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穿得多鲜亮啊，跟前的女人，比婆婆年纪还大几岁呢，一件大红兜腚的毛衣，小肚子突出来，像个孕妇，怀里抱着一只蓝眼珠子巴儿狗，巴儿狗不停地耸着鼻子，朝人群汪郎几声，叫声脆亮。
跟前的老女人打量了小萍几眼，嘴巴一翘，问巧姐：“大妹子，你家里使唤的保姆？这年岁安稳的保姆不多见了，哪有和主人一条心的，偷东摸西，勾搭了老的，勾搭少的，家里使唤个保姆，不知操多少心！”巧姐肚子里有气，没好气地说：“我媳妇儿！乡下人怎么了，保姆又怎么了？你别门缝里看人。”
老女人嘴巴撇到腮上去了，嘟囔着说：“大妹子，你急啥眼，我没说别的。不像你媳妇儿，看你这样儿，不是个官太太，也是有钱人家，倒是使唤保姆的主儿。媳妇儿命好，摊上你这样个知心知肺的婆婆。”
小萍不由万念俱灰，恨不能一头钻到车底下，怨不得水源冷淡她，一个外人都瞧不起，活着有啥意思儿，心肠儿慢慢硬了。老天爷你睁睁眼，把我这个没用的收了去吧。巧姐脸上起了一层怒气，眼里有一丛火苗儿，淙淙地燃烧起来。
小萍攥紧了巧姐的手，小声说：“大娘，咱们回去吧。”巧姐冷笑着说：“没有乡下人，有多少城里人，饿死多少！”老女人悻悻地说：“大妹子，你调教的好，怨我说多了话。好心当了驴肝肺！”
老女人抱着狗站到边儿上去了，捋着狗脖子说：“红红，饿了吧，妈给你买肯德基去。”蓝眼珠子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清脆地叫了两声，老女人瞪了巧姐一眼，扭着肥胖的腰肢儿，穿过斑马线，走到对过去了。
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进了商场，小萍还在想刚才的事儿。巧姐一直抓着小萍的手，生怕走丢了。小萍觉得很累，腿脚酸软，多想找个地方坐坐。巧姐兴致很高，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走走停停，一边看一片品评。
一楼经营日用百货，香粉胰子针头线脑，林林总总，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东西又精致，价钱儿也便宜，心说还是城里好，手里有钱，想买啥有啥。小萍看中了一块搓板，正经儿柳木的，做工精巧，样子轻便，家里的搓板，不知使了几辈子了，中间烂了一个窟窿，下沿沤朽了，洗一盆衣裳，掉半盆木渣。
巧姐说：“小萍，你看上啥了？”巧姐手里攥着一卷儿钱，小萍摇摇头说：“庄稼人磕磕碰碰的，好东西白白糟蹋了。”巧姐说：“小萍，只要你喜欢的，大娘给你买。”小萍咧着嘴巴说：“陈庄集上有卖的，往回背多不划算。”转完了一楼，巧姐牵着小萍上了二楼。
二楼是各色布匹，呢料的，纯棉的，混纺的，绸缎的。巧姐挽着小萍一路走走看看，打听着价码，说：“以前，你明和大爷啊，在三番开绸缎庄，柜板儿上多少好料子呢。你明和大娘呢，时不时地扯几块上等料子，放在段裁缝那里，我和你嫦娥姑去量量身子，不几天，段裁缝捎口信，说衣裳做好了。段裁缝啊，手艺别提有多好，里外全是手工活儿，做的旗袍又大气，款式又好。你嫦娥姑身条儿好，人家才是衣裳架子呢，可惜，你大姑老封建，做的旗袍，没穿一遭儿，全压了箱子底。”
巧姐眼睛笑眯眯的，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小萍的肚子疼起来了，像一把火钩子在里边乱捅，脸上的汗直往下滚。巧姐问：“你明和大爷常回来吗？你雅珍大娘年轻的时候，长得有模有样儿，又端庄又富贵，多让人羡慕啊，谁知也是老来贫。”
小萍使劲儿咬着压根，打着寒颤说：“年前回来过一遭儿，给二奶奶二爷爷上完坟，堆了堆土，住了一宿就走了。”巧姐又问：“你大爷身子咋样？”小萍说：“身子还行，头发白光了。”巧姐说：“你明和大爷，比家里你大爷小两岁儿，今年七十一了，受了半辈子屈，是该白头了。”
到了绸缎柜，巧姐看中了一块白底儿蓝花家纺绸子，揉捏了几下，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大姐，您是行家。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您看看这面料多好，不脱色不打皱，挺托托的，油光水滑，成型好，水色儿也鲜亮。您裁一块儿吧，我们是反季节销售，打八五折呢。”巧姐想给小萍裁一件儿，问小萍：“小萍，你看咋样儿？夏天做一个短袖褂子，不沾身，凉快着呢。”
服务员是个会说话的，说：“大姐，这料子幅面儿宽，单独裁一件不划算，干脆裁两件儿，一人一件儿，走哪儿人家一看就是亲娘俩。”巧姐让服务员说动了心，点头说：“两件儿吧。”服务员刚要下剪子，小萍小声说：“一件儿吧。大娘，说好了我不要，我一个种庄稼的，穿不出门儿去。”巧姐假装生气地说：“小萍，没说给你买，你别惹我生气。”
