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没料到锦晗看见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继而歇斯底里地怒吼：“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还不快滚出去，滚啊，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忽然之间，他的声音像被人生生扼断阻住了一样，不得不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喉咙拼命喘气；紧接着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好怪，那是一种说不上是欢愉还是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牵缚住了一样的表情——他忽然低吼一声，猛地向一旁的石墙撞去。// .kyxsw. 快眼小说网//我大惊失色，转见慕容眠身姿一纵，迅速掠了上去，一手将锦晗牢牢捞住，另一手迅速从墙边扯起一根铁链，哗啦啦地响——我失声道：“你要绑他？！”慕容眠嘴角噙笑，手下的力气却只怕是一分不少：“我不绑他，他等下控制不住，只怕会杀了你。”我瞪着他：“你给他吃了什么？！”他手下动作一顿，冷眼看着我嘲道：“果然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已经沦落到只会给人用药的地步？徐念槿，我可从没对你说过半句假话！”我顿时明白我错怪了他，一时唯有咬着唇低头不语——而慕容眠已经动作利索地把锦晗团团捆了起来，我看锦晗难受得一味胡言胡语神志不清，跟他说话也恍若未闻，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你……你就不能救救他吗……”慕容眠冷哼一声，挑起眉梢道：“我凭什么救他？！”我难堪得说不出话来，他却忽然道：“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那个叫司玉的女人真是蠢到极致，妄想迷惑并且控制皇帝，不知听信了谁的鬼话，把这玩意儿当成了迷幻人心的圣药，悄悄给皇上用了……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才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罂粟？！”慕容眠不答，微微一点头，我顿时脚下一软。……《本草》言罂粟功极繁茂，三四月抽花茎，结青苞，花开则苞脱，大如爷盏，罂在花中，须蕊裹之。花大而艳丽，有大红、桃红、红紫、纯紫、纯白色，一种而具数色。花开三日即谢，而罂在茎头，上有盖下有蒂，宛然如酒罂，中有白米极细。又名米囊花、御米花，壳可入药——却并未详细记载罂粟的用药功用，这种东西宫廷里是不敢乱用的，顶多市面上一些大夫随手开来做止痛用，可用于镇痛、止咳、止泻药，亦可用于肺虚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种疼痛、久痢常泻不止。然而却鲜有人知，……这是一种会令人成瘾的药。是药三分毒，罂粟这味药却至少是七分毒——我还是从锦越口中得知这种药的独特药性。西南之地遍植罂粟，女子爱其花美艳，常用作佩饰；加上那里民风开化，女子大胆，若是遭了心上人欺骗背叛，因爱生恨，便拿罂粟花的根、汁、种子等等磨成粉末，调和进水里给那男子服下，接连数日，便成毒瘾，得不到便躁狂难抑，再也难以戒除——倒不是为了让他一生一世都离不得她，只是这东西服食久之，便有如被抽干精血，日渐枯瘦，最后成为一具枯骨。锦晗，锦晗……我心里发紧，满满的都是酸楚，一层一层翻涌上来。当年乖顺地唤我姐姐的少年，拉着我手郑重其事说要护我一生的青年，还有曾经欢情恩浓描眉梳妆的新婚夫君……都不是，都不是，都不是现在这个形容狼狈状若疯癫的模样！……可是毕竟，他……还是锦晗啊……“没有……别的办法么？”这句话我说得极其艰难。似乎看出我的不忍，慕容眠淡淡抿了下唇，道：“暂时没有，我会去想，莫太忧心。不消片刻，他也该醒了，你陪他说会儿话罢。”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粒丸药与我吃，继而便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人面对还在神智昏聩着的锦晗。四肢百骸的力气渐渐回流，我坐在石凳上打量这个山洞，摆设虽简单却十分齐全，最重要的是地方大，够空旷，锦晗发起疯来也不容易伤到自己——慕容眠说的不是假话，他对锦晗的确还不错。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天色似乎渐渐转暗，山洞洞口悬着的两盏骨瓷雕灯忽然亮了起来。昏迷着的锦晗终于轻轻j□j了一声，我连忙走过去，拿帕子浸了水，敷在锦晗额前。他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将我盼了又盼，终于道：“姐姐……”“哎。”我轻轻应了一声，他却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真不知他刚才那一番折腾之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竟像是个铁箍死死圈着我。我又是惊讶，又是尴尬，禁不住将手往回抽了一抽。谁料他却死不放手，紧紧抓着我哑声道：“姐姐，你来做什么……你快走，慕容眠、那个慕容眠……”一语未必，他已经咳得惊天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