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的头发干干的，发梢开了叉，攥在手里像攥着一把干草，一梳子下去，梳下一大把头发，怕小萍看见伤心，悄悄掖在兜里。镜子里的小萍两眼呆痴痴的，泪珠儿往下滚，秀桃赶紧把镜子扣了，笑着说：“有啥好看的，再看，也是没人稀罕的黄脸婆子。”
秀桃的一句玩笑话，勾起了小萍心里的陈病，捂着嘴巴呜咽了几声。秀桃小声劝道：“小萍，好好的，别哭了，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叔婶们过来了，看见你这模样儿，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小萍抹了把眼睛，抽着鼻子说：“二嫂，小龙的棉衣交给你了，拆拆洗洗，别嫌麻烦，我走了，你就是他娘。”小萍说得秀桃直落泪，“袖子有些短了，箱子里还有几尺人造棉，接上一截儿。水源再找呢，肯定找外边的，针线活儿哪有你好，这孩子要好，破的烂的不往身上穿。夏季的衣裳你不用管，水源给他买现成的。”秀桃捂着嘴巴说：“不用你嘱咐，小芃和小龙都是我儿子，有小芃穿的，就有小龙穿的。”小萍咧了咧嘴，算是笑了。
小萍扶着秀桃的肩膀，进了堂屋。淑云也过来了，正跟玉兰小声说话，小萍进了门子，两人不说了。淑云说：“梳梳头，看着精神了。小萍，一会儿你爹来了，劝劝你爹。你爹上了年纪，你身子不好，心里滋味不好受。”
小萍应着，说：“大娘，我留了几尺青布头子，给俺娘做件儿衣裳，你和二嫂费费心，明儿天气好，让二嫂跟我烧了去。”淑云点着头，玉兰说：“小萍，还是我做吧，你大娘眼色儿不好。”小萍苦吟吟地说：“娘，您找了我这么个媳妇儿，找了个罪过。”说着眼圈又红了。
外边有说话声，秀桃赶忙开了门子，何家一宗人马，站在天井里。何松年神情愣愣的，手里攥着个小包袱，后面是何松明和松明媳妇，松明媳妇怀里抱着玉芬的儿子，玉芬跟在婆婆后边，提着一篮子鸡蛋，再后边是松林和松林媳妇。淑云玉兰赶紧迎出来，说：“亲家，快屋里吧。”
秀桃接了玉芬的儿子，孩子的小嘴一撇，哇啦了两声，玉芬赶紧接过去，说：“这孩子就认他何家的人，谁也不找。”小萍强颜欢笑地说：“婶，我好好的，你们在家听个动静儿就行了。”
松明媳妇是个不会说话的，小萍一说，忙说：“何家不说人强马壮，过来给你壮壮胆儿。”松林媳妇拉着小萍的手，说：“小萍，你看你瘦的，跟灯心草一样，多吃点饭，少让你婆婆操心。”
松年坐下，眼睛一直没离开小萍的脸，松明不说话，不停地嚼着烟，松林搓着两只大手。玉兰拿出一个橘子，放进玉芬儿子的手里。松年说：“明智上班去了？”玉兰说：“昨天在家住了一天，跟人换班呢，原说不去了的，那边找不出人来。”松明说：“挣双份儿钱，不干白不干。”松明媳妇说：“亲家，孩子在你跟前，少不得你操心，按说该小萍伺候你才对，偏偏得了不好的症候。”
松年咳嗽了一声，松林媳妇赶紧说：“小萍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兴许一时时气不济，过一阵儿，地气一开，天气暖和了，身子就好了。”玉芬心疼小萍，说：“姐呀，往后孝敬老人的日子有的是，别逞强，让俺姐伺候你一阵儿，身子好了，往后想干啥，还不是由着你。”
淑云应和着说：“小萍，听玉芬的，往后听你婆婆的话，好好养着。”秀桃上了一壶茶，挨个客人让了一遍，何家的人，喝了一会茶水，要走。淑云说：“打算让你们吃了饭再走，这阵儿，地里又没活儿。”
出了门儿，松林媳妇攥着淑云的手，说：“嫂子，小萍交给你和玉兰嫂子了，俺是亲戚儿，干急眼，有劲儿使不上。小萍性情你知道，身子不好，病的时候长了，难说没个小脾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看样子，小萍这病不轻快，该看的看了，该治的治了，有个不好，何家不怪你们。”
秀桃给小萍捂了个棉袄，把娘家人送出来，小萍眼巴巴地看着何松年的背影，叫了声爹，眼圈儿红了。秀桃说：“叔，别急着走，小萍兴许跟您有话说。”何松年叹息了一声。
松明媳妇说：“大哥，你坐一会吧，有啥话儿，嘱咐嘱咐小萍。”何松年心疼闺女，只好站住了。玉兰说：“松年大哥，屋里说会话儿。”借送亲戚，淑云玉兰等人在天井里站住了。今儿太阳好，树上的杏花，骨朵儿黄豆大了，隐隐露出粉红的花瓣来，再有几天，杏花就开了。
屋里剩了爷儿两个，小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假装轻松地说：“爹，地里没活儿，少往外边走，春上风大，别感冒了。开了春，记着把棉袄给小姑送过去，拆洗拆洗，袄里子多少年了，今年该换了，集上有卖条子布的，截七尺挂零就够了。水源说给您买一件现成的，城里的棉花，多半是假的，还是自己做的随身暖和。”
