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说：“楼上好几家局长呢，不怕多了话，水生局长为人清正，没架子，老少没有不夸他的。你们几个，跟我上楼吧，泡一壶儿茶，在家等水生局长。”明仁说：“不麻烦了，庄稼人，鞋上沾着土来的。”
老头儿笑着说：“没有土哪来的庄稼？六五年我在农村搞社教，跟老百姓种了一年多庄稼呢。那时候干部多好，谁跟社员拿架子，准挨批斗，社员干啥干部干啥，社员吃啥干部吃啥，省里下来搞调查，分不清哪是县里的干部，哪是一般社员。现在好，都忘本了！说句实话儿，没有咱农民啊，没这个国家。”老头儿摇着头，慢悠悠地上楼了。
上来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斜背着个小包，看着有人在门边坐着，翘着嘴巴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明仁忙站起来，女人捅开了锁，要往屋里走，明仁说：“佳音，不认得了？”吕佳音听见身后叫她，忙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扑哧笑着说：“爹，咋是你们？大爷，是何山吧，快屋里！”
三个人进了屋，佳音扔下小包，忙不迭地冲了一壶茶，说：“爹，大爷，您老可别怪我眼皮儿沉，我不是有意的。前天来了两个老乡，说水生给他们办了啥事儿，提了一兜东西，非要留下，我没敢要。爹，仨瓜俩栆，不是值钱的东西，从别人嘴里传出去，不定把您儿子编排成啥呢。”三官说：“佳音，给水生当得这个家不差，清清白白，睡觉踏实。”
佳音给水生打电话，“他爸，咱爹和三大爷过来了，你快点儿回来。路上捎回点菜来，对，现成的买点，我炒几样儿菜。”佳音放下电话，明仁说：“佳音，把豆豆叫回来，说爷爷想他了。”佳音玩笑地说：“不为着看您孙子，您不会来。豆豆住校呢，爹，您想豆豆了？”明仁说：“能不想嘛，过年见了一面儿，好几个月没见孙子了。”
佳音给三官剥了个香蕉，又给明仁剥了一个，说：“何山，自己拿，别拿自己当客人。爹，想见豆豆不难，您住两天，我保证让您见上。”明仁泄气地问：“豆豆晚上不回来？”佳音说：“从上了高中，星期天也没了，一个月回来一次。”三官笑着说：“明仁，那就住一个月。”明仁摇着头说：“住一个月，蚕该上簇了。”
水生很快回来了，看见爹，很高兴，上下打量着说：“爹，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老干部呢。”明仁咧着嘴巴，笑笑说：“秀桃给做的，怕给你们跌了脸面，非要我穿上。”水生说：“挺好。是吧，佳音？”佳音笑笑说：“是挺好，还是秀桃有眼光。爹，不管谁给您的，只管穿就是。”
水生坐下，斟了一遍茶问：“厂子办得咋样了？”三官说：“扎起笼子来了，没鸟往里搁。”水生咧嘴笑笑。何山说：“厂子建好了，没有茧花，没法儿生产。”三官说：“水生，我们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听说外贸仓库里压了一宗茧花，不知你和外贸说上说不上话儿，但凡说上话儿，匀给我们一部分。”水生想了想，说：“外贸有个缫丝厂，亏空很大，说是要倒闭呢。”
佳音在里间做菜，听说要买茧花，放下菜刀出来了。水生说：“佳音，缫丝厂焦厂长媳妇不是在你们公司？”佳音说：“是在我们公司，他媳妇说，缫丝厂停产多半年了。”水生说：“过一会儿，你打个电话问问，有这回事儿，我再跟他联系。”
吃了饭，佳音给那边打了电话，那边说，他们也想找个茬口儿，尽快把茧花处理掉。水生接过电话说：“焦厂长，我是董水生，买茧花的是我老人，您说个地方，一会咱们见个面儿。”那边说：“董局，老人家过来了，还是我过去吧。”
水生放下电话，说：“事儿办成了。一会人家过来，价钱的事儿，我不懂，你们好生谈谈。”三官很高兴，说：“水生，你帮了我们个大忙，开业的时候，请你回去剪彩。”水生忙推辞说：“大爷，八里洼在外边的，您一个也别请，帮忙应该，事儿明开了，反倒不好说话。”
说了一会儿话，佳音说：“爹，您住一宿吧，晚上，让水生把豆豆接回来，您看看您孙子长出息了没有？”明仁不情愿地说：“预备当天回去呢，家里几铺蚕，你娘侍弄不过来。”佳音问：“小萍咋样儿了？”明仁叹了一口气，说：“昨天差点儿走了，小萍啊长久不了。”
水生说：“您住一晚吧，您来一回，不见见二姐，您也不安生。晚上我把水成叫过来，咱爷仨喝一壶儿。”明仁没说走也没说留，三官也说：“住一宿吧，来一回不容易。”水生说：“您住一晚，明天我找辆车，把您送回去，佳音一块儿回去看看小萍。”明仁总算应了。
门铃儿响了，佳音开了门，进来一个中年人，虽说穿西装，嘴巴上胡须没剃，满脸都是胡须儿。来人说：“是民政局水生局长家吧？”佳音问道：“您是？”来人一笑，说：“我姓焦，刚才在电话里说过话。”水生忙起来跟老焦握手，介绍说：“我爹，我大爷，这一位叫何山。”
老焦一一握了手，在沙发上坐下。老焦看着佳音，笑着说：“电话里，还以为是个小女孩呢，嫂子长得年轻漂亮。俺媳妇说，她跟你关系很熟，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佳音在一边坐下，说：“咱没见过面儿。”老焦说：“就是呢。”水生给老焦端了一碗儿茶，问：“老焦，最近咋样儿？”
