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松明说：“懒得管他！让他睡，睡破脑子，何山，有本事一辈子别见人！”松明媳妇瞪了松明一眼，骂道：“何松明，你快滚吧，你就没一句人话儿。”何松明的眼又立起来了，恶声恶气地说：“我滚？凭啥我滚？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在这里下生，在这里长大，将来死在这里！我滚？谁滚谁是碌碡！”
松明媳妇咬着牙根儿，说：“何松明，不定哪一天杨胰子下乡，我让他把你捎了去呆两天，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煞煞你的驴性子。”何松明平常莽撞，一说杨公安，头皮发木，不吱声了，狠狠地砸了大车一斧子，在大车跟前蹲下了。
松明媳妇站在门口，和声细气地说：“何山，你心里要是还有玉芬，娘给你把亲事儿捧起来，出了这种事儿，玉芬就是咱家的人了，你想想，一个破了身子的，谁娶她啊，咱们不花一分钱的彩礼，玉芬规规矩矩进门儿。以前啊，是娘不对，光听你爹老牲口叫唤了，不该搁冷的搁冷了，不该放酸的放酸了，但凡我和你爹上上心，也出不了这事儿。你穿上衣裳，出来晒晒太阳。”
何松明性子毛躁起来了，骂咧咧地说：“还有二亩麦子没割呢，这个家不光我的吧？还晒晒太阳，谁还有脸在太阳里站？”松明媳妇气呼呼地走到松明跟前，照着他的头，噼啪地扇了几刮子，一边打一边咬着牙说：“我让你多嘴，我让你多嘴，少说一句，你还能死了！”
何松明紧紧抱着头，躲闪着媳妇翻飞的巴掌，告饶说：“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说了。”松明媳妇说：“套上牲口快滚吧，滚得远远的！路上有个臭水湾儿，你跳进去，把你何家的脸好生洗洗，省得没脸见你何家的脏祖宗！”松明说：“我不去，等脸老成老成再出去。”松明媳妇说：“随你！”
松明媳妇走到何山的窗户底下听了听，好像有隐隐的哭声，好言劝慰说：“好孩子，你不心疼韩玉芬？你老丈人夜里在场院里打麦子，让羔子羞臊了几句，一口气没上来，腿一蹬，眼一闭，爬烟筒去了！玉芬碰头打滚，寻死上吊，谁也劝不住，还剩了一口气，别提多可怜人了。何山啊，你和玉芬相处了好几年，有情有义，差一桌儿定亲酒，你不怕玉芬有个三长两短？”
没等松明媳妇话说完，门子哐当一声开了，何山没头没脑地跑了。松明朝何山的背影呸地吐了口唾沫，骂道：“没出息的下流种子，几辈子没见过女人！”松明媳妇刚要骂，松年不声不响进了门子，松明媳妇换了一张脸，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咋有空儿？身子正经好利索了？几亩麦子你别着急，何山背也给你背回来了。”
松年不愿看松明媳妇一张寡脸，病了好一阵子，没过去瞧他一眼，要不是他求爹告娘把何山弄出来，甭想看见她一个笑脸。何松年说：“大水的事儿，听说了？”松明欠了欠身子，从腰里摘下烟荷包，往松年手里一塞，说：“该！他要把亲事痛痛快快应承下来，何山和玉芬进了洞房，弄下大胯来，谁也管不着！他告啊，没长弯弯肚子，甭想吞镰刀头，把自己告死了吧！”松年没想到松明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两眼发直，恨不能踹他两脚。
松明媳妇说：“哥，你听听，你兄弟有句人话儿！何家伤了几辈子天理，养出这么个不通情理的东西！”何松年气呼呼地说：“松明，韩大水千错万错，也是为神的人，你不怕天上落焦雷！你出去看看，老少爷们，但凡是个喘气的，谁不落泪？你不用唱快，有你好受的时候！”
何松明梗着脖子说：“你不是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哥！天上落焦雷，把我一劈两半儿，行了吧？大水给你多少好处，向着人家说话。”松年懒得跟他计较，松明媳妇撇着嘴说：“大哥，犯不上跟他生气儿，当他是一口披着人皮的骡子。”松年说：“你两口子过去说句话儿，三官和明仁找你俩说话。”
