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说：“小满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下面子让大风刮跑了。 妮，你说这个啥意思儿？”妮说：“妗子心里不踏实，怕水源跟云芝好上了。光一个梅子就够受了，又添上个云芝。”明华笑了笑说：“这下水源倒是安稳了，两个女人在跟前，都是属刺猬的，哪一个也动不的。”
娘儿俩说了一会儿话，妮把布卷儿塞到明华怀里，小声说：“四清给我截了块布料，我嫌颜色儿老气，二姨，干脆我孝顺了您，您铰件薄袄儿穿吧。”明华把布卷打开，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又推给妮，说：“妮，二姨还没到靠你施舍的份上，我这里有块里子料儿，一会儿翻出来，棉花现成，给你娘做一件儿吧。”妮不高兴地说：“二姨，您别推三阻四，闺女孝敬您一件儿，是闺女的本分，这么些年，我还没孝敬您一绺布丝呢。”
妮说着红了眼圈，明华攥着妮的手，压着声儿说：“妮，亏你还是给人家当媳妇的，让你嫂子看见了，算啥事儿？妮，二姨心里有数，你有份孝心就行了。”妮假装生气，嘟着嘴巴说：“二姨，您要觉得穿着腻歪得慌，随便打发个啥人，反正您也不跟我亲热。”明华怕妮多心，只好收了。
妮说：“二姨，说村里收地呢，有这事儿吧？闲话怪话一堆一堆的，您年纪也不小了，少惹是非，要我说，赶紧把这劳什子书记辞了，清闲几年再说。”明华深剜了妮一眼，说：“听了几句闲话，坐不住了？妮，你少在我跟前嚼舌，刚才耳根子清净了，你又来胡说八道。”妮说：“收不收地，碍我啥事儿，您要不是我二姨，我才懒得管呢。”
一会表嫂进来，说：“妮，晌午别回去了，过会我炒两个菜，和你二姨好好说会话儿。”妮哼了一声说：“二姨不稀罕我，我才不在她跟前现眼呢。”秉忱媳妇光抿着嘴笑，明华说：“妮，没事儿多往八里洼走走。”妮说：“又不想耽误工夫，又想听听姥娘的动静儿，我才不给您当传声筒呢。”明华笑骂了一句，把妮送出来。
老吕有事找明华，妮说：“正经来传声筒了。”老吕脸上发虚，明华说：“老吕，刘庆西来了？”老吕说：“陈冠东也来了。明华，你心里有个数儿，肯定有人给你告黑状了，刘庆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脸像个烧饼。”明华点头说：“老吕，到饭食头了，做饭吧，弄壶酒。”明华说着出去了。
到了大队部，听见屋里吵吵，像是刘庆西训斥德厚。“刘德厚，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乡党委乡政府？嗯！还有没有政策？忒没法没天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看你们就是土皇帝！”
德厚蹲在地上，嚼着烟杆儿，非但不恼，反而嘿嘿地笑，庆西更加生气，说：“刘德厚，你笑啥？有啥好笑的！”德厚说：“没笑啥，刘乡长，有话好好说嘛。地是国家的，身子可是你自己的，成天跟咱吹胡子瞪眼，气出毛病来，吃药打针，不值当的呢。”
陈冠东拨拉了刘庆西一把，说：“德厚，说说咋回事儿，不能反正都是你们的理儿。”德厚说：“还是土地的事儿嘛。陈书记，我给您算笔账。”德厚摆弄着几根粗壮的手指，像拨弄算盘珠子，“今年我种了八亩地，一季儿小麦，单产八百斤，产量不低，一斤小麦两毛二，不吃不喝全卖出去，毛收入一千三百元钱；一季儿玉米，七百斤没问题，也算说得过去，价钱明摆着，市面上好玉米一毛六分五，粮站公粮补贴一毛，毛拉收入八百多元，两项加起来，两千一百元钱。这是我一家的全年收入，看起来不少，到手的钱呢，不到三百元。”
刘庆西气呼呼地说：“我们不是来听你算账的，吃到肚子里边的咋算？”刘庆西不讲理，德厚不急不火，慢吞吞地说：“你听我说嘛。肥料钱四百八，水电费一百二，提留一亩地六十七，摊派一亩地二十七，陈书记，您给我算算，干了一年，横竖儿赚壶醋钱吧，一壶醋钱也没给我留下。这个账明白了吧，谁种地谁是孙子！”
陈冠东有几分泄气，这笔帐他没算过，今儿德厚一算，心里沉甸甸的，农民真不容易。德厚说：“二位领导，您呢，别跟咱庄稼人生气，跟你们吃国家粮的比，庄稼人不算个人。老天爷掐一把，上边踩一脚，自己不小心闪个腰，再有个一病二灾，庄稼人甭想活了。”
陈冠东说：“老刘，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为了工作嘛。”刘庆西说：“谁踩你一脚了？刘德厚，按政策办事儿，政策可是硬杠杠，政策比你硬。”德厚说：“我硬个茄子，还不如根烂绳头子呢。”陈冠东反倒笑了，说：“老刘，不怨庆西跟你急，政策就是政策，我和庆西当不了政策的家。”
刘庆西仍然不依不饶，大声嚷嚷着，“德厚，人咋出去的，你咋给我找回来，还没王法了还！”德厚说：“刘乡长，跟你说句实话，人是我放出去的，你爱咋的咋的吧。”刘庆西嘴巴发青，说：“德厚，你别蹬鼻子上脸，不怕开除党籍你就愣！”
