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刚跟两人握了手，说：“别听刘书记的，我才是下来向你们学习的呢。”跃进没脑子，不知怎么应付蒯记者，刘万里瞪了跃进一眼说：“别愣着了，老蒯，里边坐，听听他们的汇报。”
水成领着蒯记者往里走，刘万里把跃进叫住了，压着声儿说：“跃进，八里洼管区是县里省里的典型，记者眼毒，有些事儿能捂则捂，能盖则盖。听明白了没有？捅了篓子，让蒯记者揭了顶盖，你自己跟县里解释去。”刘万里不轻不重的几句话，把跃进说毛了，脸上阵阵发虚。刘万里说：“看你这点出息儿，你紧张什么？没见过世面！关键是招待好，招待好了，什么都有了。”
蒯刚在屋里坐了一会，屋里闷热，臭烘烘的味儿直钻鼻子，背着相机出来了。天井里一派骄阳，院子里的枣树，挂满了拇指大半红的枣子，在风里摇晃。没见管区的人马，蒯刚问：“刘书记，管区这一级编制多少人？”
跃进刚要回答，刘万里说：“是这样，现在正是秋收大忙季节，干部们下去‘五同’了，咱们晚来一步，他俩也下去了。联产责任承包之后，我们把工作重心下移了，公社管区两级干部包村包户，跟社员面对面，用我们的话说，近距离指导，零距离服务。农忙时节，吃住工作一般在下边，机关里轻易见不到人，所以啊，公社管区显得冷清了。冷清了也好，人浮于事，效率就低了。”
蒯刚一边听一边记，兴奋地说：“很好，很好，这是一条很好的经验，值得推广。说真的，这次下来之前，对基层工作，还真有点想法呢，农民种自己的地，打自己的粮，基层干部会不会无所事事？今年夏收，各地的情况很不好，减产比较严重，中央对农村工作非常重视，派下来不少调查组。我这次下来，主要搞些社会调查，特别是对农业生产出现滑坡的原因，有个深入的调查分析。”
重新回到屋里，跃进翻着笔记本，装模作样地说：“蒯记者，我把管区的情况跟您汇报汇报，哪里不对的，请您多批评多指导。”蒯记者朝刘万里微笑着说：“不用不用。我呀，带着眼睛耳朵下来，带着嘴巴上去。刘书记，你工作忙，回吧。我住几天，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蒯记者掏出一张介绍信，还有一个小本本，递给跃进，说：“魏书记，这是我的介绍信、工作证。”跃进伸手要接，刘万里把介绍信推回去说：“蒯记者，老蒯，您啊，太认真了！跃进，我们跟蒯记者好好学学，工作嘛，最怕认真二字。”
老蒯掏出几张钱，几斤粮票，数了数，推给跃进说：“魏书记，我跟你们报上到了，咱们按规矩来，我吃派饭，派谁家也行。”刘万里说：“老蒯，你呀，让我说什么好！”蒯记者说：“这样儿吧。”刘万里没有走的意思，老蒯背起相机说：“你们谈，我下去转转。”刘万里追出来的时候，蒯刚已经走远了。
刘万里跺着脚说：“这个老蒯，直肠子驴！”跃进和水成楞住了，不知是陪刘万里，还是陪蒯刚，愣愣地站着。刘万里生气地说：“看我干什么，快陪老蒯去！”跃进走了几步，又让刘万里叫回去了，刘万里说：“水成，快追上他，你们两个，一堆木头！”
刘万里跃进问：“跃进，最近村里情况咋样儿？”跃进说：“还行吧。”刘万里瞪着眼睛，说：“什么叫还行！八里洼有个叫刘和田的？”跃进一愣，刘万里说：“知道蒯记者为啥下来？”跃进惶惑地摇头，刘万里更加生气，“今儿早上，刘和田把村里告了。一大早，我正陪蒯刚吃饭，你看看，跟毛张飞似的，什么东西！到底咋回事儿？”
跃进只好把事儿说了一遍，刘万里说：“什么合同？哪来的狗屁道道！以前的一律不算数儿，别说是一纸合同，国家宪法还修改呢。群众意见很大，是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少数人的利益？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文件上怎么说的？允许一部分先富起来，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跃进还在发愣，刘万里说：“管区的工作太被动了！临时就这样吧，赶找块烂泥巴，把刘和田的嘴巴糊上，过去这一阵儿，我亲自下来处理这件事儿。”刘万里走到车门边，从车里掏出一包旧衣裳，塞到跃进怀里，皱着眉头说：“招娣给三桂找了几件儿衣裳，两件毛料儿。让三桂好好倒饬倒饬，抱窝鸡似的，我都没脸儿下来了。跃进，你别让我失望。”
刘慕田赶着牲口压了一遍谷子，起了一道儿谷糠，树底下放着凉茶，捧着罐子喝了一气。羔子牵着雪里青打场，手里摇着根柳枝儿，跟跳大神似的。雪里青像个小浪娘们，款款地迈着小碎步儿，走走停停，尖声尖气地叫了两声，声音缠绵悠长。
刘慕田伸着脖子咕嘟咕嘟喝水，羔子的嗓子里发干，像插了一根筷子，痒痒的难受，也想来一口。牵住毛驴儿问道：“慕田，还有水没？嗓子眼里着火了。”刘慕田原本小气，羔子胡子拉碴一张驴嘴，心里腻歪得慌，晃晃瓦罐说：“没了。老杨，你才转了几圈儿，懒驴上套屎尿多！”
