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进了大队办公室，德厚和明华早来了，他想给村里开个会。秋收开始了，暴露出不少问题，联产承包只是一种形式，不能放任自流，无政府主义要不得。白云很累，一脸倦容，冲几个人点点头，说：“吃饭吃晚了，对不起！”
明华心疼白云，身子本来瘦弱，这一阵儿，整天泡在地里，庄稼人也受不了。明华说：“白书记，你多注意身子，多大年纪了！”德厚也说：“白书记，您走走转转就行了，不能跟庄稼人比。”白云笑笑，淡然地说：“没事儿。”
除了德厚明华，村里的几个队长也过来开会。白云说：“秋收开始了，往后一天比一天忙，收完了玉米，还要秋播，有几个事儿，跟您们商量商量。一是秋收秋播的事儿。分了地，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这一点跟我们预期的一样。实行联产责任承包，打破了平均主义，不是打破我们的社会制度。社会主义的先进性还要不要？肯定是要的。”
大家愣愣地看着白云，不知白云啥意思儿。白云说：“个别农户家里劳力少，种地敷衍了事，收割很潦草，没有发挥好土地的效力，产量还是上不去，肯定少不了抱怨，联产承包好在哪里？最近，我听了一些怨言牢骚，有怨言牢骚很正常，我们要正视这个问题。劳力多的，地种得好，收成也好，尝到了联产承包的甜头，一半儿玩一半儿干，生产力没充分发挥出来，出现了劳动力闲置，他们肯定也有抱怨。往深一步想，劳力少的，会不会出现土地撂荒？这是政策不允许的。劳力多的，富余劳力怎么办？也要给他们想想办法，这里边有个劳动力合理配置的问题。”
大家交头接耳，小声交换着看法，还是白书记看得明白，一眼就把脉号准了。白云继续说：“土改以后，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后来出现了变工组互助组，这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纠正。联产承包可以到组，可以到户，最主要的还是提高社员的劳动积极性。你们几个琢磨琢磨，有没更好的办法。”
几个队长说：“咱还以为地分了，咱不管事儿了，谁家的地谁家种，有本事的吃面，没本事的吃麸子。咱要再管，勺子就伸进人家的碗里去了，人家未必情愿。”德厚说：“白书记，各人自扫门前雪吧。没啥好法儿，咱当不了人家的家。以前庄稼是队里的，在门外，眼前成了人家的，在门里，一管一问，不知有多少难听的等着咱们呢。”
白云笑笑，没言语。明华说：“话不能这么说，村里不少困难户，不帮一把，不定多少抱怨呢。这些日子大家看出来了，有的户两口骡子，不几天活儿就干完了，牲口吃闲草。有的户没分到牲口，全凭自己死受，你们看着心里得劲儿？社员是咱自己的，咱不怜惜谁怜惜？咱们都是党员干部，不能把社员撇出来。”
这一阵儿，村里闲话不少，有人嚼舌头：穷帮穷，富帮富，党员帮干部，社员没人管，孤寡无照顾，四类分子扎煞毛，老实汉子穷掉了裤。有人跟着唱小曲儿：分了地，瞎胡乱，有人吃有人看，人七劳三不兑现，撑死的骡子饿死的汉，社员都是软包蛋。
德厚灰着脸儿，他耳朵里听了不少闲话，庄户嘴里，哪有几句正经的，迁就了张三，迁就不了李四。唱一阵子，说一阵子，事儿就过去了。德厚有情绪，怪模怪样地说：“哪咋办啊，咱们不能把地再收起来吧？”几个队长大眼瞪小眼，等着明华拿主张。
明华说：“真有困难的，有数儿的几户。党员干部，都伸出一只手来，帮几户算几户，一收一种，帮他们参谋参谋，出出主意儿，紧要的时候，拉一把儿。牲口有空儿，牵出去让人家使唤使唤。你有啥好点子，跟人家盘算盘算。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心换人心，八两兑半斤，社员忘不了咱们。”
队长们也没啥话说，当着白云的面儿，忙点头应了。德厚说：“我倒情愿帮他们一把，怕帮出懒汉来。白书记，您都看见了，庄户人不勤谨不行，庄稼地里不养活懒人。”白云说：“分地不能分了心，咱们党员干部一定发挥好作用，你们几个是村里的骨干，多为社员想想，多琢磨大事儿。”说了一会儿闲话，会就散了。
白云一直住在大队部里，跟老吕一块搭伙睡觉。老吕上了年纪，觉少，白云看文件，老吕也没闲着，一会儿捂了一壶茶，悄悄放在白云的桌儿上，白云觉察到了，歉意地说：“老吕，你快点儿睡吧。我熬眼惯了。”老吕说：“白书记，外边炉子上坐着水呢，一会儿水热了，烫烫脚。您早点儿睡，干了一天活儿，身上乏累，不能跟庄户人比。白书记，您今年多大年纪了？”白云一笑说：“五十三了。”
老吕说：“年纪不小了，一分年纪，一分力气，别不当事儿。”白云给老吕点上一根烟，说：“老吕，你咋没找个人口？”老吕叹息了一声，眼里水汪汪的了，说：“这样好，没牵没挂，一蹬腿儿，身后无牵无挂，利利索索。”老吕把水提进来，白云歪在床头上睡着了。
