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刚要走，淑云进来了，松年心里一哆嗦。淑云说：“亲家，小萍轻松了，刚才睁了一会眼。吓了一跳吧？”松年说：“嫂子，你们也不轻快，整天一惊一乍。我不说啥了，摊上这样的媳妇儿，你们多担待。”淑云说：“小萍也不愿这样儿，谁不想好好活着。”
小满问道：“嫂子，你过来有事儿？”淑云说：“小萍这样儿，少不得往不好处想。你陪我给小萍打一卦去，我没去过一遭儿，找不上头绪，要是熟悉，倒不用麻烦你。”松年说：“是该算算，有个转圜最好，没个转寰，咱心里有个数儿。嫂子，你稍等，我喊何山一声。”何松年说完走了。
小满拉着淑云的手，在炕沿上坐下，小满说：“小萍下生的时候，不知哪炉香没烧对，年纪轻轻，身上不知有多少毛病。多亏你们有耐心，换了别人家，有几个死几个了。”小满说着，吧嗒掉了几滴泪，“刚才，大哥眼圈红了一阵子，女人家还能张开嘴哭两声，一个男人家，哭不得，叫不得，心里不知啥滋味儿。”
淑云问：“你记得小萍啥时辰？人家问起来，也好回话。时辰不对，仙家也算不准。”小满想了一阵儿，说：“我记得快明天了，小萍一落地，正好鸡叫三遍。”淑云掐了掐手指，说：“卯时吧。”小满说：“是卯时。正巧天上有月亮，牛郎星在当顶，大哥给牲口添了一把料，没等进屋，小萍就来了。”
何山的拖拉机停在大门口，往车斗里扔了两个干草。小满和淑云出来，何山嘟囔着说：“小姑，啥时代了，还信这个！”小满白了何山一眼，说：“不管啥时代，谁都有个生死。到了陈庄，你在外边等着，不中听的少说。”说着，爬上拖拉机，何山一踩油门，突突地走了。
到了陈庄，淑云到铺子里买了两封点心，小满嘱咐了何山两句，领着淑云进了一家高门楼子。院子里很整齐，堂屋三间，东西两厢小房，前边是灶屋和敞棚。院心里栽了一颗碗口粗的杏树，满树的青杏，在风里摇晃，树下放着一口水缸，水缸跟前栽着一颗枸杞，枸杞花谢了，枸杞比麦粒儿大不了多少。
小满来过两遭儿，头一回是婆婆死的时候，躺在灵床上好几天，不断气儿，找神婆打了一卦，说灵床儿不对，有一根凳子是桃木的。回去把凳子抽出来，没过半个时辰，婆婆长长出了一口气，两眼一闭，两腿一伸，利利落落走了。
另一回是何山娶媳妇选日子，原本不用这么麻烦，翻翻黄历，选个宜婚嫁的吉日子就行，韩大水是暴死的，疑心玉芬出生的时辰不对，查了查，神婆说：“媳妇儿抬到炕头上，家里就和睦了。女方有福气，啥邪毛鬼祟也压住了。”神婆的话，没有不照应的，小满深信不疑。
小满敲了敲门，出来个五十上下的娘们，穿戴利落，头顶上系了一根红绳儿，松松地把头发扎住了。小满说：“嫂子，还记得我吧？八里洼的。”神婆笑笑说：“一眼就认出来了，快进来吧。”小满和淑云进了屋，把点心放在桌儿上，神婆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淑云。
小满说：“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嫂子，俺村里董大嫂子，听说您的法力高，央求着过来找您算算。”神婆说：“你嫂子这模样儿，看着舒心，慈眉善目的。说吧，啥事儿？”淑云说：“俺家侄媳妇身子不好，前一阵子医院检查得了癌症，今儿开始不说话了。”
神婆点点头，从窗台上摸下一个酒盒儿，酒盒里插着一把儿香，数出十根香，用红线扎住，说：“这庄里老东西也不好了，今明两天的事儿。闯过了明天，前半年兴许没事儿。”小满问：“嫂子，您说谁不好了？”神婆笑道：“就是呢，你哪知道老东西是谁？老东西是俺本家叔，叫陈嘉福，当了一辈子干部，临了，还是躲不过鬼门关。”淑云问：“今年八十九了吧？”神婆看了淑云一眼，说：“是八十九。想凑个整数儿，老天爷不答应，传下令牌来了，谁能抗得过去？”
神婆把香点着，插进香炉里，小满拉了淑云一把，两人跟着神婆跪下了。原本等着神婆念叨两句，神婆啥话也没说，回到炕沿上坐下，说：“你把孩子的生日年纪报报。”淑云把小萍的生日年纪说了一遍。神婆盘腿打坐，微闭着眼睛，口里嘟嘟念念，也不知说啥，神婆挨个儿，把指节掐了一遍，淑云小满大气不敢出，直盯着神婆的指节儿。
