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男人坐在茶桌跟前，搓着手嘿儿嘿儿地笑，明华喝一口茶，他续一口，明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水莲撇着嘴说：“二姑，您看看，您给我找的这个男人，说他是哑巴，也哇啦两句，来个人儿，嘴巴就缝上了。”水莲男人还是笑，明华说：“别不知足了，有这么个人，你少操多少心！云芝对象倒是个灵透的，还不是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水莲男人依旧笑微微的，明华问：“小邱，今儿没上班？”水莲又撇嘴说：“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家倒好，一年拉两回警报。上不上班一个样儿。”水莲男人说：“上班没啥事儿，一张报纸看碎了，盼着下班回来干点活儿。今儿开会，主任说，有事来打个逛，没事在家里喝茶。一句话，把烧水的老汉辞了。”坐了一会，水莲男人说：“你陪二姑说话，我炒菜去。”水莲男人进了厨房。
水莲说：“二姑，您有事儿吧？”明华说：“村里想种菜。听水生说，市里正搞菜篮子工程，见见朱市长，看看有没活口儿。”水莲哼了一声说：“我说呢，没要紧事儿，您不会来闺女侄儿家看看。”明华问：“水莲，你咋样儿，脸上不好看。”水莲犯愁地说：“二姑，我在家吃闲饭呢。年纪轻轻，跟前没孩子伺候，烦闷煞了。”
明华说：“莲儿，让水生给你想想办法，自己的兄弟，还怕多了话？你不好意思说，我跟水生说。”水莲说：“二姑，您千万别跟他开口，这事儿水生办不了。下岗的不光我，街上一拨儿一拨儿的，您不知道，政府大门天天让人堵着，小车都进不去了，前些日子还出人命了呢。”
明华吃惊地看着水莲，“莲儿，还有这事儿？”水莲说：“二姑，城里的日子不好过，物价打着番儿涨，喝口凉水也得花钱买。我跟您女婿说，回去租二亩地种，他死活不干。”明华叹息着说：“农村的想进城里来，城里的想到乡下去，也不知怎么了。”水莲说：“城里人金贵，脏活累活没人干，嫌丢人。农村来城里当小工的遭大罪了，大冬天睡在光溜地上，哪有不得病的！”
外边有说话声，水莲赶紧起来，说：“水生水源来了。”说着出去了，明华拢了一把头发，刚要往外走，门外喊二姑，水生媳妇推门进来，一把攥住明华的手，没等说话，眼圈先红了。
水生媳妇说：“二姑啊，可把您盼来了，您来了，好好住一阵子，让媳妇儿好好疼疼您。”水生媳妇还是以前的样子，饱饱满满的脸庞儿，匀匀称称的身量，年纪过了四十，没一点儿老相。明华笑着说：“来了没打算走，住一头半年，你们可不许烦二姑。”
明华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外边，水生媳妇笑道：“二姑，媳妇儿跟您再亲近，也比不上您侄儿。”水生和水源一前一后进来了，齐整整一对侄儿，水源抢前一步，到了二姑跟前，说：“二姑！”水源穿得单薄了些，上身一件薄薄的皮夹克，里边套着一件红毛衣，又精干又帅气，明华抓了抓水源的袖子，说：“源儿，不冷？不兴穿得暖点，年纪不小了，还让人操心。”
侄儿里边，明华更喜欢水源，水源让人疼让人怜。水源咧嘴笑笑说：“二姑，不冷。嫂子给织的毛衣，今儿刚上身，暖和着呢。”明华说：“还是你嫂子手巧，穿在身上可榫可卯。”水生站在水源身后，一直咧着嘴儿笑，他想念二姑了，小时候二姑没少疼他。
等二姑跟水源说完了话，水生抓着明华的手，说：“二姑，您没冻着吧？有个会议，想走走不开，让二姐去了，您可别怪我。”明华撇着嘴巴说：“水生，你出息了，跟二姑还打官腔？水生，你是当哥的，水源哪儿不对，你只管给我捶他。”水源的脸微微红了。