德厚不气不恼，说：“刘乡长，在你们领导手里，我还有这个揪手，我给你磕个头，你拿了我的党票，我就自由了，想干啥干啥。”陈冠东很生气，这个刘庆西，嘴上少个把门的，啥话也敢说，狠狠瞪了刘庆西一眼说：“庆西，怎么说话呢！”
娘儿俩说了一会儿话，妮把布卷儿塞到明华怀里，小声说：“四清给我截了块布料，我嫌颜色儿老气，二姨，干脆我孝顺了您，您铰件薄袄儿穿吧。”明华把布卷打开，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又推给妮，说：“妮，二姨还没到靠你施舍的份上，我这里有块里子料儿，一会儿翻出来，棉花现成，给你娘做一件儿吧。”妮不高兴地说：“二姨，您别推三阻四，闺女孝敬您一件儿，是闺女的本分，这么些年，我还没孝敬您一绺布丝呢。”
妮说着红了眼圈，明华攥着妮的手，压着声儿说：“妮，亏你还是给人家当媳妇的，让你嫂子看见了，算啥事儿？妮，二姨心里有数，你有份孝心就行了。”妮假装生气，嘟着嘴巴说：“二姨，您要觉得穿着腻歪得慌，随便打发个啥人，反正您也不跟我亲热。”明华怕妮多心，只好收了。
妮说：“二姨，说村里收地呢，有这事儿吧？闲话怪话一堆一堆的，您年纪也不小了，少惹是非，要我说，赶紧把这劳什子书记辞了，清闲几年再说。”明华深剜了妮一眼，说：“听了几句闲话，坐不住了？妮，你少在我跟前嚼舌，刚才耳根子清净了，你又来胡说八道。”妮说：“收不收地，碍我啥事儿，您要不是我二姨，我才懒得管呢。”
一会表嫂进来，说：“妮，晌午别回去了，过会我炒两个菜，和你二姨好好说会话儿。”妮哼了一声说：“二姨不稀罕我，我才不在她跟前现眼呢。”秉忱媳妇光抿着嘴笑，明华说：“妮，没事儿多往八里洼走走。”妮说：“又不想耽误工夫，又想听听姥娘的动静儿，我才不给您当传声筒呢。”明华笑骂了一句，把妮送出来。
老吕有事找明华，妮说：“正经来传声筒了。”老吕脸上发虚，明华说：“老吕，刘庆西来了？”老吕说：“陈冠东也来了。明华，你心里有个数儿，肯定有人给你告黑状了，刘庆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脸像个烧饼。”明华点头说：“老吕，到饭食头了，做饭吧，弄壶酒。”明华说着出去了。
到了大队部，听见屋里吵吵，像是刘庆西训斥德厚。“刘德厚，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乡党委乡政府？嗯！还有没有政策？忒没法没天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看你们就是土皇帝！”
德厚蹲在地上，嚼着烟杆儿，非但不恼，反而嘿嘿地笑，庆西更加生气，说：“刘德厚，你笑啥？有啥好笑的！”德厚说：“没笑啥，刘乡长，有话好好说嘛。地是国家的，身子可是你自己的，成天跟咱吹胡子瞪眼，气出毛病来，吃药打针，不值当的呢。”
陈冠东拨拉了刘庆西一把，说：“德厚，说说咋回事儿，不能反正都是你们的理儿。”德厚说：“还是土地的事儿嘛。陈书记，我给您算笔账。”德厚摆弄着几根粗壮的手指，像拨弄算盘珠子，“今年我种了八亩地，一季儿小麦，单产八百斤，产量不低，一斤小麦两毛二，不吃不喝全卖出去，毛收入一千三百元钱；一季儿玉米，七百斤没问题，也算说得过去，价钱明摆着，市面上好玉米一毛六分五，粮站公粮补贴一毛，毛拉收入八百多元，两项加起来，两千一百元钱。这是我一家的全年收入，看起来不少，到手的钱呢，不到三百元。”
刘庆西气呼呼地说：“我们不是来听你算账的，吃到肚子里边的咋算？”刘庆西不讲理，德厚不急不火，慢吞吞地说：“你听我说嘛。肥料钱四百八，水电费一百二，提留一亩地六十七，摊派一亩地二十七，陈书记，您给我算算，干了一年，横竖儿赚壶醋钱吧，一壶醋钱也没给我留下。这个账明白了吧，谁种地谁是孙子！”
陈冠东有几分泄气，这笔帐他没算过，今儿德厚一算，心里沉甸甸的，农民真不容易。德厚说：“二位领导，您呢，别跟咱庄稼人生气，跟你们吃国家粮的比，庄稼人不算个人。老天爷掐一把，上边踩一脚，自己不小心闪个腰，再有个一病二灾，庄稼人甭想活了。”
陈冠东说：“老刘，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为了工作嘛。”刘庆西说：“谁踩你一脚了？刘德厚，按政策办事儿，政策可是硬杠杠，政策比你硬。”德厚说：“我硬个茄子，还不如根烂绳头子呢。”陈冠东反倒笑了，说：“老刘，不怨庆西跟你急，政策就是政策，我和庆西当不了政策的家。”
刘庆西仍然不依不饶，大声嚷嚷着，“德厚，人咋出去的，你咋给我找回来，还没王法了还！”德厚说：“刘乡长，跟你说句实话，人是我放出去的，你爱咋的咋的吧。”刘庆西嘴巴发青，说：“德厚，你别蹬鼻子上脸，不怕开除党籍你就愣！”
德厚不气不恼，说：“刘乡长，在你们领导手里，我还有这个揪手，我给你磕个头，你拿了我的党票，我就自由了，想干啥干啥。”陈冠东很生气，这个刘庆西，嘴上少个把门的，啥话也敢说，狠狠瞪了刘庆西一眼说：“庆西，怎么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