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桃把包袱往桌上一放，说：“我捏了几个饺子，给奶奶和小龙送来几个。 ”小萍努着嘴巴说：“奶奶早睡下了。这两天睡睡醒醒，没一句正经话，一会儿说想老黄了，一会儿说想老车了，神神叨叨，我也听不明白。”秀桃心里一沉，莫不是奶奶不好了吧，嘴上却说：“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不犯糊涂的。临了，一辈子的事儿，能不叨念叨念。你咋样儿？”
小萍苦笑着，往外瞅了一眼，小声说：“我怕是个半路上的，万一把小龙撇在半路上，你可替他打算打算。”小萍说着，噗噜噜滚下泪来。秀桃红着眼圈儿说：“作死！平白无故说这些疯话！”
小萍收住泪，说：“我说着玩呢。二哥回来没有？”秀桃笑吟吟地说：“傍黑回来了，你二哥调到市里去了。”小萍说：“给二嫂道喜了。哪个部门？”秀桃说：“说是政府里头，哪个部门还没定呢。”小萍说：“二嫂，你快回去吧，跟二哥亲热亲热。”秀桃笑骂道：“亲热个脚趾头！半年不回来一遭儿，回来了拿文加醋，我才懒得理他呢。”
话是这么说，秀桃坐不住，欠起身又坐下。小萍说：“快走吧，冷淡了人家，一纸休书把你打发了。”秀桃说：“还没跟你说呢。二姑弄了个大动静，昨天刘庆西回来扛红旗，说市长过来了。”
小萍紧张地问：“到底啥事儿？把市长也惊动了！”秀桃说：“八里堡一总儿把地收上去了，划了几个生产小组，说是搞蔬菜基地呢。”小萍赞叹说：“二姑真有本事儿！”秀桃挑着眼皮说：“兴许水源回来帮二姑搞呢。”小萍淡淡地说：“随他吧，腿长在他身上。”
秀桃刚出门儿，一辆摩托车在他跟前吱地刹住了，秀桃吓了一跳，刚要张口骂两句，车上的人叫二嫂，秀桃凑到跟前一看，水源正咧着嘴巴朝她笑呢。秀桃按了按胸口，笑骂道：“属夜猫子的！水源，你还知道有家？啥时把小萍揉搓煞了，你就好受了！”
跟前的人一笑，秀桃忙捂着嘴巴说：“大哥，是你！快跟我回家吧，你大舅有事问你呢。”秉忱把车上的包袱拽下来，塞到水源怀里，说：“水源，明儿一早我来接你。”说着推着车跟秀桃走了。
水源没急着回自己的房，娘屋里的灯光暗暗的，站在门边听了听，屋里有人小声格罗着说话，水源轻轻一推，门子开了。里间的人说：“风把门儿吹开了。”玉兰出来关门，眼前杵着一个人影儿，不由吓了一跳，忙问：“谁呀？一声不响的！”
水源吭哧着说：“娘，是我，水源。”玉兰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挑帘进了里间，里边的人问道：“谁呀？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儿。”玉兰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走错门儿的！”
水源进来，小满婶子坐在炕上，两条腿在被窝里暖和着，水源赶忙问了声小满婶子好，小满见玉兰嘟噜着脸，笑着说：“水源，你娘贱脾气儿，没来的时候，一天不知念叨多少遍，儿子进了门子，反倒跟你眼生了。水源，咋这时候回来？”水源看了娘一眼说：“我在八里堡干工程呢，吃了饭，表哥把我送回来了。”
玉兰挑了水源一眼，问：“你表哥呢？”水源说：“跟嫂子到大爷家去了。”小满不好久待，忙穿鞋下炕，问道：“水源，云芝没下来？”水源说：“一块儿下来了，抽空让她回来一趟。”小满给玉兰使眼色，小声说：“有话跟孩子好好说，水源又不是小年纪，少拿老人架子。”小满说着走了。