水莲男人腰里扎着围裙，说：“二姑，吃饭了。”水生媳妇笑着说：“姐夫，啥时候拉警报啊，想听你个动静儿，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水莲男人一边解围裙，一边认真地说：“快了，三月十八日是防空警报日。”几个人咧着嘴笑，水莲男人说：“一九三八年三月十八日，日本鬼子空袭紫镇城，整个紫镇一片火海，死亡一千二百三十七人。为纪念死
水莲男人依旧笑微微的，明华问：“小邱，今儿没上班？”水莲又撇嘴说：“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家倒好，一年拉两回警报。上不上班一个样儿。”水莲男人说：“上班没啥事儿，一张报纸看碎了，盼着下班回来干点活儿。今儿开会，主任说，有事来打个逛，没事在家里喝茶。一句话，把烧水的老汉辞了。”坐了一会，水莲男人说：“你陪二姑说话，我炒菜去。”水莲男人进了厨房。
水莲说：“二姑，您有事儿吧？”明华说：“村里想种菜。听水生说，市里正搞菜篮子工程，见见朱市长，看看有没活口儿。”水莲哼了一声说：“我说呢，没要紧事儿，您不会来闺女侄儿家看看。”明华问：“水莲，你咋样儿，脸上不好看。”水莲犯愁地说：“二姑，我在家吃闲饭呢。年纪轻轻，跟前没孩子伺候，烦闷煞了。”
明华说：“莲儿，让水生给你想想办法，自己的兄弟，还怕多了话？你不好意思说，我跟水生说。”水莲说：“二姑，您千万别跟他开口，这事儿水生办不了。下岗的不光我，街上一拨儿一拨儿的，您不知道，政府大门天天让人堵着，小车都进不去了，前些日子还出人命了呢。”
明华吃惊地看着水莲，“莲儿，还有这事儿？”水莲说：“二姑，城里的日子不好过，物价打着番儿涨，喝口凉水也得花钱买。我跟您女婿说，回去租二亩地种，他死活不干。”明华叹息着说：“农村的想进城里来，城里的想到乡下去，也不知怎么了。”水莲说：“城里人金贵，脏活累活没人干，嫌丢人。农村来城里当小工的遭大罪了，大冬天睡在光溜地上，哪有不得病的！”
外边有说话声，水莲赶紧起来，说：“水生水源来了。”说着出去了，明华拢了一把头发，刚要往外走，门外喊二姑，水生媳妇推门进来，一把攥住明华的手，没等说话，眼圈先红了。
水生媳妇说：“二姑啊，可把您盼来了，您来了，好好住一阵子，让媳妇儿好好疼疼您。”水生媳妇还是以前的样子，饱饱满满的脸庞儿，匀匀称称的身量，年纪过了四十，没一点儿老相。明华笑着说：“来了没打算走，住一头半年，你们可不许烦二姑。”
明华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外边，水生媳妇笑道：“二姑，媳妇儿跟您再亲近，也比不上您侄儿。”水生和水源一前一后进来了，齐整整一对侄儿，水源抢前一步，到了二姑跟前，说：“二姑！”水源穿得单薄了些，上身一件薄薄的皮夹克，里边套着一件红毛衣，又精干又帅气，明华抓了抓水源的袖子，说：“源儿，不冷？不兴穿得暖点，年纪不小了，还让人操心。”
侄儿里边，明华更喜欢水源，水源让人疼让人怜。水源咧嘴笑笑说：“二姑，不冷。嫂子给织的毛衣，今儿刚上身，暖和着呢。”明华说：“还是你嫂子手巧，穿在身上可榫可卯。”水生站在水源身后，一直咧着嘴儿笑，他想念二姑了，小时候二姑没少疼他。
等二姑跟水源说完了话，水生抓着明华的手，说：“二姑，您没冻着吧？有个会议，想走走不开，让二姐去了，您可别怪我。”明华撇着嘴巴说：“水生，你出息了，跟二姑还打官腔？水生，你是当哥的，水源哪儿不对，你只管给我捶他。”水源的脸微微红了。
水莲男人腰里扎着围裙，说：“二姑，吃饭了。”水生媳妇笑着说：“姐夫，啥时候拉警报啊，想听你个动静儿，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水莲男人一边解围裙，一边认真地说：“快了，三月十八日是防空警报日。”几个人咧着嘴笑，水莲男人说：“一九三八年三月十八日，日本鬼子空袭紫镇城，整个紫镇一片火海，死亡一千二百三十七人。为纪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