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天锦晗在朝会的时候借故发作了礼部崔员外郎一通,于是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就多少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kyxsw. 快眼小说网//终于在顾朝夕也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点头的时候我怒了:“一个个都摆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本宫是皇后又不是宠妃!就算皇上是要给我出口气,可也没听说过哪家还有宠妻灭妾的道理!!!”顾朝夕淡淡喝了口茶,对我道:“别激动。”我环顾一下室内,顾朝夕坐在我对面喝茶,言晨暮正往纸上涂涂抹抹修改药方,而慕容眠跷着二郎腿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只一味看着我意味不明地笑。……我一下子泄了气。顾朝夕笑微微道:“这皇帝对你倒是情意不浅,奈何你是块木头,竟然不当一回事。”……要说木头,旁边你家的那位才更像木头吧?!大概是看出了我眼神传达的意思,顾朝夕回头,淡淡唤道:“晨暮。”言晨暮立刻站起身走过来,把他方才还全神贯注的药方抛到了一边:“朝夕……你在笑?”顾朝夕含着笑微微颔首,眼波流动间,竟是一派温柔。她笑起来实在很美,颊边还有微微荡漾开来的酒窝,整个人瞬间就变得灵动起来,平添了几分小女儿情态。“笑很好看。”言晨暮俯身,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在顾朝夕颊边亲了一口,看着绯色云霞一点点晕开在她如瓷细致的肌肤上,又抱了抱顾朝夕,这才心满意足走回去接着写他的药方,脸上也是一派笑意,像是偷吃到糖的顽童。……我不禁瞠目结舌。“所以说,你那么多话本竟都是白看的,”顾朝夕恢复了一贯平静的神色,评价道,“还是说,只对着你们皇帝这般?听说那个上山去请我们的什么王爷从前跟你有过婚约,他应该是宫锦晗的哥哥对吧……”我没好气道:“宫锦晗的三个哥哥全都跟我有过婚约,这点儿清白名声我是早就没有的了。”咳。身后传来一声笑,却在半道被人生生变成了咳嗽——我不禁瞪向慕容眠,对着这么个人,虽然说不上讨厌,却也实在没有多少好感。“好了。”这话却是言晨暮说的。大概是终于改好了药方,他拿着那张涂得潦草的纸匆匆起身,在药箱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来回倒腾,没一会儿拿着一只小碗一段白绢走到了慕容眠跟前,严肃道:“师兄,敷药。”慕容眠一贯气定神闲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像是苦笑一般的表情:“师弟,咱们能不能不要白忙活了……”言晨暮坚持道:“敷药。”慕容眠左右张望一下,猛地起身作势要跑,却被顾朝夕抬手一鞭拦住了步子;同时言晨暮不知从哪里抓过了长剑,一剑横在慕容眠颈前三分之一寸处,“师兄,敷药。”“……”慕容眠左右看看,终于妥协地坐回了椅子上。顾朝夕收了鞭子,从言晨暮手中接过剑,笑道:“名剑飞景,却被你拿来唬人。”我奇道:“传说中的魏文帝佩剑飞景?”“所以说是埋没了好剑。”慕容眠被按在椅子上上药,还不忘冷笑着插了句嘴。没过一会儿我就明白为什么他死活不愿意上药了——因为真的很疼,用银签子挑着药膏一点点敷在眼眶和眼睑上,我在旁看得大气也不敢喘,更别说慕容眠自己了,简直就是石头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如木雕泥塑。如果他稍微乱动一下,或是言晨暮的手有一丝一毫细微的颤抖——他的眼睛,想不受伤都难。整个过程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我却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大汗,感觉像是已经过了漫长的一生。后来我问顾朝夕,既然不能乱动,为什么不能干脆点住他的穴道?那样一直苦苦撑着,多累啊。顾朝夕说,为了使药性发散,必须保证血脉经络的畅通,所以不是不点,而是不能点——这样的苦楚也只能默默生受着,可是即便已经过了二十年,也还是没能治好慕容眠的双眼。虽然嘴上总说着治不好了还是放弃算了,可没有人不清楚他其实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痊愈。只是失望得多了,慢慢就不敢再抱希望了罢。敷上药之后,言晨暮迅速用白绢在慕容眠头上缠了两圈系起来,而顾朝夕不知从哪儿摸出条绳子,走上前去把慕容眠紧紧绑在了椅子上,特别注意绑住了他的手脚。