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松年问道：“小萍咋说？”水源摇着头说：“说啥也不去。爹，您老好生劝劝小萍，小萍万一有个不好，我没脸见您老人家。”何松年说：“水源啊，别跟小萍计较。小萍啊，性子黏，谁的话也不听。”
何松明说：“小萍啊也是命不济，摊了你们这么一家人，伺候了少婆婆，伺候老婆婆，庄稼地里跑慢一步也不行，好好的能得病？累也累草鸡了。”何松年又咳嗽了一声，何松明说：“怪谁呢，谁也不怪，你娘一个女人家，操持一个家不容易，官身不得自由，你在家里能待几天！”
何松年沉沉叹息了一声，红了眼圈儿说：“水源，小萍有个好歹，爹不怪你。你娶了小萍，给咱何家长脸了。”何松年越这样说，水源越愧疚，难过地说：“爹，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小萍。”何松明说：“少说没用的，小萍心里不痛快，啥病窝憋不出来！”
何松年瞪了何松明一眼，松明说：“谁心里没个委屈，有委屈也得想开，云芝吃的屈比谁也大！心眼儿不宽绰，还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水源，你回去吧，跟你娘说，人要钻了牛角尖，谁也没法儿。她要去呢，你陪她好好看看，尽尽夫妻情分，她要不去，不能捆了去吧。”
到了街上，碰见秀桃，秀桃说：“水源，家里坐坐去，你大娘问了几回了。松年叔咋说的？”水源闷闷地说：“他也没法儿，说看小萍的造化呢。”水源跟在秀桃身后，边走边问秀桃：“二嫂，听说二哥要调到市里去了？”秀桃淡然地说：“刚有个动静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进了家门，叔嫂俩照直进了淑云屋里。
淑云怀里抱着件衣裳，对着门口的光线纫针，眼睛花了若干年了，原先戴着二婶的花镜，昨儿一不留神跌碎了。水源叫了声大娘，淑云笑着说：“听你嫂子说，你回来了，水源，在家住几天吧？”秀桃接了婆婆的针线，穿针引线，笑着说：“做啥活儿，您支应一声，我替你做。”
淑云说：“年前做了件褂子，扣子还没钉呢。有日子不做活儿了，眼镜也不知放哪儿了，好不容易翻出来，偏偏跌碎了。这副眼镜儿，还是你二奶奶留下的呢，你明杰姑姑没的那一年，张楚从省城给她配的，戴了几年，怪顺手的。”
秀桃接过婆婆怀里的褂子，抿着口儿，钉起扣子来，抬头说：“赶明儿让水成给您配一副，花不了几个钱。”水源规规矩矩坐着，淑云问：“你二姑咋样儿？”水源说：“二姑问您和大爷好。说忙过这一阵儿，来呆一天。”淑云说：“你二姑还是不服老，多大年纪了，天生操心的命！水源，这几天小萍咋样了？年纪轻轻，身子快飘起来了。”
水源把刚才找何松年的事儿，说了一遍，淑云点头说：“松年倒是个明理的。年前来了个算卦的，我偷偷给小萍打了一卦，卦书上说，今明两年小萍流年不利，命里犯冲。夫妻一场，别不当事儿，跟她好好说，到省里看看去。你要是去，早给我个动静儿，给你二大爷捎个薄棉袄。”水源说：“她要听劝，明儿就去。”
淑云说：“跟小萍说，你二大娘想做一件儿家常小袄，还有两床被子拆洗，稀罕小萍的活儿，让她务必把棉袄给她做起来。”水源说：“小萍不定以为骗她呢。”淑云说：“你不知道小萍的心劲儿，这些年，帮了这个帮那个，小萍说，她是来董家报恩的，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泪水。小萍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拗了些。”秀桃钉完扣子，咬断线头儿，说：“水源，娶进董家门来，你俩炕头上站一宿，也是你媳妇儿，不能误了人家。”
吃了晌饭，小萍蒙头躺下了，无论水源怎么叫，咋也不吭气儿。水源没法，只好说：“二大娘来电话，说你给她做的坎肩儿，昨天拆了，怎么也缝不起来了，原本想捎过来，正巧水彦妹妹的闺女，相中了你做的小袄，非要做一件儿，孩子的身量你没数，在这边做了，不是肥了就是瘦了。二大娘问你有没工夫，耽搁你几天，好歹把孩子的衣裳做起来。你身子不好，我没敢答应。”
小萍掀开被子，怔怔地看了水源几眼，水源说的一本正经，不像诓骗她。小萍动了心，水源说：“离冬天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吧，一天的火车，你撑不住劲儿。你身上不利落，我跟二大娘说一声。”
小萍不说话，默默地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泄气地把镜子扣住了。水源说：“咱不去了，做棉袄是假的，兴许二大娘想你了。”小萍有了几分精神，说：“你问一声，今天还有没去省城的火车。”水源看了一眼表说：“还有一趟。咱不去了，你身子不好，经不住路上颠簸。”小萍发了一阵儿呆，说：“难得二大娘还记的我，我就是回不来了，也给二大娘把棉袄做起来。”
小萍开了恩，玉兰早有些预备，几十斤小米，一双软底儿布鞋，几双花花绿绿的鞋垫，几斤小豆，几斤红枣，几斤核桃，都是城里的稀罕物儿。只是，小萍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挑了半天，没一件光鲜水灵的，坐在炕稍上喘了几口，不觉有些丧气，这些年，破的烂的随身穿，哪有工夫置办一件儿衣裳。玉兰怕小萍变了卦，赶紧去找秀桃。