秀桃的一句玩笑话，勾起了小萍心里的陈病，捂着嘴巴呜咽了几声。秀桃小声劝道：“小萍，好好的，别哭了，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叔婶们过来了，看见你这模样儿，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小萍抹了把眼睛，抽着鼻子说：“二嫂，小龙的棉衣交给你了，拆拆洗洗，别嫌麻烦，我走了，你就是他娘。”小萍说得秀桃直落泪，“袖子有些短了，箱子里还有几尺人造棉，接上一截儿。水源再找呢，肯定找外边的，针线活儿哪有你好，这孩子要好，破的烂的不往身上穿。夏季的衣裳你不用管，水源给他买现成的。”秀桃捂着嘴巴说：“不用你嘱咐，小芃和小龙都是我儿子，有小芃穿的，就有小龙穿的。”小萍咧了咧嘴，算是笑了。
小萍扶着秀桃的肩膀，进了堂屋。淑云也过来了，正跟玉兰小声说话，小萍进了门子，两人不说了。淑云说：“梳梳头，看着精神了。小萍，一会儿你爹来了，劝劝你爹。你爹上了年纪，你身子不好，心里滋味不好受。”
小萍应着，说：“大娘，我留了几尺青布头子，给俺娘做件儿衣裳，你和二嫂费费心，明儿天气好，让二嫂跟我烧了去。”淑云点着头，玉兰说：“小萍，还是我做吧，你大娘眼色儿不好。”小萍苦吟吟地说：“娘，您找了我这么个媳妇儿，找了个罪过。”说着眼圈又红了。
外边有说话声，秀桃赶忙开了门子，何家一宗人马，站在天井里。何松年神情愣愣的，手里攥着个小包袱，后面是何松明和松明媳妇，松明媳妇怀里抱着玉芬的儿子，玉芬跟在婆婆后边，提着一篮子鸡蛋，再后边是松林和松林媳妇。淑云玉兰赶紧迎出来，说：“亲家，快屋里吧。”
秀桃接了玉芬的儿子，孩子的小嘴一撇，哇啦了两声，玉芬赶紧接过去，说：“这孩子就认他何家的人，谁也不找。”小萍强颜欢笑地说：“婶，我好好的，你们在家听个动静儿就行了。”
松明媳妇是个不会说话的，小萍一说，忙说：“何家不说人强马壮，过来给你壮壮胆儿。”松林媳妇拉着小萍的手，说：“小萍，你看你瘦的，跟灯心草一样，多吃点饭，少让你婆婆操心。”
松年坐下，眼睛一直没离开小萍的脸，松明不说话，不停地嚼着烟，松林搓着两只大手。玉兰拿出一个橘子，放进玉芬儿子的手里。松年说：“明智上班去了？”玉兰说：“昨天在家住了一天，跟人换班呢，原说不去了的，那边找不出人来。”松明说：“挣双份儿钱，不干白不干。”松明媳妇说：“亲家，孩子在你跟前，少不得你操心，按说该小萍伺候你才对，偏偏得了不好的症候。”
松年咳嗽了一声，松林媳妇赶紧说：“小萍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兴许一时时气不济，过一阵儿，地气一开，天气暖和了，身子就好了。”玉芬心疼小萍，说：“姐呀，往后孝敬老人的日子有的是，别逞强，让俺姐伺候你一阵儿，身子好了，往后想干啥，还不是由着你。”
淑云应和着说：“小萍，听玉芬的，往后听你婆婆的话，好好养着。”秀桃上了一壶茶，挨个客人让了一遍，何家的人，喝了一会茶水，要走。淑云说：“打算让你们吃了饭再走，这阵儿，地里又没活儿。”
出了门儿，松林媳妇攥着淑云的手，说：“嫂子，小萍交给你和玉兰嫂子了，俺是亲戚儿，干急眼，有劲儿使不上。小萍性情你知道，身子不好，病的时候长了，难说没个小脾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看样子，小萍这病不轻快，该看的看了，该治的治了，有个不好，何家不怪你们。”
秀桃给小萍捂了个棉袄，把娘家人送出来，小萍眼巴巴地看着何松年的背影，叫了声爹，眼圈儿红了。秀桃说：“叔，别急着走，小萍兴许跟您有话说。”何松年叹息了一声。
松明媳妇说：“大哥，你坐一会吧，有啥话儿，嘱咐嘱咐小萍。”何松年心疼闺女，只好站住了。玉兰说：“松年大哥，屋里说会话儿。”借送亲戚，淑云玉兰等人在天井里站住了。今儿太阳好，树上的杏花，骨朵儿黄豆大了，隐隐露出粉红的花瓣来，再有几天，杏花就开了。
屋里剩了爷儿两个，小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假装轻松地说：“爹，地里没活儿，少往外边走，春上风大，别感冒了。开了春，记着把棉袄给小姑送过去，拆洗拆洗，袄里子多少年了，今年该换了，集上有卖条子布的，截七尺挂零就够了。水源说给您买一件现成的，城里的棉花，多半是假的，还是自己做的随身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