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风雪天之一：红绫汗巾
小说：武松潘金莲正传暨武氏道传说| 作者：海东流| 类别：武侠修真
第二章 风雪天之一：红绫汗巾
１、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是十二月天气了。// .kyxsw. 快眼小说网//
连日里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着。那天，终于纷纷扬扬地飞下一天大雪来，漫天里象飞棉扯絮一样。
那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可真大啊！大地一片白茫茫，紫石街被盖了个严严实实。狂风呼啸着，两旁店铺的招牌被刮得“呼啦啦”做响。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风雪在统治着整个人世间。
那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大的一场风雪。
那天早上，我正穿着鹦哥绿的藏丝衲袄，范阳毡笠，厚底的油靴，顶着寒风飞絮，踏着满地的乱琼碎玉，急急地向家里奔来。
“这样的天气，大哥还会出去吗？”我一路地想着。
快到家时，我在胡记冷酒店门前停了下来，把手搭在眼上，向前面望去。
街道上冷冷清清，门前一个穿紫丝绒斗篷的身影，袅袅而立，如一株红梅独立风雪之中。
“那是嫂子！”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心头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狂喜和感动。
飞雪、红梅、寒风、嫂子、街道，还有我在伫立着。多少年以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心里仍激动不已。那种心情和感动我说不出来，除非你自己经历过。
我搬过来住，已有一个多月了，每天起来洗漱后到县里画卯办差，接着回家吃饭，晚上回来歇息。
大哥和从前一样早起晚归，上街挑卖炊饼。嫂子在家里操持家务。
嫂子每天总是早早起来，给我烧好热水，舀来漱口水，看着我出门。不论我回来得早还是晚，她总是很快地整理好饭菜，端来热酒，始终象第一天那样的热情、愉悦、利落。
当我过意不去，赶忙起身要自己动手时，她总是不乐意。于是，我只好坐下来接受照顾，她就笑语盈盈起来。
慢慢地，我出去得越来越晚，回来得越来越早。在衙门里，在街道上，我体内充满了一种渴望和冲动，那就是--尽快赶回去见到我的嫂子，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牵绕着我。
我第一次感到了家的安稳和温暖，想着自己早就该有一个女人，早该成家了。
每天回到家里，我常一个人坐在火盆边取暖，用眼角睃着嫂子娉娉袅袅的身影，听着她来回走动的悉簌声。我喜欢静静地、偷偷地看着嫂子的一笑一嗔、一举一动，沉醉在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顾盼的风韵柔情中。有时嫂子也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杌子上坐下，或者和我说上几句家常话，或者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盆里的火，脸颊被照得红艳艳的。这时候，我总是气血奔腾，既渴望坐着一动不动，又想飞快地逃开。到了后来，每当嫂子不在火盆边时，我就开始感到孤独，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我见到大哥的次数渐渐地少了起来，越来越害怕见到他。每次见到他，我心里就充满了歉疚、悔恨和对自己的憎恶。
每次吃饭时，都是嫂子在陪我喝几杯。大哥总是在一旁看着，开心地笑着。
可是到了晚上，我睡得越来越少，半夜总是从噩梦中被惊醒，噩梦里总是出现嫂子、大哥和一只母老虎。
２、
院子里的雪很厚，地上有一个大圆圈，围绕着我平时打拳的那块地方。我站在雪地了看着它，问嫂子：“这是什么？”
她披着红斗篷，在雪里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踩在那个圆圈上，她轻盈地走着，如一只飞舞的冰雁。
她走了三圈后，停在我的脸前。她抬头，迎着雪花问我：“你早上打拳的脚步被盖上了。这是我刚才踏出来的，好看吗？”
我开玩笑地说：“嫂子真想学打拳，改天武二教嫂子几招。外面天冷，还请嫂子进屋里来吧。”
嫂子揭起帘子，跟在我后面走进来，笑着问：“兄弟今天可冷吗？”
“倒没觉得什么，感谢嫂子挂念！”我一边说着，一边解下毡笠。
嫂子早已经双手接了过去，把上面的残雪轻拂干净，走过去挂在了里壁上。
我解下了腰里的缠带，脱下身上鹦哥绿藏丝衲袄，进屋里搭了。
