人在这其中全无罪过。

    “长生天啊,因何如此待我?因何将这苛烈的厄运降临到忽阑的头顶?对于清白无辜的她何其不公啊!”

    思至极悲之处,答亦儿兀孙不禁伏案大哭起来。

    帐幕的门不知何时轻轻开启,一条曼妙的身影轻盈步入。一双亮红靴子影儿反射于答亦儿兀孙的泪眼之中,闪烁着泠泠异彩。茫然抬头,眼前的来者正是忽阑。十九岁的她业已出落得如同草原上一朵迎风摇曳独自开的鲜花,散发着未经采撷的娇与成熟绽放的美。她欢喜快活得时候,百鸟随之起舞;她垂首幽思的时候,明月黯然神伤。这就是忽阑,看到她,人们会暂时忘记身处乱世的种种不安与愁苦,而发出由衷的赞叹与会心的微笑。

    “父亲,你怎么了?为何哭泣?有不开心的就告诉女儿吧。”

    望见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忽阑那一颗快乐飞扬的青春之心立时沉于谷底。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永远如同北方森林中落叶松那样挺拔有力,无所畏惧。如今,这棵松树却仿佛难耐暴雪般得折腰垂首,不堪重负。这样的情况是忽阑做梦也想不到的,心中如同倏忽间失去了某种足以凭持的屏障,落入无依无靠的境地之中。

    对本部落目前所处的困境,忽阑并非一无所知。从部落中人们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她也感受到了本族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也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之间听到了一个名字——铁木真。每当那些人谈及这个名字的时候,目光中就会流露出无限的恐惧与憎恨。忽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之人,使整个部族都谈之变色。

    “是因为那个叫铁木真的人吗?”

    忽阑鼓足勇气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答亦儿兀孙仿佛被马蜂蜇了一样猛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震惊之色。他猛然起身来到女儿面前,逼视着她沉声问道:

    “是谁对你说起这个名字的?告诉我,是谁?”

    “谁也没对我说,我自己听来的。”

    忽阑凝望着父亲的眼睛,没有一丝畏怯之色。一瞬间,她在心中已经作出了决断,一个也许能够拯救整个部落的决断。不待父亲继续追问,她开口道:

    “父亲,如果真的无法抵御铁木真,就与他讲和吧。把我作为献给他,会有好结果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能……”

    “能的,父亲。你与他讲和是为了整个部族,没人会讥笑你的。听说当年这个铁木真为了得到汪罕的帮助,也曾将自己的黑貂皮袄献出。”

    “可你是我的女儿啊,不是皮袄。更何况,你和巴图儿已经订婚,我又怎能……”

    忽阑截住了父亲的话头说道:

    “父亲是部落的首领,整个部族供养着我们一家。如今部族有难,作为族长的女儿,我理当将自己贡献出来。这就是族长女儿的宿命!至于巴图儿,他会理解的。即使我的人不能与他厮守众生,我的心也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请将我献给铁木真吧,为了全体部族的生命,这是唯一的办法啊!”

    “这……”

    看着女儿那凛然的目光与决绝对态度,答亦儿兀孙不知如何回答。怔立许久,他猛然张开宽大的怀抱,将女儿瘦小的身体紧紧得拥入怀中……

    ※※※                          ※※※                          ※※※

    杭爱山之战后,铁木真的部队开始了对乃蛮领地的全面征服与接收工作。比之克烈亦惕,乃蛮的领地更为宽广与富庶,人口也更加众多。单是每天陆续从各处俘虏来的妇女就需要统计上半天功夫。

    铁木真特别要求部下要在此地寻找到两个人:第一个就是曾经在杭爱山隘口险些至自己于死地的乃蛮老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另一人则是此前久闻大名的塔塔统阿。

    不久后,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的结局传来。这位归隐的老将在得知杭爱山大败后,便伏剑自尽于家中。他留给家人的遗言中,有一段是专门说给铁木真听的:

    “我知道你必然会来寻我,心中也存着将我纳入麾下之心。可惜,我是饮阿勒台山的雪水长大的,喝不惯三河之源的水。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拒绝你,希望你能了解一颗武者的心,不要毁我灶火。”

    这段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遗言深深打动了铁木真的心。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位老人以沉着镇定的姿态结束自己生命的一幕。那种如山般凝重的感觉连续数日都压在心头。许多时候,这种情绪便会不自觉地泛滥开来,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些乃蛮妇女顺从地走过眼前的时候。

    男人和女人是多么不同啊!男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尊严而不惜陨身丧命;女人们却恰恰相反,一旦战败被俘,都无一例外得对征服者采龋撼从与与妥协的态度,并那么自然而然,毫无阻滞。就像自己的母亲被父亲虏获、妻子为蔑儿乞惕人所擒捉后所做那样。她们诚然是女性之中的翘楚,却依旧不能摆脱女性天生的软弱与不确定性。她们是不可信赖的族群,是忠诚与义气的大敌。

    正是出于以上的念头,铁木真除了自己大肆蹂躏包括古儿别速在内的乃蛮女子之外,更加鼓励自己的部下对其余女子进行分配,然后规模性得强暴、奴役她们,以奖励部下们在战场上所付出的血汗。虽然他明知这种行为无异于母亲和妻子的遭遇,但是,他并不因此而同情她们,反而会冷漠得看着自己的部下兴高采烈地出入于各个帐幕,时而自己也会如法炮制。因此,在东起杭爱山,西及阿勒台山的这片广大领土上,以铁木真为首的蒙古军过着放荡的生活,完全不象一支军队。

    然而,这样的日子对于铁木真而言,却无任何快乐可言,反而加深了他心中的悲愤情绪。这些女子,包括那个古儿别速可贺敦居然没有一个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洁而试图反抗,她们就那么默默得接受侵犯、凌辱乃至凌虐,从表情上更是无法看出任何痛苦、悲伤和羞耻的情绪。于是,铁木真自幼年时代就已形成的对女人的怀疑态度,随着岁月迁延与每一次征服而愈发深切起来。

    某次,大将木华黎在会议上提出,如此公开得奸淫妇女,会造成军纪的败坏和被占领者的强烈怨恨。铁木真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问众人道:

    “你们说,人生何事最为快乐?”

    博儿忽道:“在鲜花烂漫的春天,骑上心爱的骏马,擎鹰鹘在手,看它搏取猎物。这便是所有毡帐人的快乐吧。”

    铁木真摇头道:

    “你错了!那只是凡人的享受,怎么可以算勇士的快乐呢?人生真正的至乐是战胜敌人,将他们追逐得无路可逃,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臂挟他们的妻女,然后让她们成为自己帐幕里的附庸,为蒙古勇士们传宗接代。这不就是她们应该做的事情吗?用她们的身体来酬谢那些英勇奋战的勇士们,又有什么错误呢?”

    说罢之后,铁木真仰天大笑,可是那笑声之中却殊无一丝发自内心的欢愉之意。假如此时有人从天空中俯视下来,会看到他面向青天的脸上所流露出的尽是阴沉晦暗之色。那段埋藏在心底的抑郁往事再度浮现出来。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呢?长子术赤的身上不是同样笼罩着这样的谜团吗?时至今日,以自己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草原上再也不会有哪个人敢于对自己的身世有所置疑,除了那些时而掠过内心的影子之外。那些影子里有父亲也速该,也有死于自己手下的异母弟弟别克帖儿。他知道,自己可以战胜一切有形的敌人,却无法击败这些飘忽不定的影子。因为这些影子正是内心的折射,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领,然而一旦作战对象转为内心的时候,就会变得一筹莫展。

