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子说：“不薄也不厚。庆西，我手里还有一千多块药费单子呢，你操操心给我报了？”庆西说：“药费是民政上的事儿。你侄儿当民政局长，找他报去！”羔子嘎嘎笑了两声，说：“庆西啊，你小子属蚂蚱的，出息了巴嘴。”陈冠东耐心地说：“老杨，蒯记者下来，给乡里说句好话。”羔子说：“别指望我说好听的！”
明美听见说话，出来了，见陈冠东刘庆西在天井里坐着，笑着说：“陈书记，刘乡长，快屋里吧，我给你们冲壶儿茶。”羔子说：“喝口凉水吧，凉水不花钱，柴火不现成。”明美狠狠骂了一声，说：“陈书记，您千万别跟老畜生一般见识，嘴上没个把门的！杨志远，不说话你还能死了！”
羔子不说话了。陈冠东说：“明美大姐，刘书记蒯记者下来了，可能在村里住几天，管管老杨的嘴，别不生不熟的乱说。”明美不高兴地说：“一会我找把锥子，把嘴给他缝上。”陈冠东刘庆西走了。
杨志远拄着棍儿，扶着墙跟走了几步。明美大声说：“志远，别找不自在了，刘庆西恨不能把你吃了。”羔子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看看老蒯去。”明美紧走几步，把羔子拖回来，发狠地说：“没看见陈冠东的脸，快掉下来了。啥时候得个吊痫疯，把嘴咧到腮上去，看你还胡说八道！”
羔子只好跟着明美回来，依旧坐在小板凳上，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老蒯，跟庄稼人不一条心，把我忘了。”明美撇着嘴巴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干啥的，除了汗臭气，就是屁臭气，老蒯稀罕你？”羔子说：“明美，像老蒯这么心实的人不多，让他给老百姓说句公道话，把政策变变，老百姓好受了，国家就好受了。”
明美说：“少操这些闲心，一天三顿饭进了肚子，啥不自在的！国家的事儿，国家管着，省里的事儿，省里管着，老百姓管好门里的事儿就行了。”羔子使劲吐出一口痰，说：“明美，你们这些党员干部，白顶了个名儿，国家的事儿，不是大伙的事儿？”明美懒得和他说话，白了他一眼，进了屋。
蒯刚进了大门，羔子在太阳地里打盹，不好惊动他，悄悄地走过来，端详着羔子的脸，老杨是个没升天的神仙，这么多年没见老，那年啥样儿，还是啥样儿。轻轻打开相机，对着羔子的脸，喀嚓了一声，声音虽小，羔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随口叫道：“老蒯！是你吧？”蒯刚一笑说：“老杨，你咋知道是我？”羔子兴奋地说：“这一声喀吧，就知道是你。老蒯，我还想你把我忘了呢。”
蒯刚拉了个小凳在羔子对面坐下，掏出烟盒儿，给羔子点上一颗烟，说：“杨大哥，身体咋样儿？”羔子拍着膝盖说：“瘫了，跟俺爹一样儿，不能走道了。”蒯刚惊异地问：“怎么了？上回还好好的嘛。”
羔子咧着张大嘴说：“骨质增生。照了片子，医生说骨头缝里长了个肉芽儿，啥不能长，你说，长个这个！老蒯，这回来了，住一阵儿吧？”蒯刚点点头，羔子朝屋里大声喊：“明美，上壶儿茶！”蒯刚说：“跟省委刘书记一道儿，下来走走。”
明美端着茶壶出来，嘟囔着说：“杨志远，你倒有功劳了，要这要那的，我才懒得伺候你。”蒯刚笑笑说：“大嫂，身子还好吧？”明美愣了一会，羔子说：“啥眼色儿，不认得了？老蒯！”
明美扑哧笑着说：“看我这眼色儿，真不管用了。见你的时候，还是白净的小伙子呢。老蒯，几天不见，有白头发了。”蒯刚笑道：“少年弟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还几天呢，说来小二十年了。”
羔子问：“老蒯，你当官了儿吧？”蒯刚说：“小破主任，管三两个人。”羔子说：“我说呢，乍穿新鞋高抬脚，跟以前不一样儿了。”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老蒯，别听他的，嘴里没句正经的！”
老蒯说：“老杨，你说我变了？”羔子说：“没变。老蒯，你还是你，憨直。你敢不敢说实话儿吧？”老蒯说：“敢！老杨大哥，你只管说。”蒯刚掏出小本儿，羔子说：“前几年，抱着竹筒过日子，越过越心虚，这几年，怀里搂着块冰睡觉，日子越过越心寒。”
明美使劲儿咳嗽了一声，说：“老蒯，别听他的，一张漏风嘴！”老蒯说：“你说。”羔子说：“这几年吧，论年成说不上不好，粮食也高产，可庄稼人手里，一天比一天紧，一年到头见不到钱。”老蒯点头，问道：“咋回事儿？”
明美恨得直咬牙。羔子说：“历朝历代没这几年税多的，钱不是土坷垃，你说是吧？打小鬼子那阵儿，派个抗日捐人头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谁愿意当亡国奴？老百姓没怨言。土改前租大户人家的地种，三成租子，年成不好，人家还给雇主免一成。现在倒好，说收就收，一口价，说多少就多少。”