何松明一紧张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说：“咋了，还没完了，他韩大水死了，不是咱害死的，有本事他告去啊，告倒我，我蹲大狱！”松年吐了一口，撂下一句话，“去不去随你！何松明，到时候你千万别找我，我不是你哥！”何松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仁和三官等了半个时辰，松明两口子没露脸，丧事上一摊子事儿，两人等没了耐心。三官说：“何松明两口子还真沉得住气儿，吃软饭拉硬屎，没见这样的。松年，你说咋办？”松年生气地说：“他两口子吃硬不吃软，有把刀子也敢往肚子里吞。三哥，一会松明来了，别给他留面子，狠狠喷他两句！”
等了半天，何松明总算过来了，松明媳妇一脸儿焦黄，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属骡子的，还是属狗熊的？推了不走打倒退，吃了扁担，也该弯弯腰，没见这你号不通情理的人！”
何松明在三官跟前站住，不说不笑，像根桩子，三官冷笑了一声，说：“何松明，何山出来了，往后你不用人了？不是俺几个跑前跑后，何山能出来？没指望你何松明知恩图报，你总得说句人话吧？我告诉你，何山怎么出来的，我怎么把他送进去，你信不信？”
何松明翻着白眼，嘟囔着说：“公安局又不是你开的，你说关就关，你说放就放了？三官，我过够了，你把我送进去呆两天。”三官本来在气头上，何松明一激，不由火冒三丈，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儿跳起老高，何松明脖子一缩，没敢吭气儿，“何松明，韩大水死了，咋死的？没这事儿，他能不声不响死了？不是我和明仁摁着压着，韩家一门老小饶不了你！”
松明媳妇吓得嘴唇直打哆嗦，哭丧着脸说：“三哥，你劝劝韩家，咱没逼他，这事儿说啥赖不到咱身上。”三官冷笑着说：“我劝？等着韩家打上门来，看你两口子嘴还硬不硬。”
松明媳妇咬着牙根儿，说：“何松明，不定哪一天杨胰子下乡，我让他把你捎了去呆两天，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煞煞你的驴性子。”何松明平常莽撞，一说杨公安，头皮发木，不吱声了，狠狠地砸了大车一斧子，在大车跟前蹲下了。
松明媳妇站在门口，和声细气地说：“何山，你心里要是还有玉芬，娘给你把亲事儿捧起来，出了这种事儿，玉芬就是咱家的人了，你想想，一个破了身子的，谁娶她啊，咱们不花一分钱的彩礼，玉芬规规矩矩进门儿。以前啊，是娘不对，光听你爹老牲口叫唤了，不该搁冷的搁冷了，不该放酸的放酸了，但凡我和你爹上上心，也出不了这事儿。你穿上衣裳，出来晒晒太阳。”
何松明性子毛躁起来了，骂咧咧地说：“还有二亩麦子没割呢，这个家不光我的吧？还晒晒太阳，谁还有脸在太阳里站？”松明媳妇气呼呼地走到松明跟前，照着他的头，噼啪地扇了几刮子，一边打一边咬着牙说：“我让你多嘴，我让你多嘴，少说一句，你还能死了！”
何松明紧紧抱着头，躲闪着媳妇翻飞的巴掌，告饶说：“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说了。”松明媳妇说：“套上牲口快滚吧，滚得远远的！路上有个臭水湾儿，你跳进去，把你何家的脸好生洗洗，省得没脸见你何家的脏祖宗！”松明说：“我不去，等脸老成老成再出去。”松明媳妇说：“随你！”
松明媳妇走到何山的窗户底下听了听，好像有隐隐的哭声，好言劝慰说：“好孩子，你不心疼韩玉芬？你老丈人夜里在场院里打麦子，让羔子羞臊了几句，一口气没上来，腿一蹬，眼一闭，爬烟筒去了！玉芬碰头打滚，寻死上吊，谁也劝不住，还剩了一口气，别提多可怜人了。何山啊，你和玉芬相处了好几年，有情有义，差一桌儿定亲酒，你不怕玉芬有个三长两短？”
