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说：“钟富，借崖头下驴吧。 你也不是诸葛亮，还用着槐花三顾茅庐？”钟富爬起来说：“槐花，这个面子爹给你，不为了你和田海，老子就填在藕塘里。”老吕咧着嘴儿笑，心说，钟富是一头没长尾巴的驴。
早晨有些清冷，天阴的很厚，不久飘起了雪花。钟富抱着炉子暖手，钟富媳妇在一边翻白眼，“你是个死人啊，好歹出去打听打听，地收了，不能一家人守着藕塘子吧。这一回收了，不定哪辈子上才变动呢。”钟富懒得跟媳妇计较，往腰里掖了几张钱，出了门子。
梁有德抱着袄袖子在街上发愣，棉袄上落满了雪花，看样子站得时辰不短了，见钟富过来，问道：“钟富，没看见钟信？”钟富说：“没是没非，找钟信干啥？兴许在八里洼呢。”
有德吐了一口痰，说：“他婶子病了，找钟信打一针。”钟富说：“让明华打个电话，把钟信叫回来。”梁有德哼了一声说：“明华早跟我出五服了，她管她婶子死活？娘的，这年月，谁管谁呀，没有亲儿女，谁也靠不住。”钟富懒得理会有德，躬身进了田明的铺子。
田明正跟人说闲话，说的还是收地的事儿。田明说：“明华预备往省里市里跑跑呢，有了门路就好办了。”有人应和着说：“种菜不像种粮食，粮食没行市，存三年五年不是个事儿，菜是啥，菜是一泡水，离了土就得卖，晚一霎都不行。”
田明说：“以前种庄稼看二十四节气，现在种地得看政策，政策点了头，啥事儿好办，政策不点头，你有多大本事，还是个干瞪眼。”有人说：“刘庆西耍威风，没镇住德厚，没镇住明华，也是个草包货。”
田明说：“庄稼人的事儿，不能由着上边做主，上边光知道打雷，一点雨点儿也不下，白养了一帮儿白眼狼。”钟富进了门儿，田明赶紧站起来，说：“叔，您快屋里坐。大伙说土地的事儿呢。”没等钟富坐下，说话的几个人欠腚走了，钟富脸上不好看，小声骂道：“娘娘的，把我当瘟神了！”
老魏递上一根烟，瞥了钟富一眼，说：“叔，村里的事儿，您往后少参言，咱是谁呀，咱在尿窝里打滚呢。”钟富点点头，田明小声说：“叔，小元预备入党呢，明华点头了，您看吧，将来八里堡这方天，还是咱魏家顶起来。”
钟富还是点头，老魏说：“叔，侄儿有句话。您呢，抽空儿跟刘德厚道个歉，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扛着扁担过不去城门，那不叫汉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不能犯犟，事儿僵住了，往后事儿不好办了，还是咱用人的时候多。”
钟富问道：“咋个包法，德厚没说？”老魏说：“叔，您也想进组？”钟富摇头说：“不在组里，等于让人家一脚踢出来了，不还是黑五类？”老魏说：“叔，您想开了就好，庄稼人是顺风草，风向哪儿吹，草往哪儿倒，收不收随大流。是这个理儿吧？”
钟富愁苦地说：“你给叔想个法儿，不能把我搁在外边吧。”老魏说：“叔，这一遭不同往常选举生产队长，四个小组长，村里不点将，让村民自己选，谁有本事谁干。不是守着铺子，侄儿倒想应个差事，偏偏让铺子拴住了。您有这个意思，侄儿替您跑跑？”
钟富苦笑着说：“谁选我？选了村里也不应。”老魏说：“咱魏家也算大户，不选您选谁？叔，在村里您没地位，也算是有本事的。庄户人顾眼前，谁给好处就是谁的。”
田明说得不差。钟富说：“田明，你抽空帮我串通串通，叔不是块死榆木，谁不想人前显贵？”老魏一笑，说：“叔，空口白话可不行，少不得破费两个子儿。我帮您拉拉选票。”钟富点头应了。
钟富要了两瓶儿酒，往怀里一揣，心虚地说：“叔把德厚得罪了，人家未必待见咱。”老魏鼓动说：“叔，不管德厚说啥，您不能和他翻脸。您先过去，一会我过去给您帮个腔。”说着包了两半截儿烤肠，往钟富怀里一塞，笑着说：“叔，您光抱着酒瓶子，还没带肴呢。”钟富捏了捏兜，说：“你先上账吧。”老魏送出来说：“上啥账，自己的事儿。”
一片一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地上下白了。钟富在德厚家门口转悠了半天，咬牙进了院子。德厚家的狗汪朗了两声，很快有人出来开门，是刘桃儿。刘桃尖声尖气地说：“你在外边跺跺脚，别把雪花带进来。天不好，不在家里烤炉子，没是没非，出来干啥！”
钟富咧着嘴巴，好不容易撮起的几绺笑容，在脸上冻住了。以前刘桃跟他说话可不这样，看看，把人家孩子也得罪了。德厚媳妇问：“谁呀？”刘桃儿说：“还能有谁，魏钟富！”德厚媳妇在里间大声说：“桃儿，快迎进来吧，别再让人家告了，再告，你爹就成吃屎的了。”
德厚在火炉跟前坐着，没翻眼皮。钟富干巴巴地笑着说：“德厚，你还跟我一般见识？”德厚拿了个小凳递给钟富，说：“钟富，你给我留脸了，使劲儿告告，把我弄下来，我请你喝一壶。”钟富坐下说：“谁告你了？”德厚鼻子里笑了一声，“你没告，我自己告的！”
