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下了地，脚轻轻一碰，甜瓜从丫杈上滚落下来，弯腰抱在怀里，在水缸里拧了一把，递给车耀先明义一人一个，明义说：“老哥哥，您先称称，过过斤两，好跟您算账。”老汉爽朗一笑，说：“您见外了，您到咱这瓜地来，就是个缘分儿。瓜是自己种的，不出瓜地分文不值。出了瓜地，碰不上个明眼的，还是不值钱。说起这种瓜来啊，有分教呢，丰年不种谷，歉年不种瓜，瓜果梨枣不是粮食，换不成钱，啥也不顶用。”
车耀先轻轻拍了一掌，甜瓜裂成两瓣儿，一股儿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递给明义一半儿，明义咬了一口，点头说：“又甜又爽口，是大不一样儿。”老汉笑笑，说：“咱这瓜儿是乾隆爷钦点的贡品，还能有差儿？”车耀先问：“卖几茬儿了？味道像是头茬儿瓜。”
老汉点头说：“瞒不了明眼的。今年啊，春地拾掇晚了，比往年迟了整整半个节气，要在往年，卖几茬了，今年还没上市呢。”明义说：“你这瓜该往省城走走。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省城里没见这么好的瓜。”老汉说：“跟您说实话吧，这瓜是我种的，价钱我说了不算。”
车耀先一愣，问：“这瓜不是你的？”老汉说：“瓜是我的没错，价钱陈嘉福老小子说了算。”明义愣愣的，老汉说：“一家一个价钱，这瓜准卖乱了，价钱就成买主的了。统一定价钱，他买主再精明，说了不算，秤头子钱绳子在咱手里攥着，咱说啥价钱就是啥价钱。”
车耀先一笑，还是陈嘉福道道多。往远处望了望，车耀先说：“老哥哥，我想见见陈嘉福，不知咋找他。”老汉站起来，往前边指了指，说：“您啊出了瓜地往南，有一道水渠，水渠边儿上，就是老小子的瓜棚。”明义给老汉留下两块钱，老汉急了眼，说：“您糟践人呢，哪有不通礼数的，您赶到瓜地里，吃个瓜，再长的毛爪子也不敢接您的钱。”
出了老汉的瓜地，一拐就是一条水渠，水渠里的水，清凌凌地流淌。明义站在水渠上，打着眼罩望了一眼，前边隐约有一个瓜棚儿。瓜地里蹲着个老汉，好像是在摘瓜，车耀先和明义从地边儿上过去了。忽地窜出一条黑狗，朝着两人汪朗了几声，拦住了车耀先的去路。老汉直起腰来，呼哧打了一个口哨，黑狗听话地摇着尾巴，不吱声了。
陈嘉福大声问道：“买瓜的吧？过来瞅瞅。”车耀先边走边哈哈笑着说：“陈大掌柜，啥价钱儿？”陈嘉福辨了一会声音，认出来了，赶紧跑了几步，差点儿被脚下的瓜蔓儿绊倒。
陈嘉福紧紧攥着车耀先的手，高兴地说：“老车，您咋不声不响下来了，给个动静儿呀，我啊买领红毡，给您铺个路儿。是董书记吧？”明义点点头，车耀先关切地看着陈嘉福的脸，问道：“陈大掌柜，身子还好吧？”陈嘉福很激动，说：“还行。车书记，您给了我好政策，我呀，不死了，活他个三百五百年。”
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瓜棚跟前走，陈嘉福说：“还盘算着过一天上趟省城，给您和董书记送瓜去呢，您看看，说来就来了。”车耀先说：“在城里闻见你的瓜香了。老陈，俺俩帮你摘瓜吧？”陈嘉福说：“车书记，我可不敢劳动您的大驾。快坐下，天热，一路上累着了吧？”
在瓜棚跟前坐下，陈嘉福顺手掰了俩瓜，在衣襟上一拧，递给车耀先，说：“吃吧，没化肥没农药。听见上边的狗叫唤，就知道来人了，没想到是你们俩。”吃了一会儿瓜，肚子里鼓胀胀的，好像灌了一肚子蜜。
车耀先说：“今年种了多少瓜，几百亩吧？”陈嘉福说：“不多，三百亩。头一年分地，大伙儿心里没个底数，怕变政策，怕公粮加了码子，交不够数儿。说真的，车书记，我心里缺杆儿秤，还是没个定盘星。”
车耀先拍拍陈嘉福的手背，说：“我们来给你们送定心丸的，老陈啊，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文件还没正式下来，土地承包政策十五年不变。”陈嘉福嘎嘎一笑，说：“十五年我就变成黄土了。政策再咋变，也不能把我变回来。车书记，住一阵儿吧，日子好过了，我陪您和董书记喝盅儿酒说说话。”