跟前的老女人打量了小萍几眼，嘴巴一翘，问巧姐：“大妹子，你家里使唤的保姆？这年岁安稳的保姆不多见了，哪有和主人一条心的，偷东摸西，勾搭了老的，勾搭少的，家里使唤个保姆，不知操多少心！”巧姐肚子里有气，没好气地说：“我媳妇儿！乡下人怎么了，保姆又怎么了？你别门缝里看人。”
老女人嘴巴撇到腮上去了，嘟囔着说：“大妹子，你急啥眼，我没说别的。不像你媳妇儿，看你这样儿，不是个官太太，也是有钱人家，倒是使唤保姆的主儿。媳妇儿命好，摊上你这样个知心知肺的婆婆。”
小萍不由万念俱灰，恨不能一头钻到车底下，怨不得水源冷淡她，一个外人都瞧不起，活着有啥意思儿，心肠儿慢慢硬了。老天爷你睁睁眼，把我这个没用的收了去吧。巧姐脸上起了一层怒气，眼里有一丛火苗儿，淙淙地燃烧起来。
小萍攥紧了巧姐的手，小声说：“大娘，咱们回去吧。”巧姐冷笑着说：“没有乡下人，有多少城里人，饿死多少！”老女人悻悻地说：“大妹子，你调教的好，怨我说多了话。好心当了驴肝肺！”
老女人抱着狗站到边儿上去了，捋着狗脖子说：“红红，饿了吧，妈给你买肯德基去。”蓝眼珠子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清脆地叫了两声，老女人瞪了巧姐一眼，扭着肥胖的腰肢儿，穿过斑马线，走到对过去了。
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进了商场，小萍还在想刚才的事儿。巧姐一直抓着小萍的手，生怕走丢了。小萍觉得很累，腿脚酸软，多想找个地方坐坐。巧姐兴致很高，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走走停停，一边看一片品评。
一楼经营日用百货，香粉胰子针头线脑，林林总总，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东西又精致，价钱儿也便宜，心说还是城里好，手里有钱，想买啥有啥。小萍看中了一块搓板，正经儿柳木的，做工精巧，样子轻便，家里的搓板，不知使了几辈子了，中间烂了一个窟窿，下沿沤朽了，洗一盆衣裳，掉半盆木渣。
巧姐说：“小萍，你看上啥了？”巧姐手里攥着一卷儿钱，小萍摇摇头说：“庄稼人磕磕碰碰的，好东西白白糟蹋了。”巧姐说：“小萍，只要你喜欢的，大娘给你买。”小萍咧着嘴巴说：“陈庄集上有卖的，往回背多不划算。”转完了一楼，巧姐牵着小萍上了二楼。
二楼是各色布匹，呢料的，纯棉的，混纺的，绸缎的。巧姐挽着小萍一路走走看看，打听着价码，说：“以前，你明和大爷啊，在三番开绸缎庄，柜板儿上多少好料子呢。你明和大娘呢，时不时地扯几块上等料子，放在段裁缝那里，我和你嫦娥姑去量量身子，不几天，段裁缝捎口信，说衣裳做好了。段裁缝啊，手艺别提有多好，里外全是手工活儿，做的旗袍又大气，款式又好。你嫦娥姑身条儿好，人家才是衣裳架子呢，可惜，你大姑老封建，做的旗袍，没穿一遭儿，全压了箱子底。”
巧姐眼睛笑眯眯的，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小萍的肚子疼起来了，像一把火钩子在里边乱捅，脸上的汗直往下滚。巧姐问：“你明和大爷常回来吗？你雅珍大娘年轻的时候，长得有模有样儿，又端庄又富贵，多让人羡慕啊，谁知也是老来贫。”
小萍使劲儿咬着压根，打着寒颤说：“年前回来过一遭儿，给二奶奶二爷爷上完坟，堆了堆土，住了一宿就走了。”巧姐又问：“你大爷身子咋样？”小萍说：“身子还行，头发白光了。”巧姐说：“你明和大爷，比家里你大爷小两岁儿，今年七十一了，受了半辈子屈，是该白头了。”
到了绸缎柜，巧姐看中了一块白底儿蓝花家纺绸子，揉捏了几下，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大姐，您是行家。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您看看这面料多好，不脱色不打皱，挺托托的，油光水滑，成型好，水色儿也鲜亮。您裁一块儿吧，我们是反季节销售，打八五折呢。”巧姐想给小萍裁一件儿，问小萍：“小萍，你看咋样儿？夏天做一个短袖褂子，不沾身，凉快着呢。”
服务员是个会说话的，说：“大姐，这料子幅面儿宽，单独裁一件不划算，干脆裁两件儿，一人一件儿，走哪儿人家一看就是亲娘俩。”巧姐让服务员说动了心，点头说：“两件儿吧。”服务员刚要下剪子，小萍小声说：“一件儿吧。大娘，说好了我不要，我一个种庄稼的，穿不出门儿去。”巧姐假装生气地说：“小萍，没说给你买，你别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