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说话，闷了一阵子，黑宝烦躁地说：“不包了！鸡一嘴鸭一嘴，还不够生闲气的呢。 有二亩果园子，等于开个个小银行。”大伙儿都看黑宝，黑宝说：“看我干啥？我脸上又没抹蜜。”
韩大水说：“咱手里攥着合同，按合同办事儿，没错儿吧？怕听闲话，啥事儿也弄不成。”松年说：“合同是合同，人情是人情，不讲人情也不行，这地不是八里洼的，刘家不会闹事儿。”大水说：“松年，你想给黑宝当短工去？嘿，咱们包得好好的，他刘家一句话，就翻了案？”
黑宝说：“包不包跟我没关系，你别往我身上扯。”韩大水焦躁地说：“我要有二亩果园，我也不包了，谁包谁是老丈人！”何山偷偷把嘴捂住了。黑宝说：“韩大水，眼馋了，早干啥去了！”韩大水说：“黑宝，组里没亏待你吧，你少分了还是少拿了？你觉得不划算，退组就是。”
两人红了脸，越说嗓门儿越大。大水和黑宝吵嘴，玉芬坐不住了，生气地说：“爹，你不能少说一句！”玉芬白了爹一眼，扭身走了。韩大水吧嗒着嘴，不说话了。三官说：“锵锵啥！有话慢慢说！”何松年说：“大水，我没说不包。三官说了，事儿怕弄僵了，僵住了，往后就不好办了。万一大伙儿起来了，一夜之间，把地里的种子抢了，你们说咋办？咱是找公安，还是找法院？都是一个村里的老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你还真没办法。”
韩大水哼了一声说：“有啥难的，放它几管儿线枪，我看谁敢抢！”三官说：“大水，你那叫胡闹，我给你杆枪，你敢放？松年说得对，不能硬碰硬，跟老少爷们玩硬的，不叫本事儿。”明仁一直低头吸烟，三官说：“明仁，你有啥法儿？”
明仁掐灭烟，嘴角动了动，说：“还记得土改前吧，那阵儿土地不在咱手里，谁不是租大户人家的地种？说心甘情愿租人家的地种，不甘心！为啥俺二爷人缘儿不好，心黑，不讲亲情。这个道理谁也明白，别说新社会，就是旧社会，人家吃干粮，咱喝稀汤，心里也不痛快。我的意思儿，不管包还是不包，不能伤了和气。花钱买不来感情，是不是这个理儿？刘和田错了没有？你说人家红眼病也行，你说人家蛮横无理也行，他刘和田也不是为他一个人，人家呀，是想给大伙儿讨个公道。咱几个都是党员干部，老少爷们都看着咱呢。”
大水死犟，听明仁这么说，心里不平，他一直敬着明仁，不管啥时候，只要明仁发了话，他韩大水绝无二话，今儿明仁咋了？胳膊肘子往外拐，向人难向理，明明就是和田聚众闹事，他不说话不行了，韩大水咳嗽了一声，把明仁的话盖住了，“明仁哥，你们的话，我咋听不明白？刘和田有啥好怕的，人家捅咱一刀，你们倒好，帮着人家磨刀子。我的意思，咱别干等着，先跟派出所通通气儿，他刘和田敢抢，下了他娘的大狱再说。”
三官说：“大水，多大年纪了，咋跟孩子似的！明仁，你接着说。”明仁说：“我的意见，今秋收成了，种子一律不卖，分一拨儿给社员，咱们自己地里产的种子，社员从把供销社里买回来，不是个事儿吧。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啊。”
一阵儿没人说话，三官说：“我同意明仁的意见。钱算啥，钱买不来人心。”大水生气地说：“党员干部带头致富，合不合上面的政策，这调调不是咱们定得吧？上面有文件！穷人乍富，挺腰鼓肚，你们富得腚里流油了？凭啥？咋也得说出个道理来吧！”黑宝说：“我同意，堤外损失堤内补，我有二亩园子呢。”开了半天会，没开出个结果来，三官烦躁地说：“散会！”
第二天，来了一台吉普车，小车没在明仁家门停靠，直接开进了管区。管区干部基本是半脱产，户口在村里，种着一片儿责任田，秋天一忙，让老婆揪着耳朵拽回去了，等于给自己放了假。
跃进和水成商量，给自己放半天假，钟琪累坍了腰，见了面儿骂骂咧咧，水成看着爹娘劳累，心疼得不得了，远了没办法，就在眼皮底下，当儿女的不干活，道理上说不过去。跃进说：“没办法，家在农村，啥时候也离不开土。”水成说：“我割半天，明天你再割一天。秀桃是庄户人，三桂不一样，人家是金枝玉叶。”跃进说：“狗屁金枝玉叶，纯粹庄户娘们！”两人出了门儿，小车在脚前吱地刹住了，跃进苦笑着说：“算了，咱俩还是听吆喝吧。”
车门儿开了，一个是三番公社副书记刘万里，另一个背着相机，白白净净，脑门上架着一副清亮亮的眼镜片儿，不认识。跃进上前一步，攥住刘万里的手，说：“刘书记，欢迎您下来指导工作。”刘万里脸皮儿皱了皱，把手抽回去了，招呼说：“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人民日报驻省记者站的蒯记者。”
刘万里回头朝记者笑笑，说：“叫蒯刚吧？”蒯记者点点头，说：“蒯刚，叫我老蒯吧。”刘万里说：“蒯记者可是大人物，名记，懂吧？在中央首长身边工作，这一次下来搞调研，是咱们学习的好机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生活上多体贴多关心，不许慢待了蒯记者。”