神婆鼻孔里出了一股气儿，睁开眼睛说：“不该走得这么早，命就是命啊，该来的该有的，一样儿也少不下。孩子她爹生来命硬，克死了亲娘，妨煞了后娘，半路上失了家口，闺女又走在他前头。他家老林地让水淹了，咋不把坟迁出来？”
小满问道：“嫂子，你过来有事儿？”淑云说：“小萍这样儿，少不得往不好处想。你陪我给小萍打一卦去，我没去过一遭儿，找不上头绪，要是熟悉，倒不用麻烦你。”松年说：“是该算算，有个转圜最好，没个转寰，咱心里有个数儿。嫂子，你稍等，我喊何山一声。”何松年说完走了。
小满拉着淑云的手，在炕沿上坐下，小满说：“小萍下生的时候，不知哪炉香没烧对，年纪轻轻，身上不知有多少毛病。多亏你们有耐心，换了别人家，有几个死几个了。”小满说着，吧嗒掉了几滴泪，“刚才，大哥眼圈红了一阵子，女人家还能张开嘴哭两声，一个男人家，哭不得，叫不得，心里不知啥滋味儿。”
淑云问：“你记得小萍啥时辰？人家问起来，也好回话。时辰不对，仙家也算不准。”小满想了一阵儿，说：“我记得快明天了，小萍一落地，正好鸡叫三遍。”淑云掐了掐手指，说：“卯时吧。”小满说：“是卯时。正巧天上有月亮，牛郎星在当顶，大哥给牲口添了一把料，没等进屋，小萍就来了。”
何山的拖拉机停在大门口，往车斗里扔了两个干草。小满和淑云出来，何山嘟囔着说：“小姑，啥时代了，还信这个！”小满白了何山一眼，说：“不管啥时代，谁都有个生死。到了陈庄，你在外边等着，不中听的少说。”说着，爬上拖拉机，何山一踩油门，突突地走了。
到了陈庄，淑云到铺子里买了两封点心，小满嘱咐了何山两句，领着淑云进了一家高门楼子。院子里很整齐，堂屋三间，东西两厢小房，前边是灶屋和敞棚。院心里栽了一颗碗口粗的杏树，满树的青杏，在风里摇晃，树下放着一口水缸，水缸跟前栽着一颗枸杞，枸杞花谢了，枸杞比麦粒儿大不了多少。
小满来过两遭儿，头一回是婆婆死的时候，躺在灵床上好几天，不断气儿，找神婆打了一卦，说灵床儿不对，有一根凳子是桃木的。回去把凳子抽出来，没过半个时辰，婆婆长长出了一口气，两眼一闭，两腿一伸，利利落落走了。
另一回是何山娶媳妇选日子，原本不用这么麻烦，翻翻黄历，选个宜婚嫁的吉日子就行，韩大水是暴死的，疑心玉芬出生的时辰不对，查了查，神婆说：“媳妇儿抬到炕头上，家里就和睦了。女方有福气，啥邪毛鬼祟也压住了。”神婆的话，没有不照应的，小满深信不疑。
小满敲了敲门，出来个五十上下的娘们，穿戴利落，头顶上系了一根红绳儿，松松地把头发扎住了。小满说：“嫂子，还记得我吧？八里洼的。”神婆笑笑说：“一眼就认出来了，快进来吧。”小满和淑云进了屋，把点心放在桌儿上，神婆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淑云。
小满说：“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嫂子，俺村里董大嫂子，听说您的法力高，央求着过来找您算算。”神婆说：“你嫂子这模样儿，看着舒心，慈眉善目的。说吧，啥事儿？”淑云说：“俺家侄媳妇身子不好，前一阵子医院检查得了癌症，今儿开始不说话了。”
神婆点点头，从窗台上摸下一个酒盒儿，酒盒里插着一把儿香，数出十根香，用红线扎住，说：“这庄里老东西也不好了，今明两天的事儿。闯过了明天，前半年兴许没事儿。”小满问：“嫂子，您说谁不好了？”神婆笑道：“就是呢，你哪知道老东西是谁？老东西是俺本家叔，叫陈嘉福，当了一辈子干部，临了，还是躲不过鬼门关。”淑云问：“今年八十九了吧？”神婆看了淑云一眼，说：“是八十九。想凑个整数儿，老天爷不答应，传下令牌来了，谁能抗得过去？”
神婆把香点着，插进香炉里，小满拉了淑云一把，两人跟着神婆跪下了。原本等着神婆念叨两句，神婆啥话也没说，回到炕沿上坐下，说：“你把孩子的生日年纪报报。”淑云把小萍的生日年纪说了一遍。神婆盘腿打坐，微闭着眼睛，口里嘟嘟念念，也不知说啥，神婆挨个儿，把指节掐了一遍，淑云小满大气不敢出，直盯着神婆的指节儿。
神婆鼻孔里出了一股气儿，睁开眼睛说：“不该走得这么早，命就是命啊，该来的该有的，一样儿也少不下。孩子她爹生来命硬，克死了亲娘，妨煞了后娘，半路上失了家口，闺女又走在他前头。他家老林地让水淹了，咋不把坟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