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桃心口扑腾扑腾跳了一阵，稳了稳神儿，说：“婶，小萍像是不好，说话卷舌了。”小满问：“谁在跟前守着？”秀桃说：“跟前就婶一个人。刚才不说话了，把婶子吓毛了。”小满没好气地说：“桃儿，亏你董家一大家人，到了事儿上，谁也指望不上。”小满也是急了，才说出这样不三不四的话来，秀桃懒得跟她计较。
小满陪着秀桃进了门儿，淑云说：“小满，你咋过来了？”小满肚子里的气，还没顺过来，说：“小萍还有一口气，快过去看看吧。不能让她死在光炕上。”明仁坐在炕上吸烟，一听说小萍不行了，急忙翻身下炕，嘴巴哆嗦着，没说上话来。淑云问秀桃：“你四叔没在家？”秀桃说：“四叔是个甩手掌柜，啥事问过一遭儿。”
明仁摸索着往外走，脚跟一软，险些跌倒。秀桃赶紧扶了一把，说：“爹，你等等，我找个手电。”明仁到了天井里，淑云说：“小满，你回去听动静儿。跟你哥慢慢说，小萍要是不好，心里有个预备。”小满咬着牙骂：“死妮子！横竖让人喘口气儿，要走利利索索地走，一回一回的，还没完没了了！”小满手心里攥着一把泪，气呼呼地走了。
秀桃一走，玉兰心里发虚，攥着小萍的手腕子，跟小萍说话，“小萍，你觉得咋样儿，跟娘说说话儿。别吓唬娘，你是好孩子，娘啊，离不开你。”玉兰一边说，一边掉泪，小萍脸上紫微微的，两只鼻孔里，似有似无地喘着，玉兰越说越伤心，“小萍，你进门快二十年了，娘没拿你当外人，指望你在娘跟前陪我说说话儿，你不声不响走了，娘心里有句话儿，跟谁说去。”
玉兰泪珠儿簌簌地往下滚，“小萍，你别恼水源，水源是个闷葫芦，跟谁也没有话。水源跟云芝跟梅子啥事儿也没有，你心里清亮亮的，千万别往不好处想。小龙才十几岁，离不了娘。儿是娘的连心肉，你不心疼他？”
小萍的腕子动了动，抓住了玉兰的手。玉兰说：“小萍，你听懂娘的话了？”小萍喘了一口粗气，再无声息。玉兰说：“小萍，你听懂娘的话，点下头。”小萍果然点了下头。玉兰哭着说：“好孩子，你要紧挺住，我让秀桃给水源打电话去，让他把小龙带回来，你见一面，有啥话儿，嘱咐嘱咐他爷儿俩。”小萍使劲点着头，泪水轱辘下来。
明仁进来，路上走得急了，嘴里发喘，看了小萍两眼，深深叹息了一声，眼圈红了。玉兰抽着鼻子说：“大哥，你看咋样儿？”明仁说：“不咋样。还说话吧？”玉兰说：“刚才秀桃问她，说了两句话，听动静儿，舌头打卷儿了。”秀桃扶着淑云到了床前，淑云俯下身子，叫了两声：“小萍，小萍！”
小萍没有回应。淑云的眼泪吧嗒了下来，说：“他爹，你快说句话儿，给水源打电话吧。”明仁说：“半夜三更哪里找车去？小龙在学校，猛丁把他掀起来，我怕把孩子吓着了。等明天吧，一早给水源打电话。”
淑云趴在小萍脸上，说：“小萍，你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听话，耐着性子等水源回来，你俩夫妻一场，怎么说也得见一面。”淑云摸了摸小萍的手腕子，脉息若有若无，摇着头说：“摸不着脉了，八成这孩子不中用了。快把小萍的衣裳找出来，趁小萍心口还有火焰，给她穿戴穿戴。”
玉兰摸出一把钥匙，嘴巴哆嗦着说：“桃儿，婶心里乱糟糟的，衣裳在柜子里搁着。”秀桃开了床头的柜子，抱出一个大包袱，说：“衣裳都在包袱里。咱娘仨可不行，叫明和婶子去吧？”明仁说：“别叫雅珍去了，她不懂，来了也是添乱。你们先看着小萍，我叫三官两口子过来。”
三官刚躺下，院子里的狗咬成一串，天气冷，三官媳妇不愿起来，心烦地说：“半夜三更，不知谁叫魂呢！”三官披上棉袄说：“不是要紧事儿，谁出来挨冻！”说着下了炕，走到天井里，大门哐当着响，三官问：“谁呀？”门外边说：“三哥，快开门！”三官吓了一跳，赶紧开了门，没等三官张口，明仁气喘吁吁地说：“小萍不行了！三哥，你帮我把事儿铺排出去。”
进了院子，明仁两腿一软，大声喘了几口，蹲下了。三官说：“快屋里说话，外边冷。”三官媳妇穿好了衣裳，说：“明仁，进来吧，天冷的冻骨头，冻着了是个事儿。”
明仁进了屋，三官媳妇问：“小萍咽气了？”明仁揪了一把鼻子，说：“心头火还没灭，看样子，最多熬过这一宿。”三官穿好衣裳，三官媳妇说：“他爹，快披上大衣，别冻着了。明仁，别难过了，这个小萍，真不让人省心，一回一回，把你和淑云折腾煞了！”三官说：“谁也不愿意这样，命里的事儿。”
满天星影儿闪烁，寒光岑然，天空无限高远，偶尔一两声狗叫，村子更加空旷寥落。到了街上，三官说：“我去招呼几个人，人少了不行，寒冬腊月，赶明儿封了大冻，开圹不知费多少劲呢。”