水成领着蒯记者往里走，刘万里把跃进叫住了，压着声儿说：“跃进，八里洼管区是县里省里的典型，记者眼毒，有些事儿能捂则捂，能盖则盖。听明白了没有？捅了篓子，让蒯记者揭了顶盖，你自己跟县里解释去。”刘万里不轻不重的几句话，把跃进说毛了，脸上阵阵发虚。刘万里说：“看你这点出息儿，你紧张什么？没见过世面！关键是招待好，招待好了，什么都有了。”
蒯刚在屋里坐了一会，屋里闷热，臭烘烘的味儿直钻鼻子，背着相机出来了。天井里一派骄阳，院子里的枣树，挂满了拇指大半红的枣子，在风里摇晃。没见管区的人马，蒯刚问：“刘书记，管区这一级编制多少人？”
跃进刚要回答，刘万里说：“是这样，现在正是秋收大忙季节，干部们下去‘五同’了，咱们晚来一步，他俩也下去了。联产责任承包之后，我们把工作重心下移了，公社管区两级干部包村包户，跟社员面对面，用我们的话说，近距离指导，零距离服务。农忙时节，吃住工作一般在下边，机关里轻易见不到人，所以啊，公社管区显得冷清了。冷清了也好，人浮于事，效率就低了。”
蒯刚一边听一边记，兴奋地说：“很好，很好，这是一条很好的经验，值得推广。说真的，这次下来之前，对基层工作，还真有点想法呢，农民种自己的地，打自己的粮，基层干部会不会无所事事？今年夏收，各地的情况很不好，减产比较严重，中央对农村工作非常重视，派下来不少调查组。我这次下来，主要搞些社会调查，特别是对农业生产出现滑坡的原因，有个深入的调查分析。”
重新回到屋里，跃进翻着笔记本，装模作样地说：“蒯记者，我把管区的情况跟您汇报汇报，哪里不对的，请您多批评多指导。”蒯记者朝刘万里微笑着说：“不用不用。我呀，带着眼睛耳朵下来，带着嘴巴上去。刘书记，你工作忙，回吧。我住几天，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蒯记者掏出一张介绍信，还有一个小本本，递给跃进，说：“魏书记，这是我的介绍信、工作证。”跃进伸手要接，刘万里把介绍信推回去说：“蒯记者，老蒯，您啊，太认真了！跃进，我们跟蒯记者好好学学，工作嘛，最怕认真二字。”
老蒯掏出几张钱，几斤粮票，数了数，推给跃进说：“魏书记，我跟你们报上到了，咱们按规矩来，我吃派饭，派谁家也行。”刘万里说：“老蒯，你呀，让我说什么好！”蒯记者说：“这样儿吧。”刘万里没有走的意思，老蒯背起相机说：“你们谈，我下去转转。”刘万里追出来的时候，蒯刚已经走远了。
刘万里跺着脚说：“这个老蒯，直肠子驴！”跃进和水成楞住了，不知是陪刘万里，还是陪蒯刚，愣愣地站着。刘万里生气地说：“看我干什么，快陪老蒯去！”跃进走了几步，又让刘万里叫回去了，刘万里说：“水成，快追上他，你们两个，一堆木头！”
刘万里跃进问：“跃进，最近村里情况咋样儿？”跃进说：“还行吧。”刘万里瞪着眼睛，说：“什么叫还行！八里洼有个叫刘和田的？”跃进一愣，刘万里说：“知道蒯记者为啥下来？”跃进惶惑地摇头，刘万里更加生气，“今儿早上，刘和田把村里告了。一大早，我正陪蒯刚吃饭，你看看，跟毛张飞似的，什么东西！到底咋回事儿？”
跃进只好把事儿说了一遍，刘万里说：“什么合同？哪来的狗屁道道！以前的一律不算数儿，别说是一纸合同，国家宪法还修改呢。群众意见很大，是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少数人的利益？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文件上怎么说的？允许一部分先富起来，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跃进还在发愣，刘万里说：“管区的工作太被动了！临时就这样吧，赶找块烂泥巴，把刘和田的嘴巴糊上，过去这一阵儿，我亲自下来处理这件事儿。”刘万里走到车门边，从车里掏出一包旧衣裳，塞到跃进怀里，皱着眉头说：“招娣给三桂找了几件儿衣裳，两件毛料儿。让三桂好好倒饬倒饬，抱窝鸡似的，我都没脸儿下来了。跃进，你别让我失望。”
刘慕田赶着牲口压了一遍谷子，起了一道儿谷糠，树底下放着凉茶，捧着罐子喝了一气。羔子牵着雪里青打场，手里摇着根柳枝儿，跟跳大神似的。雪里青像个小浪娘们，款款地迈着小碎步儿，走走停停，尖声尖气地叫了两声，声音缠绵悠长。
刘慕田伸着脖子咕嘟咕嘟喝水，羔子的嗓子里发干，像插了一根筷子，痒痒的难受，也想来一口。牵住毛驴儿问道：“慕田，还有水没？嗓子眼里着火了。”刘慕田原本小气，羔子胡子拉碴一张驴嘴，心里腻歪得慌，晃晃瓦罐说：“没了。老杨，你才转了几圈儿，懒驴上套屎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