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仁哭着说：“车书记，您这一路累着了吧？盼着您老下来走走，盼啊等啊，没想到您说走就走了。”云芝抱着包袱哭出了声，三官媳妇看着两人发愣，说：“你俩少掉泪，快把车书记接过去。”明仁接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又是一通儿哭，大伙儿也跟着掉泪。
一边走，三官问云芝，“云芝，董书记咋说的？”云芝说：“董书记说，别违了车书记的意思儿，丧事儿尽量从简，别惊动大伙儿。”三官点着头，云芝说：“车书记临终前，一再嘱咐不要为他花钱，随便掘个坑儿，一埋了事。说想跟黄爷爷搭个伴儿，省里没同意。”三官一边流泪一边点头，云芝说：“三爷爷，包袱里有车书记的骨灰，董书记说，他特意从骨灰里拣出来的。”
大伙儿一路护送，把车书记的衣冠供在灵棚里，明仁立马写了个牌位，点了几炷高香，把车书记供奉起来，香烟袅袅猎猎，缭绕不散，男男女女磕了一会儿头。三官朝车书记的神牌，深深揖了一揖，抽泣着说：“入乡随俗吧，庄户人庄户理儿。车书记，您的意思儿，我们都明白，您老别怪我们，大伙儿有份敬心，比啥都强，您老就领受吧。”明仁说：“上几碗菜供供，太冷清了不好。”
女人们早有预备，明仁发了话，赶紧摆了几个果碟儿，上了几碗儿菜蔬，看看日头不早，三官说：“留下几个人陪灵，其他人回去吃饭，吃过饭都过来听支应。”众人走了，只留下三官明仁松年陪着车书记说话。
车耀先追悼会开了一半，刘万里突然来了。车子停在场院边儿上，陈冠东刘庆西跟着从车里钻出来，刘万里径直过来了。会场里很安静，八里洼的老少爷们，屏息静气，听三官致悼词。
天空一派苍黄，几片儿云在远天上行走，太阳跟前结着一圈黄晕，像要起风的样子。三官戴着老花镜，哆哆嗦嗦攥着一张纸，差点儿贴到鼻梁上，声音嘶哑苍凉，眼泪不停地噗噜噜往下滚。
三官哑着嗓子念道：“车书记是个很好的人，没有架子，说话和气，在八里洼工作期间，跟乡亲们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五八年吃食堂，车书记住在村里，跟大伙儿端一样的碗，吃一样的饭，干一样的活。车书记身体一直不好，腿脚不灵便，样样工作跑在前头，我和明杰劝他，车书记，您年纪大了，别跟年轻人比，身子要紧。车书记说，省委没给你们当好家，让大家受苦了，我向大家检讨。”
人群里一阵一阵的抽泣声，有人小声哭了。哭的是羔子，羔子满脸是泪，袄袖子一抹，把脸洗干净了。三官抹了把眼睛，继续念：“车书记脚肿得穿不上鞋，仍然坚持下地劳动，好几次晕倒在地头上。车书记和咱们不一样儿，身上好几处弹伤，庄稼人歇工了，回家一躺，车书记挨家挨户谈心做工作，八里洼几百户人家，车书记没在谁家炕头上坐过？没在谁家吃过饭？没在谁家地里干过活？车书记跟我说，三官，我是党的高级干部啊，拿国家的俸禄，吃人民的小米，老乡们一天吃不饱饭，我车耀先死不瞑目。”
人群里有点儿乱，三官泪眼朦胧，刘万里从人空里挤进来，一脸庄重地站着，三官心里稍微安然了些，声音更大了，他让刘万里好生听听，怎么做官，怎么做人。“车书记就是这样一个人，处处想着社员，事事为百姓打算，社员想不到的，车书记替咱想到了，心里装着百姓，不论啥事儿，车书记做到了咱们的心坎上。车书记是优秀**员，是党的好干部，是咱老百姓的贴心人。车书记永远活在咱们心中！”
三官念完了悼词，刘万里领着陈冠东刘庆西，随着乌压压的人群，向车书记三鞠躬。刘万里说：“三官同志，你们做得很好。吃水不忘掘井人，知党情，报党恩，不论什么时候，不能忘了像车书记这样的好干部。”
刘万里跟明华德厚见过面儿，攥着陈嘉福的手说：“老陈书记，听乡里说，你想退下去？这不像你的为人。”陈嘉福说：“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有心无力，不干了吧。”刘万里说：“你呀，老陈书记，跟车书记好好学学吧，活着一分钟，奋斗六十秒。”陈嘉福说：“占着茅子不拉屎，才是不负责任呢。”刘万里没说什么，头里走了。
开完了追悼会，明华德厚没急着回去，明华想看看车书记的棺椁，到林上给车书记行个礼，偷空儿回家看看娘去。花田分管茶水事务，把陈嘉福陈大有让进灵棚里喝茶，吩咐闲杂人给大家上菜。见刘杏站在一边，花田说：“刘杏，回吧，你爹在灵棚里吃。赴了丧不串亲戚，串亲戚不吉利。”刘杏说：“啥年月了，还信这个！灵棚里七漏风八漏气，灌一肚子风，吃了不相应。”
德厚在一边跟明仁说话，明仁说：“下晌车书记棺椁就运回来了，你要不忙，看看再走。”德厚说：“你办事，我放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就想起车书记好处来了。”明仁也不紧劝，德厚走了几步，三官跟明华一边商量事儿，三官说：“明华，等事儿办完了，善款的事儿，多了少了，我给你们个动静儿。”明华说：“三哥，公进公出，我没意见。三哥，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办，钱不够再说，我们都信你。”小萍和玉兰在一边等着明华，明华抽身走了。