没等松明媳妇话说完，门子哐当一声开了，何山没头没脑地跑了。松明朝何山的背影呸地吐了口唾沫，骂道：“没出息的下流种子，几辈子没见过女人！”松明媳妇刚要骂，松年不声不响进了门子，松明媳妇换了一张脸，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咋有空儿？身子正经好利索了？几亩麦子你别着急，何山背也给你背回来了。”
松年不愿看松明媳妇一张寡脸，病了好一阵子，没过去瞧他一眼，要不是他求爹告娘把何山弄出来，甭想看见她一个笑脸。何松年说：“大水的事儿，听说了？”松明欠了欠身子，从腰里摘下烟荷包，往松年手里一塞，说：“该！他要把亲事痛痛快快应承下来，何山和玉芬进了洞房，弄下大胯来，谁也管不着！他告啊，没长弯弯肚子，甭想吞镰刀头，把自己告死了吧！”松年没想到松明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两眼发直，恨不能踹他两脚。
松明媳妇说：“哥，你听听，你兄弟有句人话儿！何家伤了几辈子天理，养出这么个不通情理的东西！”何松年气呼呼地说：“松明，韩大水千错万错，也是为神的人，你不怕天上落焦雷！你出去看看，老少爷们，但凡是个喘气的，谁不落泪？你不用唱快，有你好受的时候！”
何松明梗着脖子说：“你不是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哥！天上落焦雷，把我一劈两半儿，行了吧？大水给你多少好处，向着人家说话。”松年懒得跟他计较，松明媳妇撇着嘴说：“大哥，犯不上跟他生气儿，当他是一口披着人皮的骡子。”松年说：“你两口子过去说句话儿，三官和明仁找你俩说话。”
何松明一紧张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说：“咋了，还没完了，他韩大水死了，不是咱害死的，有本事他告去啊，告倒我，我蹲大狱！”松年吐了一口，撂下一句话，“去不去随你！何松明，到时候你千万别找我，我不是你哥！”何松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仁和三官等了半个时辰，松明两口子没露脸，丧事上一摊子事儿，两人等没了耐心。三官说：“何松明两口子还真沉得住气儿，吃软饭拉硬屎，没见这样的。松年，你说咋办？”松年生气地说：“他两口子吃硬不吃软，有把刀子也敢往肚子里吞。三哥，一会松明来了，别给他留面子，狠狠喷他两句！”
等了半天，何松明总算过来了，松明媳妇一脸儿焦黄，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属骡子的，还是属狗熊的？推了不走打倒退，吃了扁担，也该弯弯腰，没见这你号不通情理的人！”
何松明在三官跟前站住，不说不笑，像根桩子，三官冷笑了一声，说：“何松明，何山出来了，往后你不用人了？不是俺几个跑前跑后，何山能出来？没指望你何松明知恩图报，你总得说句人话吧？我告诉你，何山怎么出来的，我怎么把他送进去，你信不信？”
何松明翻着白眼，嘟囔着说：“公安局又不是你开的，你说关就关，你说放就放了？三官，我过够了，你把我送进去呆两天。”三官本来在气头上，何松明一激，不由火冒三丈，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儿跳起老高，何松明脖子一缩，没敢吭气儿，“何松明，韩大水死了，咋死的？没这事儿，他能不声不响死了？不是我和明仁摁着压着，韩家一门老小饶不了你！”
松明媳妇吓得嘴唇直打哆嗦，哭丧着脸说：“三哥，你劝劝韩家，咱没逼他，这事儿说啥赖不到咱身上。”三官冷笑着说：“我劝？等着韩家打上门来，看你两口子嘴还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