何松明说：“小萍啊也是命不济，摊了你们这么一家人，伺候了少婆婆，伺候老婆婆，庄稼地里跑慢一步也不行，好好的能得病？累也累草鸡了。”何松年又咳嗽了一声，何松明说：“怪谁呢，谁也不怪，你娘一个女人家，操持一个家不容易，官身不得自由，你在家里能待几天！”
何松年沉沉叹息了一声，红了眼圈儿说：“水源，小萍有个好歹，爹不怪你。你娶了小萍，给咱何家长脸了。”何松年越这样说，水源越愧疚，难过地说：“爹，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小萍。”何松明说：“少说没用的，小萍心里不痛快，啥病窝憋不出来！”
何松年瞪了何松明一眼，松明说：“谁心里没个委屈，有委屈也得想开，云芝吃的屈比谁也大！心眼儿不宽绰，还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水源，你回去吧，跟你娘说，人要钻了牛角尖，谁也没法儿。她要去呢，你陪她好好看看，尽尽夫妻情分，她要不去，不能捆了去吧。”
到了街上，碰见秀桃，秀桃说：“水源，家里坐坐去，你大娘问了几回了。松年叔咋说的？”水源闷闷地说：“他也没法儿，说看小萍的造化呢。”水源跟在秀桃身后，边走边问秀桃：“二嫂，听说二哥要调到市里去了？”秀桃淡然地说：“刚有个动静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进了家门，叔嫂俩照直进了淑云屋里。
淑云怀里抱着件衣裳，对着门口的光线纫针，眼睛花了若干年了，原先戴着二婶的花镜，昨儿一不留神跌碎了。水源叫了声大娘，淑云笑着说：“听你嫂子说，你回来了，水源，在家住几天吧？”秀桃接了婆婆的针线，穿针引线，笑着说：“做啥活儿，您支应一声，我替你做。”
淑云说：“年前做了件褂子，扣子还没钉呢。有日子不做活儿了，眼镜也不知放哪儿了，好不容易翻出来，偏偏跌碎了。这副眼镜儿，还是你二奶奶留下的呢，你明杰姑姑没的那一年，张楚从省城给她配的，戴了几年，怪顺手的。”
秀桃接过婆婆怀里的褂子，抿着口儿，钉起扣子来，抬头说：“赶明儿让水成给您配一副，花不了几个钱。”水源规规矩矩坐着，淑云问：“你二姑咋样儿？”水源说：“二姑问您和大爷好。说忙过这一阵儿，来呆一天。”淑云说：“你二姑还是不服老，多大年纪了，天生操心的命！水源，这几天小萍咋样了？年纪轻轻，身子快飘起来了。”
水源把刚才找何松年的事儿，说了一遍，淑云点头说：“松年倒是个明理的。年前来了个算卦的，我偷偷给小萍打了一卦，卦书上说，今明两年小萍流年不利，命里犯冲。夫妻一场，别不当事儿，跟她好好说，到省里看看去。你要是去，早给我个动静儿，给你二大爷捎个薄棉袄。”水源说：“她要听劝，明儿就去。”
淑云说：“跟小萍说，你二大娘想做一件儿家常小袄，还有两床被子拆洗，稀罕小萍的活儿，让她务必把棉袄给她做起来。”水源说：“小萍不定以为骗她呢。”淑云说：“你不知道小萍的心劲儿，这些年，帮了这个帮那个，小萍说，她是来董家报恩的，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泪水。小萍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拗了些。”秀桃钉完扣子，咬断线头儿，说：“水源，娶进董家门来，你俩炕头上站一宿，也是你媳妇儿，不能误了人家。”
吃了晌饭，小萍蒙头躺下了，无论水源怎么叫，咋也不吭气儿。水源没法，只好说：“二大娘来电话，说你给她做的坎肩儿，昨天拆了，怎么也缝不起来了，原本想捎过来，正巧水彦妹妹的闺女，相中了你做的小袄，非要做一件儿，孩子的身量你没数，在这边做了，不是肥了就是瘦了。二大娘问你有没工夫，耽搁你几天，好歹把孩子的衣裳做起来。你身子不好，我没敢答应。”
小萍掀开被子，怔怔地看了水源几眼，水源说的一本正经，不像诓骗她。小萍动了心，水源说：“离冬天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吧，一天的火车，你撑不住劲儿。你身上不利落，我跟二大娘说一声。”
小萍不说话，默默地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泄气地把镜子扣住了。水源说：“咱不去了，做棉袄是假的，兴许二大娘想你了。”小萍有了几分精神，说：“你问一声，今天还有没去省城的火车。”水源看了一眼表说：“还有一趟。咱不去了，你身子不好，经不住路上颠簸。”小萍发了一阵儿呆，说：“难得二大娘还记的我，我就是回不来了，也给二大娘把棉袄做起来。”
小萍开了恩，玉兰早有些预备，几十斤小米，一双软底儿布鞋，几双花花绿绿的鞋垫，几斤小豆，几斤红枣，几斤核桃，都是城里的稀罕物儿。只是，小萍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挑了半天，没一件光鲜水灵的，坐在炕稍上喘了几口，不觉有些丧气，这些年，破的烂的随身穿，哪有工夫置办一件儿衣裳。玉兰怕小萍变了卦，赶紧去找秀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