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云，月娥脸上嘟噜了一阵儿，妮一句话，惹了一摊子是非，她年轻那阵儿跟毛头娘不对眼，多少年没犯来往，妮倒好，把牲口借给人家还不算，差点儿把厌恶也借给人家，眼里还有没老人，心里还有没长幼？月娥男人在炕梢上吸烟，也是一肚子闷气，倒不是跟妮生气，今日这事儿，厌恶不对，骡子由着人家使唤，明天活儿咋办？
月娥给四清补褂子，眼色儿不济，一针差点儿挑到眼皮上，一生气儿把褂子扔下了，说：“他爹，啥时候轮着妮做主了，你在跟前呢，不能咳嗽一声儿。”月娥男人掐灭了烟，说：“这事儿不怨妮，妮也没啥不对。”月娥白了他一眼，说：“打下活人头来，你也向着妮？”
月娥男人气呼呼地说：“厌恶两口子混天没日，把他两口子开出去算了！”月娥哼了一声说：“你甭给妮提路，妮等着你这句话呢，想分家想疯了，一堆儿开出去，你就利索了！你也不想想，这家里就妮和社会通人性儿。”月娥男人不说话了。
妮和社会一块儿进来，月娥觉得事儿不好，脸上堆着笑说：“妮啊，犯不上跟你哥生气儿，当他是口不通人性的骡子。”社会脸上毛愣愣的，在炕上坐下，妮不怒不笑，拿起四清的褂子缝了几针，抬头说：“娘，咱把家分了吧，我和社会出去过。等您和爹干不动了，我和社会养活您。”
月娥一下子愣住了，说：“妮，你说气话儿吧？我骂了你哥一通，你哥呀不通人气儿。”妮说：“我没说气话。”月娥眼泪刷刷的，说：“妮，当初你没长住眼，跟社会屈了你。进了门子，这也不相应，那也不痛快，这么些年不也过来了。妮，你再忍忍吧，我和你爹断了这口气，分也分了，散也散了。”
妮撩完了褂子，咬断线头儿，不冷不热地说：“您也别说长住长不住眼，我和社会没对不住家里的。地分了，往后日子有了奔头，一家人捆在一起，累的累死，闲的闲死，日子没法过了。”
月娥男人只是一根一根地吸烟，社会吧嗒着嘴没话说。月娥说：“妮，你咋说娘咋依你，有我一天，家不能分。你爹不主事儿，你大哥半碗凉粉，社会没主见，主义和四清没娶媳妇儿，你说哪个靠得住？除了你，谁也没指望，你出去了，背不住你踩一脚，我掐一把，不用人家动手，日子也过零散了。”
月娥男人说：“妮，你当家吧。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爹年纪大了，思想跟不上了，你把这个家管起来，兴许还有救。”月娥说：“妮，你爹说了，大权在你手上了。”妮说：“我才不稀罕呢，让人家戳脊梁骨的事儿，我不干！”
月娥男人说：“妮啊，一家门口一方天，咱过咱自己的日子，别管人家说啥。”月娥说：“你二姨一进门儿，还不是当家作主，把个梁家上上下下管起来，没有说不好听的。你要应了，我把厌恶主义四清叫过来，你定定调子。”妮没言语。
月娥出去不大一会，把厌恶两口子、主义和四清叫了来。月娥说：“开个家庭会议。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过小日子了，家里几亩地，你靠我挨，也不是个法儿，今儿定个章程出来。”厌恶呲着几根黄牙，斜了妮一眼说：“开啥会，斗争谁啊？安稳一霎就难受！”