    有时,他一人独处之时,这种无力感就会袭遍全身。他对着那面缴获自塔塔儿人之手的钿螺镜子认真端详自己的脸,无论宽宽的额头,还是长长的胡须,以及那一双灰绿色的眼晴与略白的肤色都与身边的那些人迥然有异(2)。可以说,铁木真要远比他的那些蒙古部下显得威武俊朗上许多,但对他本人而言却是不足以喜,反而会生出更深的困扰。每当此时,术赤的容貌便会出现在铁木真的眼前。这孩子的相貌与自己尽在似与不似之间,同样得英挺威武,同样得迥异他人。惟其如此,术赤的血缘之谜也就愈发不可捉摸了。最终,他认定蔑儿乞惕人是造成以上诸般困扰的罪魁祸首。

    对于这个种族,铁木真的态度是严厉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非欲亡其族、灭其种而后快。似乎只有灭掉了这个民族后,才可以解决自己以及术赤的全部问题。

    然而,蔑儿乞惕人的生命力之强韧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如野草般顽强的族群在几番兵燹屠戮后,只须春风一过,便会新芽复萌。于是,在这一年的秋天,铁木真不得不再度北征,向也儿的石河方向征讨脱黑脱阿所率领的蔑儿乞惕残党与不亦黑鲁以及侥幸脱逃的古出鲁克王子叔侄所率领的乃蛮余孽。在那个方面,他们结联黠吉斯(乞儿吉斯)人,又组成了新的反蒙古联盟。不过在新联盟中并未出现札木合的身影。这个多年宿敌在杭爱山之战后就突然人间蒸发了。反而不断有那些过去从属于他的蒙古部族前来投靠于铁木真的麾下,表示悔过,发誓效忠。由此看来,这位老朋友兼老敌手如今应该正在过着一种众叛亲离的辛苦日子。

    在合剌答勒(Qaradal)泉一带的决战中,铁木真再次粉碎了蔑儿乞惕与乃蛮的联盟,斩杀了乃蛮仅存的唯一王子不亦鲁黑。但是,古出鲁克与脱黑脱阿却都逃脱了,二者一人向西,逃过阿勒台山,亡命于哈剌契丹(西辽)境内;而脱黑脱阿则选择了固有的东逃路线,向腾汲思海东岸的巴儿忽真谷地而去。铁木真略一权衡,觉得哈剌契丹是西域大国,在草原没有彻底统一之前没必要去与之发生冲突;脱黑脱阿不但是抢夺孛儿帖的元凶首恶,更是多年来仅次于札木合的反乱首领,他所逃向的巴儿忽真地区也是蔑儿乞惕人的老巢,此次正好乘胜追击,勿求犁庭扫穴,从根本上解决这一心腹之患。但是脱黑脱阿却是个异常狡猾之人,几次被包围后居然都能奇迹般得逃脱,虽然铁木真俘虏了他的许多家属和部下,但他却往往能够单骑逃遁,如同一条游鱼般溜出蒙古军的巨网。对此,铁木真却并不急躁,抓获这样一条大鱼如不花费一点功夫反而会令他这个老练的渔夫失望。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会抓祝蝴的,在巴儿忽真!”

    铁木真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诫诸将——

    (1)忽阑(qoun)在蒙语中指野马、野驴(h-mione)。

    (2)些描述在南宋赵珙著《蒙鞑备录》、《北京俄国传教会教士著作集》(Trudy)以及美国人哈罗德.拉姆所著《成吉思汗》中均有描述。有人据此以为其非蒙古血统,而属突厥-雅利安人种,实误。因为即使是铁木真确为蔑儿乞惕后裔,而蔑儿乞惕亦属蒙古之远亲,同为阿尔泰语系后裔。尤其可笑者为某些日本作者将其归入流亡在外的日本贵族源义经,更属无稽之谈。当铁木真称蒙古汗时,源义经尚居于奥陆藤源泰衡处,当年方遭出卖而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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