三官的影子走远了。三官媳妇问：“水源还没回来？”明仁说：“小萍时好时不好，没个安静，所里工作忙，水源抽不开身子。”三官媳妇叹息着说：“明仁，你这一辈子啊，摊了多少事儿，发付了老的，发付少的，没轻松一天。”
小满陪着秀桃进了门儿，淑云说：“小满，你咋过来了？”小满肚子里的气，还没顺过来，说：“小萍还有一口气，快过去看看吧。不能让她死在光炕上。”明仁坐在炕上吸烟，一听说小萍不行了，急忙翻身下炕，嘴巴哆嗦着，没说上话来。淑云问秀桃：“你四叔没在家？”秀桃说：“四叔是个甩手掌柜，啥事问过一遭儿。”
明仁摸索着往外走，脚跟一软，险些跌倒。秀桃赶紧扶了一把，说：“爹，你等等，我找个手电。”明仁到了天井里，淑云说：“小满，你回去听动静儿。跟你哥慢慢说，小萍要是不好，心里有个预备。”小满咬着牙骂：“死妮子！横竖让人喘口气儿，要走利利索索地走，一回一回的，还没完没了了！”小满手心里攥着一把泪，气呼呼地走了。
秀桃一走，玉兰心里发虚，攥着小萍的手腕子，跟小萍说话，“小萍，你觉得咋样儿，跟娘说说话儿。别吓唬娘，你是好孩子，娘啊，离不开你。”玉兰一边说，一边掉泪，小萍脸上紫微微的，两只鼻孔里，似有似无地喘着，玉兰越说越伤心，“小萍，你进门快二十年了，娘没拿你当外人，指望你在娘跟前陪我说说话儿，你不声不响走了，娘心里有句话儿，跟谁说去。”
玉兰泪珠儿簌簌地往下滚，“小萍，你别恼水源，水源是个闷葫芦，跟谁也没有话。水源跟云芝跟梅子啥事儿也没有，你心里清亮亮的，千万别往不好处想。小龙才十几岁，离不了娘。儿是娘的连心肉，你不心疼他？”
小萍的腕子动了动，抓住了玉兰的手。玉兰说：“小萍，你听懂娘的话了？”小萍喘了一口粗气，再无声息。玉兰说：“小萍，你听懂娘的话，点下头。”小萍果然点了下头。玉兰哭着说：“好孩子，你要紧挺住，我让秀桃给水源打电话去，让他把小龙带回来，你见一面，有啥话儿，嘱咐嘱咐他爷儿俩。”小萍使劲点着头，泪水轱辘下来。
明仁进来，路上走得急了，嘴里发喘，看了小萍两眼，深深叹息了一声，眼圈红了。玉兰抽着鼻子说：“大哥，你看咋样儿？”明仁说：“不咋样。还说话吧？”玉兰说：“刚才秀桃问她，说了两句话，听动静儿，舌头打卷儿了。”秀桃扶着淑云到了床前，淑云俯下身子，叫了两声：“小萍，小萍！”
小萍没有回应。淑云的眼泪吧嗒了下来，说：“他爹，你快说句话儿，给水源打电话吧。”明仁说：“半夜三更哪里找车去？小龙在学校，猛丁把他掀起来，我怕把孩子吓着了。等明天吧，一早给水源打电话。”
淑云趴在小萍脸上，说：“小萍，你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听话，耐着性子等水源回来，你俩夫妻一场，怎么说也得见一面。”淑云摸了摸小萍的手腕子，脉息若有若无，摇着头说：“摸不着脉了，八成这孩子不中用了。快把小萍的衣裳找出来，趁小萍心口还有火焰，给她穿戴穿戴。”
玉兰摸出一把钥匙，嘴巴哆嗦着说：“桃儿，婶心里乱糟糟的，衣裳在柜子里搁着。”秀桃开了床头的柜子，抱出一个大包袱，说：“衣裳都在包袱里。咱娘仨可不行，叫明和婶子去吧？”明仁说：“别叫雅珍去了，她不懂，来了也是添乱。你们先看着小萍，我叫三官两口子过来。”
三官刚躺下，院子里的狗咬成一串，天气冷，三官媳妇不愿起来，心烦地说：“半夜三更，不知谁叫魂呢！”三官披上棉袄说：“不是要紧事儿，谁出来挨冻！”说着下了炕，走到天井里，大门哐当着响，三官问：“谁呀？”门外边说：“三哥，快开门！”三官吓了一跳，赶紧开了门，没等三官张口，明仁气喘吁吁地说：“小萍不行了！三哥，你帮我把事儿铺排出去。”
进了院子，明仁两腿一软，大声喘了几口，蹲下了。三官说：“快屋里说话，外边冷。”三官媳妇穿好了衣裳，说：“明仁，进来吧，天冷的冻骨头，冻着了是个事儿。”
明仁进了屋，三官媳妇问：“小萍咽气了？”明仁揪了一把鼻子，说：“心头火还没灭，看样子，最多熬过这一宿。”三官穿好衣裳，三官媳妇说：“他爹，快披上大衣，别冻着了。明仁，别难过了，这个小萍，真不让人省心，一回一回，把你和淑云折腾煞了！”三官说：“谁也不愿意这样，命里的事儿。”
满天星影儿闪烁，寒光岑然，天空无限高远，偶尔一两声狗叫，村子更加空旷寥落。到了街上，三官说：“我去招呼几个人，人少了不行，寒冬腊月，赶明儿封了大冻，开圹不知费多少劲呢。”
三官的影子走远了。三官媳妇问：“水源还没回来？”明仁说：“小萍时好时不好，没个安静，所里工作忙，水源抽不开身子。”三官媳妇叹息着说：“明仁，你这一辈子啊，摊了多少事儿，发付了老的，发付少的，没轻松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