月娥白了厌恶一眼，没好气地说：“没你说话的份儿，竖起耳朵听就是了！”厌恶嘟囔着说：“咱不是兔子，也不是毛驴，竖耳朵干啥？”厌恶媳妇像是明白了啥，哧地冷笑了一声，说：“没咱说话的份儿，回去睡觉。厌恶，早知你在家里没地位，咱嫁泡马粪也不嫁给你！老二家里，有话说在当面，背后嘀咕人，拿着老人做法子，你也使得出来！”主义说：“咱听二嫂的，二嫂说啥咱听啥。”四清也说：“爹，您啥事也办不囫囵，把权力交给二嫂吧。”
厌恶气呼呼地说：“篡党夺权，阴谋家，野心家！爹，您撂挑子不干了？早咳嗽一声啊！”月娥说：“别咸的淡的了。厌恶家里，你觉得受屈，你言语一声，你和厌恶出去单过。”厌恶说：“杨家没站着撒尿的了？你们也不想想，母鸡能打鸣，谁家还喂公鸡啊。”月娥男人生气地说：“厌恶，这个家里盛不下你，你和你媳妇儿痛痛快快出去吧。”
厌恶媳妇说：“爹，厌恶不是您儿子？我说不冷不热，看着不像您的种儿，谁知哪里淘换的！”月娥生了气，嘴巴哆嗦着说：“厌恶媳妇，你这把嘴，缺少调教！你说哪儿淘换的？你不怕天上落雷！好歹我是你婆婆，有你这么说话的！”主义挥着大拳头，往厌恶媳妇面门上一扫，说：“你再说一遍！”四清骂咧咧地说：“把这两块物开出去！”
厌恶媳妇犯了众怒，红脸白咧地不说话了。厌恶鼓着脖子说：“爹，您咳嗽一声儿，把骡子分给我，我就出去。”四清说：“你不值一口骡子钱。”主义说：“别跟他俩罗嗦了，蹬鼻子上脸，愿意在家里就在家里，不愿意就滚，滚得远远的！”厌恶就一张嘴巴，主义和四清瞪了眼，他也没脾气了。四清说：“二嫂，你说，从今儿起，这个家你说了算，谁敢胡咧咧，我拿了他的大牙。”
妮叹了一口气，这家人属蛐蟮的，脊梁上没一根骨头，再这么下去，这个家就毁了，她不想当这个家，抛头露面，未必赚出好来，她不当家，又咋办呢。一家人跟蜘蛛似的，到处都是腿，却不知往哪儿爬。妮咬了咬牙，握了握拳，绷了一会儿嘴，下定了决心。妮说：“我还是不当家吧。主义四清你兄弟俩年轻，不管谁挑大梁，二嫂支持你们。”
月娥给四清补褂子，眼色儿不济，一针差点儿挑到眼皮上，一生气儿把褂子扔下了，说：“他爹，啥时候轮着妮做主了，你在跟前呢，不能咳嗽一声儿。”月娥男人掐灭了烟，说：“这事儿不怨妮，妮也没啥不对。”月娥白了他一眼，说：“打下活人头来，你也向着妮？”
月娥男人气呼呼地说：“厌恶两口子混天没日，把他两口子开出去算了！”月娥哼了一声说：“你甭给妮提路，妮等着你这句话呢，想分家想疯了，一堆儿开出去，你就利索了！你也不想想，这家里就妮和社会通人性儿。”月娥男人不说话了。
妮和社会一块儿进来，月娥觉得事儿不好，脸上堆着笑说：“妮啊，犯不上跟你哥生气儿，当他是口不通人性的骡子。”社会脸上毛愣愣的，在炕上坐下，妮不怒不笑，拿起四清的褂子缝了几针，抬头说：“娘，咱把家分了吧，我和社会出去过。等您和爹干不动了，我和社会养活您。”
月娥一下子愣住了，说：“妮，你说气话儿吧？我骂了你哥一通，你哥呀不通人气儿。”妮说：“我没说气话。”月娥眼泪刷刷的，说：“妮，当初你没长住眼，跟社会屈了你。进了门子，这也不相应，那也不痛快，这么些年不也过来了。妮，你再忍忍吧，我和你爹断了这口气，分也分了，散也散了。”
妮撩完了褂子，咬断线头儿，不冷不热地说：“您也别说长住长不住眼，我和社会没对不住家里的。地分了，往后日子有了奔头，一家人捆在一起，累的累死，闲的闲死，日子没法过了。”