明美听见说话，出来了，见陈冠东刘庆西在天井里坐着，笑着说：“陈书记，刘乡长，快屋里吧，我给你们冲壶儿茶。”羔子说：“喝口凉水吧，凉水不花钱，柴火不现成。”明美狠狠骂了一声，说：“陈书记，您千万别跟老畜生一般见识，嘴上没个把门的！杨志远，不说话你还能死了！”
羔子不说话了。陈冠东说：“明美大姐，刘书记蒯记者下来了，可能在村里住几天，管管老杨的嘴，别不生不熟的乱说。”明美不高兴地说：“一会我找把锥子，把嘴给他缝上。”陈冠东刘庆西走了。
杨志远拄着棍儿，扶着墙跟走了几步。明美大声说：“志远，别找不自在了，刘庆西恨不能把你吃了。”羔子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看看老蒯去。”明美紧走几步，把羔子拖回来，发狠地说：“没看见陈冠东的脸，快掉下来了。啥时候得个吊痫疯，把嘴咧到腮上去，看你还胡说八道！”
羔子只好跟着明美回来，依旧坐在小板凳上，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老蒯，跟庄稼人不一条心，把我忘了。”明美撇着嘴巴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干啥的，除了汗臭气，就是屁臭气，老蒯稀罕你？”羔子说：“明美，像老蒯这么心实的人不多，让他给老百姓说句公道话，把政策变变，老百姓好受了，国家就好受了。”
明美说：“少操这些闲心，一天三顿饭进了肚子，啥不自在的！国家的事儿，国家管着，省里的事儿，省里管着，老百姓管好门里的事儿就行了。”羔子使劲吐出一口痰，说：“明美，你们这些党员干部，白顶了个名儿，国家的事儿，不是大伙的事儿？”明美懒得和他说话，白了他一眼，进了屋。
蒯刚进了大门，羔子在太阳地里打盹，不好惊动他，悄悄地走过来，端详着羔子的脸，老杨是个没升天的神仙，这么多年没见老，那年啥样儿，还是啥样儿。轻轻打开相机，对着羔子的脸，喀嚓了一声，声音虽小，羔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随口叫道：“老蒯！是你吧？”蒯刚一笑说：“老杨，你咋知道是我？”羔子兴奋地说：“这一声喀吧，就知道是你。老蒯，我还想你把我忘了呢。”
蒯刚拉了个小凳在羔子对面坐下，掏出烟盒儿，给羔子点上一颗烟，说：“杨大哥，身体咋样儿？”羔子拍着膝盖说：“瘫了，跟俺爹一样儿，不能走道了。”蒯刚惊异地问：“怎么了？上回还好好的嘛。”
羔子咧着张大嘴说：“骨质增生。照了片子，医生说骨头缝里长了个肉芽儿，啥不能长，你说，长个这个！老蒯，这回来了，住一阵儿吧？”蒯刚点点头，羔子朝屋里大声喊：“明美，上壶儿茶！”蒯刚说：“跟省委刘书记一道儿，下来走走。”
明美端着茶壶出来，嘟囔着说：“杨志远，你倒有功劳了，要这要那的，我才懒得伺候你。”蒯刚笑笑说：“大嫂，身子还好吧？”明美愣了一会，羔子说：“啥眼色儿，不认得了？老蒯！”
明美扑哧笑着说：“看我这眼色儿，真不管用了。见你的时候，还是白净的小伙子呢。老蒯，几天不见，有白头发了。”蒯刚笑道：“少年弟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还几天呢，说来小二十年了。”
羔子问：“老蒯，你当官了儿吧？”蒯刚说：“小破主任，管三两个人。”羔子说：“我说呢，乍穿新鞋高抬脚，跟以前不一样儿了。”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老蒯，别听他的，嘴里没句正经的！”
老蒯说：“老杨，你说我变了？”羔子说：“没变。老蒯，你还是你，憨直。你敢不敢说实话儿吧？”老蒯说：“敢！老杨大哥，你只管说。”蒯刚掏出小本儿，羔子说：“前几年，抱着竹筒过日子，越过越心虚，这几年，怀里搂着块冰睡觉，日子越过越心寒。”
明美使劲儿咳嗽了一声，说：“老蒯，别听他的，一张漏风嘴！”老蒯说：“你说。”羔子说：“这几年吧，论年成说不上不好，粮食也高产，可庄稼人手里，一天比一天紧，一年到头见不到钱。”老蒯点头，问道：“咋回事儿？”
明美恨得直咬牙。羔子说：“历朝历代没这几年税多的，钱不是土坷垃，你说是吧？打小鬼子那阵儿，派个抗日捐人头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谁愿意当亡国奴？老百姓没怨言。土改前租大户人家的地种，三成租子，年成不好，人家还给雇主免一成。现在倒好，说收就收，一口价，说多少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