早晨有些清冷，天阴的很厚，不久飘起了雪花。钟富抱着炉子暖手，钟富媳妇在一边翻白眼，“你是个死人啊，好歹出去打听打听，地收了，不能一家人守着藕塘子吧。这一回收了，不定哪辈子上才变动呢。”钟富懒得跟媳妇计较，往腰里掖了几张钱，出了门子。
梁有德抱着袄袖子在街上发愣，棉袄上落满了雪花，看样子站得时辰不短了，见钟富过来，问道：“钟富，没看见钟信？”钟富说：“没是没非，找钟信干啥？兴许在八里洼呢。”
有德吐了一口痰，说：“他婶子病了，找钟信打一针。”钟富说：“让明华打个电话，把钟信叫回来。”梁有德哼了一声说：“明华早跟我出五服了，她管她婶子死活？娘的，这年月，谁管谁呀，没有亲儿女，谁也靠不住。”钟富懒得理会有德，躬身进了田明的铺子。
田明正跟人说闲话，说的还是收地的事儿。田明说：“明华预备往省里市里跑跑呢，有了门路就好办了。”有人应和着说：“种菜不像种粮食，粮食没行市，存三年五年不是个事儿，菜是啥，菜是一泡水，离了土就得卖，晚一霎都不行。”
田明说：“以前种庄稼看二十四节气，现在种地得看政策，政策点了头，啥事儿好办，政策不点头，你有多大本事，还是个干瞪眼。”有人说：“刘庆西耍威风，没镇住德厚，没镇住明华，也是个草包货。”
田明说：“庄稼人的事儿，不能由着上边做主，上边光知道打雷，一点雨点儿也不下，白养了一帮儿白眼狼。”钟富进了门儿，田明赶紧站起来，说：“叔，您快屋里坐。大伙说土地的事儿呢。”没等钟富坐下，说话的几个人欠腚走了，钟富脸上不好看，小声骂道：“娘娘的，把我当瘟神了！”
老魏递上一根烟，瞥了钟富一眼，说：“叔，村里的事儿，您往后少参言，咱是谁呀，咱在尿窝里打滚呢。”钟富点点头，田明小声说：“叔，小元预备入党呢，明华点头了，您看吧，将来八里堡这方天，还是咱魏家顶起来。”
钟富还是点头，老魏说：“叔，侄儿有句话。您呢，抽空儿跟刘德厚道个歉，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扛着扁担过不去城门，那不叫汉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不能犯犟，事儿僵住了，往后事儿不好办了，还是咱用人的时候多。”
钟富问道：“咋个包法，德厚没说？”老魏说：“叔，您也想进组？”钟富摇头说：“不在组里，等于让人家一脚踢出来了，不还是黑五类？”老魏说：“叔，您想开了就好，庄稼人是顺风草，风向哪儿吹，草往哪儿倒，收不收随大流。是这个理儿吧？”
钟富愁苦地说：“你给叔想个法儿，不能把我搁在外边吧。”老魏说：“叔，这一遭不同往常选举生产队长，四个小组长，村里不点将，让村民自己选，谁有本事谁干。不是守着铺子，侄儿倒想应个差事，偏偏让铺子拴住了。您有这个意思，侄儿替您跑跑？”
钟富苦笑着说：“谁选我？选了村里也不应。”老魏说：“咱魏家也算大户，不选您选谁？叔，在村里您没地位，也算是有本事的。庄户人顾眼前，谁给好处就是谁的。”
田明说得不差。钟富说：“田明，你抽空帮我串通串通，叔不是块死榆木，谁不想人前显贵？”老魏一笑，说：“叔，空口白话可不行，少不得破费两个子儿。我帮您拉拉选票。”钟富点头应了。
钟富要了两瓶儿酒，往怀里一揣，心虚地说：“叔把德厚得罪了，人家未必待见咱。”老魏鼓动说：“叔，不管德厚说啥，您不能和他翻脸。您先过去，一会我过去给您帮个腔。”说着包了两半截儿烤肠，往钟富怀里一塞，笑着说：“叔，您光抱着酒瓶子，还没带肴呢。”钟富捏了捏兜，说：“你先上账吧。”老魏送出来说：“上啥账，自己的事儿。”
一片一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地上下白了。钟富在德厚家门口转悠了半天，咬牙进了院子。德厚家的狗汪朗了两声，很快有人出来开门，是刘桃儿。刘桃尖声尖气地说：“你在外边跺跺脚，别把雪花带进来。天不好，不在家里烤炉子，没是没非，出来干啥！”
钟富咧着嘴巴，好不容易撮起的几绺笑容，在脸上冻住了。以前刘桃跟他说话可不这样，看看，把人家孩子也得罪了。德厚媳妇问：“谁呀？”刘桃儿说：“还能有谁，魏钟富！”德厚媳妇在里间大声说：“桃儿，快迎进来吧，别再让人家告了，再告，你爹就成吃屎的了。”
德厚在火炉跟前坐着，没翻眼皮。钟富干巴巴地笑着说：“德厚，你还跟我一般见识？”德厚拿了个小凳递给钟富，说：“钟富，你给我留脸了，使劲儿告告，把我弄下来，我请你喝一壶。”钟富坐下说：“谁告你了？”德厚鼻子里笑了一声，“你没告，我自己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