月娥男人只是一根一根地吸烟，社会吧嗒着嘴没话说。月娥说：“妮，你咋说娘咋依你，有我一天，家不能分。你爹不主事儿，你大哥半碗凉粉，社会没主见，主义和四清没娶媳妇儿，你说哪个靠得住？除了你，谁也没指望，你出去了，背不住你踩一脚，我掐一把，不用人家动手，日子也过零散了。”
月娥男人说：“妮，你当家吧。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爹年纪大了，思想跟不上了，你把这个家管起来，兴许还有救。”月娥说：“妮，你爹说了，大权在你手上了。”妮说：“我才不稀罕呢，让人家戳脊梁骨的事儿，我不干！”
月娥男人说：“妮啊，一家门口一方天，咱过咱自己的日子，别管人家说啥。”月娥说：“你二姨一进门儿，还不是当家作主，把个梁家上上下下管起来，没有说不好听的。你要应了，我把厌恶主义四清叫过来，你定定调子。”妮没言语。
月娥出去不大一会，把厌恶两口子、主义和四清叫了来。月娥说：“开个家庭会议。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过小日子了，家里几亩地，你靠我挨，也不是个法儿，今儿定个章程出来。”厌恶呲着几根黄牙，斜了妮一眼说：“开啥会，斗争谁啊？安稳一霎就难受！”
月娥白了厌恶一眼，没好气地说：“没你说话的份儿，竖起耳朵听就是了！”厌恶嘟囔着说：“咱不是兔子，也不是毛驴，竖耳朵干啥？”厌恶媳妇像是明白了啥，哧地冷笑了一声，说：“没咱说话的份儿，回去睡觉。厌恶，早知你在家里没地位，咱嫁泡马粪也不嫁给你！老二家里，有话说在当面，背后嘀咕人，拿着老人做法子，你也使得出来！”主义说：“咱听二嫂的，二嫂说啥咱听啥。”四清也说：“爹，您啥事也办不囫囵，把权力交给二嫂吧。”
厌恶气呼呼地说：“篡党夺权，阴谋家，野心家！爹，您撂挑子不干了？早咳嗽一声啊！”月娥说：“别咸的淡的了。厌恶家里，你觉得受屈，你言语一声，你和厌恶出去单过。”厌恶说：“杨家没站着撒尿的了？你们也不想想，母鸡能打鸣，谁家还喂公鸡啊。”月娥男人生气地说：“厌恶，这个家里盛不下你，你和你媳妇儿痛痛快快出去吧。”
厌恶媳妇说：“爹，厌恶不是您儿子？我说不冷不热，看着不像您的种儿，谁知哪里淘换的！”月娥生了气，嘴巴哆嗦着说：“厌恶媳妇，你这把嘴，缺少调教！你说哪儿淘换的？你不怕天上落雷！好歹我是你婆婆，有你这么说话的！”主义挥着大拳头，往厌恶媳妇面门上一扫，说：“你再说一遍！”四清骂咧咧地说：“把这两块物开出去！”
厌恶媳妇犯了众怒，红脸白咧地不说话了。厌恶鼓着脖子说：“爹，您咳嗽一声儿，把骡子分给我，我就出去。”四清说：“你不值一口骡子钱。”主义说：“别跟他俩罗嗦了，蹬鼻子上脸，愿意在家里就在家里，不愿意就滚，滚得远远的！”厌恶就一张嘴巴，主义和四清瞪了眼，他也没脾气了。四清说：“二嫂，你说，从今儿起，这个家你说了算，谁敢胡咧咧，我拿了他的大牙。”
妮叹了一口气，这家人属蛐蟮的，脊梁上没一根骨头，再这么下去，这个家就毁了，她不想当这个家，抛头露面，未必赚出好来，她不当家，又咋办呢。一家人跟蜘蛛似的，到处都是腿，却不知往哪儿爬。妮咬了咬牙，握了握拳，绷了一会儿嘴，下定了决心。妮说：“我还是不当家吧。主义四清你兄弟俩年轻，不管谁挑大梁，二嫂支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