娘儿俩瞪了一阵儿眼，到底玉兰心疼儿子，玉兰问：“吃饭了没？没吃饭，娘给你做。”水源说：“吃了，在二姑家吃的。”玉兰抽着鼻子说：“水源，你和你爹一样儿，一辈子当甩手掌柜，这个家，我不能给你们顶一辈子。”水源说：“爹不是办了退休手续吗？”玉兰说：“你爹心里没这个家，退了休，原本盘算他在家帮我操持家务，人家倒好，找了个活儿，给学校看大门呢。”水源说：“您别怪爹，家里地里的活儿他也不懂。”
玉兰恨恨地说：“我谁也不怪，怪就怪自己摊了个糟践命。水源，你跟娘说句实话，你不盘算跟小萍过了，趁早知会人家一声，年纪轻轻守活寡，我看不下去。小萍没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是个有良心的，要和要散，给小萍个痛快话儿！”水源长舒了一口气，说：“娘，您多心了，我不跟小萍过了，等不到今天。所里工作您不知有多忙，我一个身子不能劈到两下里。”
玉兰的气慢慢消了，眼圈儿一红，吧嗒下几滴泪来，说：“小萍身子一天比一天单薄，瘦得脱了形了，八成心里窝憋的。水源，你和小萍好歹夫妻一场，给她一句宽心的话，暖暖她的心。等哪天不忙了，陪她到城里找个医生瞧瞧。”水源说：“忙过这一阵儿，我领她到省城看看去。”
小萍刚钻进被窝，好似有人晃门，起初以为是风刮的，没往心里去，门子越来越响，她知道谁来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心说，水源，你找地方投宿去吧，咱两个散了。蒙住被子，哭了几声，仔细听了听，外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水源一定在外边站着，天多冷啊，冻着了咋办？起了两起，身子像灌了铅，眼泪又掉下来了，水源，你有心对我好，我也不长久。水源，你走吧，梅子云芝随你娶哪个，哪个不比我强？
娘在天井里大声咳嗽，水源说：“娘，您回屋吧，小萍起来了。”小萍挣扎爬起来，披了个棉袄，扶着墙跟给水源开门，一股儿冷气吹进来，水源小声咳嗽着说：“快上炕，别冻着了。”
小萍冻透的心，有了一丝暖意，水源弯腰把小萍抱上炕，给她盖了盖被子。水源摸索着开灯，小萍挡着水源的胳膊说：“别开灯。你吃了没？”水源说吃了，小萍沉沉叹了口气儿，说：“你跟小龙睡去吧，炕上凉。”
小萍苦笑着，往外瞅了一眼，小声说：“我怕是个半路上的，万一把小龙撇在半路上，你可替他打算打算。”小萍说着，噗噜噜滚下泪来。秀桃红着眼圈儿说：“作死！平白无故说这些疯话！”
小萍收住泪，说：“我说着玩呢。二哥回来没有？”秀桃笑吟吟地说：“傍黑回来了，你二哥调到市里去了。”小萍说：“给二嫂道喜了。哪个部门？”秀桃说：“说是政府里头，哪个部门还没定呢。”小萍说：“二嫂，你快回去吧，跟二哥亲热亲热。”秀桃笑骂道：“亲热个脚趾头！半年不回来一遭儿，回来了拿文加醋，我才懒得理他呢。”
话是这么说，秀桃坐不住，欠起身又坐下。小萍说：“快走吧，冷淡了人家，一纸休书把你打发了。”秀桃说：“还没跟你说呢。二姑弄了个大动静，昨天刘庆西回来扛红旗，说市长过来了。”
小萍紧张地问：“到底啥事儿？把市长也惊动了！”秀桃说：“八里堡一总儿把地收上去了，划了几个生产小组，说是搞蔬菜基地呢。”小萍赞叹说：“二姑真有本事儿！”秀桃挑着眼皮说：“兴许水源回来帮二姑搞呢。”小萍淡淡地说：“随他吧，腿长在他身上。”
秀桃刚出门儿，一辆摩托车在他跟前吱地刹住了，秀桃吓了一跳，刚要张口骂两句，车上的人叫二嫂，秀桃凑到跟前一看，水源正咧着嘴巴朝她笑呢。秀桃按了按胸口，笑骂道：“属夜猫子的！水源，你还知道有家？啥时把小萍揉搓煞了，你就好受了！”
跟前的人一笑，秀桃忙捂着嘴巴说：“大哥，是你！快跟我回家吧，你大舅有事问你呢。”秉忱把车上的包袱拽下来，塞到水源怀里，说：“水源，明儿一早我来接你。”说着推着车跟秀桃走了。