一边走，三官问云芝，“云芝，董书记咋说的？”云芝说：“董书记说，别违了车书记的意思儿，丧事儿尽量从简，别惊动大伙儿。”三官点着头，云芝说：“车书记临终前，一再嘱咐不要为他花钱，随便掘个坑儿，一埋了事。说想跟黄爷爷搭个伴儿，省里没同意。”三官一边流泪一边点头，云芝说：“三爷爷，包袱里有车书记的骨灰，董书记说，他特意从骨灰里拣出来的。”
大伙儿一路护送，把车书记的衣冠供在灵棚里，明仁立马写了个牌位，点了几炷高香，把车书记供奉起来，香烟袅袅猎猎，缭绕不散，男男女女磕了一会儿头。三官朝车书记的神牌，深深揖了一揖，抽泣着说：“入乡随俗吧，庄户人庄户理儿。车书记，您的意思儿，我们都明白，您老别怪我们，大伙儿有份敬心，比啥都强，您老就领受吧。”明仁说：“上几碗菜供供，太冷清了不好。”
女人们早有预备，明仁发了话，赶紧摆了几个果碟儿，上了几碗儿菜蔬，看看日头不早，三官说：“留下几个人陪灵，其他人回去吃饭，吃过饭都过来听支应。”众人走了，只留下三官明仁松年陪着车书记说话。
车耀先追悼会开了一半，刘万里突然来了。车子停在场院边儿上，陈冠东刘庆西跟着从车里钻出来，刘万里径直过来了。会场里很安静，八里洼的老少爷们，屏息静气，听三官致悼词。
天空一派苍黄，几片儿云在远天上行走，太阳跟前结着一圈黄晕，像要起风的样子。三官戴着老花镜，哆哆嗦嗦攥着一张纸，差点儿贴到鼻梁上，声音嘶哑苍凉，眼泪不停地噗噜噜往下滚。
三官哑着嗓子念道：“车书记是个很好的人，没有架子，说话和气，在八里洼工作期间，跟乡亲们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五八年吃食堂，车书记住在村里，跟大伙儿端一样的碗，吃一样的饭，干一样的活。车书记身体一直不好，腿脚不灵便，样样工作跑在前头，我和明杰劝他，车书记，您年纪大了，别跟年轻人比，身子要紧。车书记说，省委没给你们当好家，让大家受苦了，我向大家检讨。”
人群里一阵一阵的抽泣声，有人小声哭了。哭的是羔子，羔子满脸是泪，袄袖子一抹，把脸洗干净了。三官抹了把眼睛，继续念：“车书记脚肿得穿不上鞋，仍然坚持下地劳动，好几次晕倒在地头上。车书记和咱们不一样儿，身上好几处弹伤，庄稼人歇工了，回家一躺，车书记挨家挨户谈心做工作，八里洼几百户人家，车书记没在谁家炕头上坐过？没在谁家吃过饭？没在谁家地里干过活？车书记跟我说，三官，我是党的高级干部啊，拿国家的俸禄，吃人民的小米，老乡们一天吃不饱饭，我车耀先死不瞑目。”
人群里有点儿乱，三官泪眼朦胧，刘万里从人空里挤进来，一脸庄重地站着，三官心里稍微安然了些，声音更大了，他让刘万里好生听听，怎么做官，怎么做人。“车书记就是这样一个人，处处想着社员，事事为百姓打算，社员想不到的，车书记替咱想到了，心里装着百姓，不论啥事儿，车书记做到了咱们的心坎上。车书记是优秀**员，是党的好干部，是咱老百姓的贴心人。车书记永远活在咱们心中！”
三官念完了悼词，刘万里领着陈冠东刘庆西，随着乌压压的人群，向车书记三鞠躬。刘万里说：“三官同志，你们做得很好。吃水不忘掘井人，知党情，报党恩，不论什么时候，不能忘了像车书记这样的好干部。”
刘万里跟明华德厚见过面儿，攥着陈嘉福的手说：“老陈书记，听乡里说，你想退下去？这不像你的为人。”陈嘉福说：“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有心无力，不干了吧。”刘万里说：“你呀，老陈书记，跟车书记好好学学吧，活着一分钟，奋斗六十秒。”陈嘉福说：“占着茅子不拉屎，才是不负责任呢。”刘万里没说什么，头里走了。
开完了追悼会，明华德厚没急着回去，明华想看看车书记的棺椁，到林上给车书记行个礼，偷空儿回家看看娘去。花田分管茶水事务，把陈嘉福陈大有让进灵棚里喝茶，吩咐闲杂人给大家上菜。见刘杏站在一边，花田说：“刘杏，回吧，你爹在灵棚里吃。赴了丧不串亲戚，串亲戚不吉利。”刘杏说：“啥年月了，还信这个！灵棚里七漏风八漏气，灌一肚子风，吃了不相应。”
德厚在一边跟明仁说话，明仁说：“下晌车书记棺椁就运回来了，你要不忙，看看再走。”德厚说：“你办事，我放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就想起车书记好处来了。”明仁也不紧劝，德厚走了几步，三官跟明华一边商量事儿，三官说：“明华，等事儿办完了，善款的事儿，多了少了，我给你们个动静儿。”明华说：“三哥，公进公出，我没意见。三哥，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办，钱不够再说，我们都信你。”小萍和玉兰在一边等着明华，明华抽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