明华心疼白云，身子本来瘦弱，这一阵儿，整天泡在地里，庄稼人也受不了。明华说：“白书记，你多注意身子，多大年纪了！”德厚也说：“白书记，您走走转转就行了，不能跟庄稼人比。”白云笑笑，淡然地说：“没事儿。”
除了德厚明华，村里的几个队长也过来开会。白云说：“秋收开始了，往后一天比一天忙，收完了玉米，还要秋播，有几个事儿，跟您们商量商量。一是秋收秋播的事儿。分了地，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这一点跟我们预期的一样。实行联产责任承包，打破了平均主义，不是打破我们的社会制度。社会主义的先进性还要不要？肯定是要的。”
大家愣愣地看着白云，不知白云啥意思儿。白云说：“个别农户家里劳力少，种地敷衍了事，收割很潦草，没有发挥好土地的效力，产量还是上不去，肯定少不了抱怨，联产承包好在哪里？最近，我听了一些怨言牢骚，有怨言牢骚很正常，我们要正视这个问题。劳力多的，地种得好，收成也好，尝到了联产承包的甜头，一半儿玩一半儿干，生产力没充分发挥出来，出现了劳动力闲置，他们肯定也有抱怨。往深一步想，劳力少的，会不会出现土地撂荒？这是政策不允许的。劳力多的，富余劳力怎么办？也要给他们想想办法，这里边有个劳动力合理配置的问题。”
大家交头接耳，小声交换着看法，还是白书记看得明白，一眼就把脉号准了。白云继续说：“土改以后，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后来出现了变工组互助组，这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纠正。联产承包可以到组，可以到户，最主要的还是提高社员的劳动积极性。你们几个琢磨琢磨，有没更好的办法。”
几个队长说：“咱还以为地分了，咱不管事儿了，谁家的地谁家种，有本事的吃面，没本事的吃麸子。咱要再管，勺子就伸进人家的碗里去了，人家未必情愿。”德厚说：“白书记，各人自扫门前雪吧。没啥好法儿，咱当不了人家的家。以前庄稼是队里的，在门外，眼前成了人家的，在门里，一管一问，不知有多少难听的等着咱们呢。”
白云笑笑，没言语。明华说：“话不能这么说，村里不少困难户，不帮一把，不定多少抱怨呢。这些日子大家看出来了，有的户两口骡子，不几天活儿就干完了，牲口吃闲草。有的户没分到牲口，全凭自己死受，你们看着心里得劲儿？社员是咱自己的，咱不怜惜谁怜惜？咱们都是党员干部，不能把社员撇出来。”
这一阵儿，村里闲话不少，有人嚼舌头：穷帮穷，富帮富，党员帮干部，社员没人管，孤寡无照顾，四类分子扎煞毛，老实汉子穷掉了裤。有人跟着唱小曲儿：分了地，瞎胡乱，有人吃有人看，人七劳三不兑现，撑死的骡子饿死的汉，社员都是软包蛋。
德厚灰着脸儿，他耳朵里听了不少闲话，庄户嘴里，哪有几句正经的，迁就了张三，迁就不了李四。唱一阵子，说一阵子，事儿就过去了。德厚有情绪，怪模怪样地说：“哪咋办啊，咱们不能把地再收起来吧？”几个队长大眼瞪小眼，等着明华拿主张。
明华说：“真有困难的，有数儿的几户。党员干部，都伸出一只手来，帮几户算几户，一收一种，帮他们参谋参谋，出出主意儿，紧要的时候，拉一把儿。牲口有空儿，牵出去让人家使唤使唤。你有啥好点子，跟人家盘算盘算。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心换人心，八两兑半斤，社员忘不了咱们。”
队长们也没啥话说，当着白云的面儿，忙点头应了。德厚说：“我倒情愿帮他们一把，怕帮出懒汉来。白书记，您都看见了，庄户人不勤谨不行，庄稼地里不养活懒人。”白云说：“分地不能分了心，咱们党员干部一定发挥好作用，你们几个是村里的骨干，多为社员想想，多琢磨大事儿。”说了一会儿闲话，会就散了。
白云一直住在大队部里，跟老吕一块搭伙睡觉。老吕上了年纪，觉少，白云看文件，老吕也没闲着，一会儿捂了一壶茶，悄悄放在白云的桌儿上，白云觉察到了，歉意地说：“老吕，你快点儿睡吧。我熬眼惯了。”老吕说：“白书记，外边炉子上坐着水呢，一会儿水热了，烫烫脚。您早点儿睡，干了一天活儿，身上乏累，不能跟庄户人比。白书记，您今年多大年纪了？”白云一笑说：“五十三了。”
老吕说：“年纪不小了，一分年纪，一分力气，别不当事儿。”白云给老吕点上一根烟，说：“老吕，你咋没找个人口？”老吕叹息了一声，眼里水汪汪的了，说：“这样好，没牵没挂，一蹬腿儿，身后无牵无挂，利利索索。”老吕把水提进来，白云歪在床头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