嫂子在外面边解斗篷边说着：“兄弟先到楼上去取暖，我去准备一些饭菜，烫了酒来给兄弟暖暖身子！”
“有劳嫂子了。”说着我脱下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上了新制的暖鞋，走着来到了楼上。
我坐在火盆边，用火箸拨着炭火，火越来越旺，屋里暖和起来。
外面，雪下得更紧了。
楼下传来了上栓关门的声音，接着是细碎的上楼的脚步声。
嫂子先在火盆边的桌子上摆好了两盘果品，两碟小菜，又从提盒里端出四样热腾腾的菜来：一大碗又嫩又烫的家常豆腐，汁色红里发亮，浓浓的麻辣味扑鼻而来；一碗喷香的红烧肉红润而肥腻；一只细嫩的炖鸡，色泽黄亮，带着浓郁的姜醋味；还有一盘软嫩鲜美的炒大肠，又酸又辣，又香又咸。
“今天的饭菜好丰盛，又合武二的胃口！等大哥回来了，再一起吃！”我赞叹地说着。
嫂子摆好了杯盘碗筷，又端来温好了的热酒，说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先陪兄弟满饮几杯吧！”
她斟了满满一杯，举在手中，眼含秋水，“兄弟先满满地喝了这一杯！”我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今天比以往寒冷，兄弟应该喝个成双成对！”嫂子又斟满一杯递了过来，神采飞扬。
我接了过来，又一饮而尽，接着斟了满满一杯递给嫂子。
她笑盈盈地接过，也是一饮而尽，又从我手中拿过注子，斟满了酒放在我的面前。
“听隔壁的王干娘说起，兄弟在衙门东街那里包yǎng了一个相好的，歌唱得好，人也长的俊俏，不知是真还是假？”嫂子斟着酒，抬起头来看着我，轻声地问。
“哪里有这样的事！”我大惊，脸色涨红，急急地忙着辩解：“嫂子千万别听外人胡说，我从来不干这样的勾当。”
嫂子斜睨着我，满眼地笑着，头上一只凤钗半插着，在我眼前闪耀。“兄弟不要骗你嫂子，我不信。象兄弟这样的人物，正血性方刚，怎么能耐住寂寞！。只怕兄弟心口不一，欺瞒嫂子。”
我更加窘迫起来：“嫂子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大哥。大哥最了解我的为人！”
嫂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不再说话，自己连斟了三杯酒，都是一饮而进。
她脸颊飞红起来，款款站起来瞥了我一眼，柔声地说着：“兄弟先自斟自饮，嫂子有件东西送给你。”她一路说着向对面的布幔袅袅而去，如一场春梦般溶入了那清晨的神秘之中。
我拿起注子斟酒，眼角睃着嫂子隐隐绰绰的身影，听着里面传来的悉悉簌簌声，心“砰砰”地跳动着。
我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不住地胡思乱想着：“嫂子在干什么呢？要送给我什么东西呢？”
酒杯已经斟满了，酒不停地从里面溢出来，汇成小溪涓涓流过了桌面，点点滴滴地落到了地上。
“兄弟，酒都流到地上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急忙放下注子，转过头来看着嫂子。时光停止了流动，那一刻，她如夜百合一般在为我独自开放。
她头上玉梅雪柳，耳边一点丁香，又新匀了粉，涂了淡淡的胭脂，新画了娟娟却月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袄，下面银红绵裤，系一条鲜红的生绢裙。
她俏生生地立在我面前，雅如兰、逸如菊、清如荷、艳如梅，一顾而倾人国。
她一脸的春色飞红，眼含着盈盈秋水，娇羞地抬起眼来看着我。纤手中拿着一条红绫汗巾，结成一个同心方胜，正递在我的胸前，在微微颤抖着。
此刻，她丰润、温软、柔情，如一朵百合花，那是我见到的嫂子最美的时刻。
我的脑海中“轰”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阵晕炫。
我的眼睛注视着她，里面有深情、有感动、有渴望，接着，绝望和悲哀慢慢地滋长着，充斥着。
她的眼睛凝视着我，里面有真情、有羞涩、有期盼，后来，无奈的泪水缓缓地充满着，涌流着。盈盈粉面，如梨花带雨。
谁说男儿无泪？谁说英雄如刚？我的泪水也汩汩而出，如清澈的泉眼。
“嫂子，你是我的嫂子，好嫂子。”我颤颤微微地说着：“可我不能要它，我不能对不起我大哥！不能毁了打虎英雄的名声！”
嫂子站在那里，象一座玉雕。
好象很多年过去了，她嘴角凄婉地浮出一丝笑意，用手中的同心方胜拭了拭泪水，把它丢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嫂子，我是你的嫂子，好嫂子！”
她猛地昂起头，直盯着我的眼：“好，好兄弟。来，我们只喝酒！”
劝君更进一杯酒，一醉方得解千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写于星期五2005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