这次我也看出来了,想必那药敷上之后会很痛,防止他乱挣乱动把蒙眼布取掉。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慕容眠的反应——他只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出,唇角甚至还带着一点貌似轻松的笑意,只是整个人都有几乎看不出来的微微颤抖。过了没一会儿他额前就开始滚下颗颗豆大的汗珠,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看在眼里我都替他痛。忍不住上前拿帕子帮他擦拭,他却忽然发了脾气:“你还不快滚?!”我一愣,既而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怎么说呢,惊讶是有,在我面前的慕容眠从来都是一副天打雷劈浑不怕油嘴滑舌没心肝的样子,虽然看不出哪些是他的真实情绪,至少态度都是好好的,哪像这次粗鲁又无礼;气愤也有,想我徐念槿长到这么大,从没有谁敢叫我滚的,哪怕我娘发起脾气来也没有过;不过细细再一想,就忍不住又叹息了——他那样子,不是痛得实在受不了也绝不会开口骂人,就当我好心做了回驴肝肺罢。我转身对顾朝夕道:“留在这里也帮顾不上什么,我就先回去了。如果还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着人去取……”一语未毕,慕容眠已在那边冷笑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喘息:“要滚就快些,留在这里碍眼!”我忍了又忍,最后实在觉得无需再忍,遂反唇相讥道:“你又看不见我,要碍也是你这鬼样子碍我的眼。”话音未落,我就忙不迭地溜之大吉——直觉告诉我,他要是能动一定会把我修理得很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然而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晚上锦晗依旧是宿在御书房,我迷迷糊糊睡到一半,被人从床上拎起来晃醒了——一睁眼,慕容眠正虎视眈眈盯着我,皮笑肉不笑道:“醒了?”我默默一抖,故作镇定道:“唔,你药敷完了?”“哼。”“……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我和他一起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慕容眠才自嘲似的对我道:“本来就是这样,好不了了……其实也没什么打紧。”我忍不住道:“只是一点眼疾,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总该有办法的。”他垂了头,语气也淡淡:“不是眼疾,是诅咒。”“诅……”我连忙噤了声,要知道,这两个字在宫廷之内,是想都不能想提都不能提的禁忌!“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世,宫锦越说他告诉你了,”慕容眠淡淡道,仿佛这根本就是和他毫无关联的一件事,“他知道我母亲是跟着父亲私奔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能私奔——我母亲的家族是不允许女子嫁到外族去的,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就会背负诅咒,大多都得了诡异的病早早夭折,我……已经是难得活下来的特例了。”“……”不允许嫁到外族,那,那莫非是……?“近亲相亲……”慕容眠自嘲道,“我母亲本来是要嫁给我舅舅的,她死了,舅舅把我养大。”“言晨暮和顾朝夕是你舅舅收的徒弟?”“唔。”“那你舅舅,他现在……”我本能地想到了太上皇诡异的中毒,莫非是……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慕容眠弯了唇角,冷笑道:“他死了很久了,从认回我之后,一辈子都没再踏足中原一步。”“……”我识相地闭嘴了。可是慕容眠显然不打算放过我,他咬牙切齿道:“徐念槿,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你的心肝比铁石还硬,比冰雪更冷。”我反驳道:“不是我心肠冷硬,只是我不是那些闺阁里娇养大的什么都不懂的贵小姐!”慕容眠带着探究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这笑意冷冰冰的,像是夜色里倏然吐出狺狺信子的蟒,冰冷华丽。他开口道:“既然你知道的也不算少了,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