晚上，车耀先住在陈嘉福家里，明月当空，两人一直说到下半夜，降了冷露，才进屋睡觉。
车耀先轻轻拍了一掌，甜瓜裂成两瓣儿，一股儿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递给明义一半儿，明义咬了一口，点头说：“又甜又爽口，是大不一样儿。”老汉笑笑，说：“咱这瓜儿是乾隆爷钦点的贡品，还能有差儿？”车耀先问：“卖几茬儿了？味道像是头茬儿瓜。”
老汉点头说：“瞒不了明眼的。今年啊，春地拾掇晚了，比往年迟了整整半个节气，要在往年，卖几茬了，今年还没上市呢。”明义说：“你这瓜该往省城走走。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省城里没见这么好的瓜。”老汉说：“跟您说实话吧，这瓜是我种的，价钱我说了不算。”
车耀先一愣，问：“这瓜不是你的？”老汉说：“瓜是我的没错，价钱陈嘉福老小子说了算。”明义愣愣的，老汉说：“一家一个价钱，这瓜准卖乱了，价钱就成买主的了。统一定价钱，他买主再精明，说了不算，秤头子钱绳子在咱手里攥着，咱说啥价钱就是啥价钱。”
车耀先一笑，还是陈嘉福道道多。往远处望了望，车耀先说：“老哥哥，我想见见陈嘉福，不知咋找他。”老汉站起来，往前边指了指，说：“您啊出了瓜地往南，有一道水渠，水渠边儿上，就是老小子的瓜棚。”明义给老汉留下两块钱，老汉急了眼，说：“您糟践人呢，哪有不通礼数的，您赶到瓜地里，吃个瓜，再长的毛爪子也不敢接您的钱。”
出了老汉的瓜地，一拐就是一条水渠，水渠里的水，清凌凌地流淌。明义站在水渠上，打着眼罩望了一眼，前边隐约有一个瓜棚儿。瓜地里蹲着个老汉，好像是在摘瓜，车耀先和明义从地边儿上过去了。忽地窜出一条黑狗，朝着两人汪朗了几声，拦住了车耀先的去路。老汉直起腰来，呼哧打了一个口哨，黑狗听话地摇着尾巴，不吱声了。
陈嘉福大声问道：“买瓜的吧？过来瞅瞅。”车耀先边走边哈哈笑着说：“陈大掌柜，啥价钱儿？”陈嘉福辨了一会声音，认出来了，赶紧跑了几步，差点儿被脚下的瓜蔓儿绊倒。
陈嘉福紧紧攥着车耀先的手，高兴地说：“老车，您咋不声不响下来了，给个动静儿呀，我啊买领红毡，给您铺个路儿。是董书记吧？”明义点点头，车耀先关切地看着陈嘉福的脸，问道：“陈大掌柜，身子还好吧？”陈嘉福很激动，说：“还行。车书记，您给了我好政策，我呀，不死了，活他个三百五百年。”
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瓜棚跟前走，陈嘉福说：“还盘算着过一天上趟省城，给您和董书记送瓜去呢，您看看，说来就来了。”车耀先说：“在城里闻见你的瓜香了。老陈，俺俩帮你摘瓜吧？”陈嘉福说：“车书记，我可不敢劳动您的大驾。快坐下，天热，一路上累着了吧？”
在瓜棚跟前坐下，陈嘉福顺手掰了俩瓜，在衣襟上一拧，递给车耀先，说：“吃吧，没化肥没农药。听见上边的狗叫唤，就知道来人了，没想到是你们俩。”吃了一会儿瓜，肚子里鼓胀胀的，好像灌了一肚子蜜。
车耀先说：“今年种了多少瓜，几百亩吧？”陈嘉福说：“不多，三百亩。头一年分地，大伙儿心里没个底数，怕变政策，怕公粮加了码子，交不够数儿。说真的，车书记，我心里缺杆儿秤，还是没个定盘星。”
车耀先拍拍陈嘉福的手背，说：“我们来给你们送定心丸的，老陈啊，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文件还没正式下来，土地承包政策十五年不变。”陈嘉福嘎嘎一笑，说：“十五年我就变成黄土了。政策再咋变，也不能把我变回来。车书记，住一阵儿吧，日子好过了，我陪您和董书记喝盅儿酒说说话。”
晚上，车耀先住在陈嘉福家里，明月当空，两人一直说到下半夜，降了冷露，才进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