韩大水说：“咱手里攥着合同，按合同办事儿，没错儿吧？怕听闲话，啥事儿也弄不成。”松年说：“合同是合同，人情是人情，不讲人情也不行，这地不是八里洼的，刘家不会闹事儿。”大水说：“松年，你想给黑宝当短工去？嘿，咱们包得好好的，他刘家一句话，就翻了案？”
黑宝说：“包不包跟我没关系，你别往我身上扯。”韩大水焦躁地说：“我要有二亩果园，我也不包了，谁包谁是老丈人！”何山偷偷把嘴捂住了。黑宝说：“韩大水，眼馋了，早干啥去了！”韩大水说：“黑宝，组里没亏待你吧，你少分了还是少拿了？你觉得不划算，退组就是。”
两人红了脸，越说嗓门儿越大。大水和黑宝吵嘴，玉芬坐不住了，生气地说：“爹，你不能少说一句！”玉芬白了爹一眼，扭身走了。韩大水吧嗒着嘴，不说话了。三官说：“锵锵啥！有话慢慢说！”何松年说：“大水，我没说不包。三官说了，事儿怕弄僵了，僵住了，往后就不好办了。万一大伙儿起来了，一夜之间，把地里的种子抢了，你们说咋办？咱是找公安，还是找法院？都是一个村里的老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你还真没办法。”
韩大水哼了一声说：“有啥难的，放它几管儿线枪，我看谁敢抢！”三官说：“大水，你那叫胡闹，我给你杆枪，你敢放？松年说得对，不能硬碰硬，跟老少爷们玩硬的，不叫本事儿。”明仁一直低头吸烟，三官说：“明仁，你有啥法儿？”
明仁掐灭烟，嘴角动了动，说：“还记得土改前吧，那阵儿土地不在咱手里，谁不是租大户人家的地种？说心甘情愿租人家的地种，不甘心！为啥俺二爷人缘儿不好，心黑，不讲亲情。这个道理谁也明白，别说新社会，就是旧社会，人家吃干粮，咱喝稀汤，心里也不痛快。我的意思儿，不管包还是不包，不能伤了和气。花钱买不来感情，是不是这个理儿？刘和田错了没有？你说人家红眼病也行，你说人家蛮横无理也行，他刘和田也不是为他一个人，人家呀，是想给大伙儿讨个公道。咱几个都是党员干部，老少爷们都看着咱呢。”
大水死犟，听明仁这么说，心里不平，他一直敬着明仁，不管啥时候，只要明仁发了话，他韩大水绝无二话，今儿明仁咋了？胳膊肘子往外拐，向人难向理，明明就是和田聚众闹事，他不说话不行了，韩大水咳嗽了一声，把明仁的话盖住了，“明仁哥，你们的话，我咋听不明白？刘和田有啥好怕的，人家捅咱一刀，你们倒好，帮着人家磨刀子。我的意思，咱别干等着，先跟派出所通通气儿，他刘和田敢抢，下了他娘的大狱再说。”
三官说：“大水，多大年纪了，咋跟孩子似的！明仁，你接着说。”明仁说：“我的意见，今秋收成了，种子一律不卖，分一拨儿给社员，咱们自己地里产的种子，社员从把供销社里买回来，不是个事儿吧。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啊。”
一阵儿没人说话，三官说：“我同意明仁的意见。钱算啥，钱买不来人心。”大水生气地说：“党员干部带头致富，合不合上面的政策，这调调不是咱们定得吧？上面有文件！穷人乍富，挺腰鼓肚，你们富得腚里流油了？凭啥？咋也得说出个道理来吧！”黑宝说：“我同意，堤外损失堤内补，我有二亩园子呢。”开了半天会，没开出个结果来，三官烦躁地说：“散会！”
第二天，来了一台吉普车，小车没在明仁家门停靠，直接开进了管区。管区干部基本是半脱产，户口在村里，种着一片儿责任田，秋天一忙，让老婆揪着耳朵拽回去了，等于给自己放了假。
跃进和水成商量，给自己放半天假，钟琪累坍了腰，见了面儿骂骂咧咧，水成看着爹娘劳累，心疼得不得了，远了没办法，就在眼皮底下，当儿女的不干活，道理上说不过去。跃进说：“没办法，家在农村，啥时候也离不开土。”水成说：“我割半天，明天你再割一天。秀桃是庄户人，三桂不一样，人家是金枝玉叶。”跃进说：“狗屁金枝玉叶，纯粹庄户娘们！”两人出了门儿，小车在脚前吱地刹住了，跃进苦笑着说：“算了，咱俩还是听吆喝吧。”
车门儿开了，一个是三番公社副书记刘万里，另一个背着相机，白白净净，脑门上架着一副清亮亮的眼镜片儿，不认识。跃进上前一步，攥住刘万里的手，说：“刘书记，欢迎您下来指导工作。”刘万里脸皮儿皱了皱，把手抽回去了，招呼说：“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人民日报驻省记者站的蒯记者。”
刘万里回头朝记者笑笑，说：“叫蒯刚吧？”蒯记者点点头，说：“蒯刚，叫我老蒯吧。”刘万里说：“蒯记者可是大人物，名记，懂吧？在中央首长身边工作，这一次下来搞调研，是咱们学习的好机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生活上多体贴多关心，不许慢待了蒯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