老头儿笑着说：“没有土哪来的庄稼？六五年我在农村搞社教，跟老百姓种了一年多庄稼呢。那时候干部多好，谁跟社员拿架子，准挨批斗，社员干啥干部干啥，社员吃啥干部吃啥，省里下来搞调查，分不清哪是县里的干部，哪是一般社员。现在好，都忘本了！说句实话儿，没有咱农民啊，没这个国家。”老头儿摇着头，慢悠悠地上楼了。
上来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斜背着个小包，看着有人在门边坐着，翘着嘴巴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明仁忙站起来，女人捅开了锁，要往屋里走，明仁说：“佳音，不认得了？”吕佳音听见身后叫她，忙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扑哧笑着说：“爹，咋是你们？大爷，是何山吧，快屋里！”
三个人进了屋，佳音扔下小包，忙不迭地冲了一壶茶，说：“爹，大爷，您老可别怪我眼皮儿沉，我不是有意的。前天来了两个老乡，说水生给他们办了啥事儿，提了一兜东西，非要留下，我没敢要。爹，仨瓜俩栆，不是值钱的东西，从别人嘴里传出去，不定把您儿子编排成啥呢。”三官说：“佳音，给水生当得这个家不差，清清白白，睡觉踏实。”
佳音给水生打电话，“他爸，咱爹和三大爷过来了，你快点儿回来。路上捎回点菜来，对，现成的买点，我炒几样儿菜。”佳音放下电话，明仁说：“佳音，把豆豆叫回来，说爷爷想他了。”佳音玩笑地说：“不为着看您孙子，您不会来。豆豆住校呢，爹，您想豆豆了？”明仁说：“能不想嘛，过年见了一面儿，好几个月没见孙子了。”
佳音给三官剥了个香蕉，又给明仁剥了一个，说：“何山，自己拿，别拿自己当客人。爹，想见豆豆不难，您住两天，我保证让您见上。”明仁泄气地问：“豆豆晚上不回来？”佳音说：“从上了高中，星期天也没了，一个月回来一次。”三官笑着说：“明仁，那就住一个月。”明仁摇着头说：“住一个月，蚕该上簇了。”
水生很快回来了，看见爹，很高兴，上下打量着说：“爹，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老干部呢。”明仁咧着嘴巴，笑笑说：“秀桃给做的，怕给你们跌了脸面，非要我穿上。”水生说：“挺好。是吧，佳音？”佳音笑笑说：“是挺好，还是秀桃有眼光。爹，不管谁给您的，只管穿就是。”
水生坐下，斟了一遍茶问：“厂子办得咋样了？”三官说：“扎起笼子来了，没鸟往里搁。”水生咧嘴笑笑。何山说：“厂子建好了，没有茧花，没法儿生产。”三官说：“水生，我们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听说外贸仓库里压了一宗茧花，不知你和外贸说上说不上话儿，但凡说上话儿，匀给我们一部分。”水生想了想，说：“外贸有个缫丝厂，亏空很大，说是要倒闭呢。”
佳音在里间做菜，听说要买茧花，放下菜刀出来了。水生说：“佳音，缫丝厂焦厂长媳妇不是在你们公司？”佳音说：“是在我们公司，他媳妇说，缫丝厂停产多半年了。”水生说：“过一会儿，你打个电话问问，有这回事儿，我再跟他联系。”
吃了饭，佳音给那边打了电话，那边说，他们也想找个茬口儿，尽快把茧花处理掉。水生接过电话说：“焦厂长，我是董水生，买茧花的是我老人，您说个地方，一会咱们见个面儿。”那边说：“董局，老人家过来了，还是我过去吧。”
水生放下电话，说：“事儿办成了。一会人家过来，价钱的事儿，我不懂，你们好生谈谈。”三官很高兴，说：“水生，你帮了我们个大忙，开业的时候，请你回去剪彩。”水生忙推辞说：“大爷，八里洼在外边的，您一个也别请，帮忙应该，事儿明开了，反倒不好说话。”
说了一会儿话，佳音说：“爹，您住一宿吧，晚上，让水生把豆豆接回来，您看看您孙子长出息了没有？”明仁不情愿地说：“预备当天回去呢，家里几铺蚕，你娘侍弄不过来。”佳音问：“小萍咋样儿了？”明仁叹了一口气，说：“昨天差点儿走了，小萍啊长久不了。”
水生说：“您住一晚吧，您来一回，不见见二姐，您也不安生。晚上我把水成叫过来，咱爷仨喝一壶儿。”明仁没说走也没说留，三官也说：“住一宿吧，来一回不容易。”水生说：“您住一晚，明天我找辆车，把您送回去，佳音一块儿回去看看小萍。”明仁总算应了。
门铃儿响了，佳音开了门，进来一个中年人，虽说穿西装，嘴巴上胡须没剃，满脸都是胡须儿。来人说：“是民政局水生局长家吧？”佳音问道：“您是？”来人一笑，说：“我姓焦，刚才在电话里说过话。”水生忙起来跟老焦握手，介绍说：“我爹，我大爷，这一位叫何山。”
老焦一一握了手，在沙发上坐下。老焦看着佳音，笑着说：“电话里，还以为是个小女孩呢，嫂子长得年轻漂亮。俺媳妇说，她跟你关系很熟，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佳音在一边坐下，说：“咱没见过面儿。”老焦说：“就是呢。”水生给老焦端了一碗儿茶，问：“老焦，最近咋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