水源没急着回自己的房，娘屋里的灯光暗暗的，站在门边听了听，屋里有人小声格罗着说话，水源轻轻一推，门子开了。里间的人说：“风把门儿吹开了。”玉兰出来关门，眼前杵着一个人影儿，不由吓了一跳，忙问：“谁呀？一声不响的！”
水源吭哧着说：“娘，是我，水源。”玉兰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挑帘进了里间，里边的人问道：“谁呀？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儿。”玉兰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走错门儿的！”
水源进来，小满婶子坐在炕上，两条腿在被窝里暖和着，水源赶忙问了声小满婶子好，小满见玉兰嘟噜着脸，笑着说：“水源，你娘贱脾气儿，没来的时候，一天不知念叨多少遍，儿子进了门子，反倒跟你眼生了。水源，咋这时候回来？”水源看了娘一眼说：“我在八里堡干工程呢，吃了饭，表哥把我送回来了。”
玉兰挑了水源一眼，问：“你表哥呢？”水源说：“跟嫂子到大爷家去了。”小满不好久待，忙穿鞋下炕，问道：“水源，云芝没下来？”水源说：“一块儿下来了，抽空让她回来一趟。”小满给玉兰使眼色，小声说：“有话跟孩子好好说，水源又不是小年纪，少拿老人架子。”小满说着走了。
娘儿俩瞪了一阵儿眼，到底玉兰心疼儿子，玉兰问：“吃饭了没？没吃饭，娘给你做。”水源说：“吃了，在二姑家吃的。”玉兰抽着鼻子说：“水源，你和你爹一样儿，一辈子当甩手掌柜，这个家，我不能给你们顶一辈子。”水源说：“爹不是办了退休手续吗？”玉兰说：“你爹心里没这个家，退了休，原本盘算他在家帮我操持家务，人家倒好，找了个活儿，给学校看大门呢。”水源说：“您别怪爹，家里地里的活儿他也不懂。”
玉兰恨恨地说：“我谁也不怪，怪就怪自己摊了个糟践命。水源，你跟娘说句实话，你不盘算跟小萍过了，趁早知会人家一声，年纪轻轻守活寡，我看不下去。小萍没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是个有良心的，要和要散，给小萍个痛快话儿！”水源长舒了一口气，说：“娘，您多心了，我不跟小萍过了，等不到今天。所里工作您不知有多忙，我一个身子不能劈到两下里。”
玉兰的气慢慢消了，眼圈儿一红，吧嗒下几滴泪来，说：“小萍身子一天比一天单薄，瘦得脱了形了，八成心里窝憋的。水源，你和小萍好歹夫妻一场，给她一句宽心的话，暖暖她的心。等哪天不忙了，陪她到城里找个医生瞧瞧。”水源说：“忙过这一阵儿，我领她到省城看看去。”
小萍刚钻进被窝，好似有人晃门，起初以为是风刮的，没往心里去，门子越来越响，她知道谁来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心说，水源，你找地方投宿去吧，咱两个散了。蒙住被子，哭了几声，仔细听了听，外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水源一定在外边站着，天多冷啊，冻着了咋办？起了两起，身子像灌了铅，眼泪又掉下来了，水源，你有心对我好，我也不长久。水源，你走吧，梅子云芝随你娶哪个，哪个不比我强？
娘在天井里大声咳嗽，水源说：“娘，您回屋吧，小萍起来了。”小萍挣扎爬起来，披了个棉袄，扶着墙跟给水源开门，一股儿冷气吹进来，水源小声咳嗽着说：“快上炕，别冻着了。”
小萍冻透的心，有了一丝暖意，水源弯腰把小萍抱上炕，给她盖了盖被子。水源摸索着开灯，小萍挡着水源的胳膊说：“别开灯。你吃了没？”水源说吃了，小萍沉沉叹了口气儿，说：“你跟小龙睡去吧，炕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