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药王谷谷主、传说中的神医,也就是慕容璟的师弟——终于到了燕京。// .kyxsw. 快眼小说网//从前我只听说这是位神医,可没听说这神医长得……咳,如此……青春美貌。慕容璟说,他师弟只比他小两岁,如今正是而立之年;可这位神医师弟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儿,身姿笔挺白衣轩然,一张娃娃脸生得十足可爱,可惜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至于他身边那个垂首而立寸步不离的黑衣女子——我只想到了“面无人色”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她的脸色太苍白气质太清冷,简直不像这世间之人。男子名言晨暮,女子名顾朝夕。不言晨暮,只顾朝夕——简简单单八个字,听慕容璟说,这就是他二人在江湖中的名号。一个是武者剑如飞电杀天下,一个是医者妙手丹心济苍生。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从来形影不离。看言晨暮身形一动,像要躬身行礼,我忙拦住他道:“先生不必多礼。”锦晗在旁道:“若父皇病情果真痊愈,朕定当重谢!”许是这话听得多了,言晨暮只淡淡颔首,道:“请带路罢。”他的声音犹如击金叩玉,清清泠泠,好听得很。我微笑,抬手示意:“请。”一路上言晨暮并不说话,顾朝夕就更是缄默。锦晗特许她携剑入宫,她也毫不客气,抱剑在怀,亦步亦趋地跟在言晨暮身侧,两人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待到了慈安宫,早有以宫锦之和西太后为首的一众人等着了。言晨暮细细替尚在熟睡的太上皇把了一回脉后,微微皱眉,摇头。我直觉有什么不对,小心翼翼道:“可是之前太医误诊?”言晨暮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毒。”——毒!就算我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听到的时候也忍不住暗暗惊了一下;宫锦之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但还是沉着地问道:“什么毒?”言晨暮嘴角一勾,要笑不笑道:“好几种毒。”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瞧着这位神医轻描淡写地在虚弱的太上皇身上叩击听音:“有胎里带来的,有幼年服下的,有青年时期长期接触的,有近一两年内下在身上的……啧,也亏了是好几种毒,不然哪里拖得到现在。种种毒素潜伏累积长逾十年,于大喜大悲之时一并诱发,症状虽像中风,但却会使人渐渐衰弱致死。”锦晗的脸色于是也苍白起来,一旁西太后紧紧拿帕子掩着口,神色张皇几欲跌倒。我忙上去扶住她柔声安抚一番,帮着她抚胸顺气,却见她眼角缓缓滑下了两行泪珠。胎里带来的……我心里一紧,垂了眼不说话。这时宫锦之沉声道:“不知此毒可有法解?”言晨暮道:“有,法子也容易,不过耗时久些。另外切记病患不可接触藿香,外敷、内服、熏香皆不可。”宫锦之当即吩咐下去,又对西太后道:“母后,却不知张德公公如今何在?”西太后拭着泪答道:“你父皇念他服侍多年居功甚伟,且又年迈病弱,去年就特许他回临水老家休养了。”张德是当年太上皇身边第一得用的大太监,这个人身上,定然能找到一些线索——顿时,这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锦晗这时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抚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我道:“皇后费心安排一下两位贵客罢,朕要彻查此事!”我心里有些乱,但是也知道什么该我管什么不该我管,于是柔顺地点头答应下来。这时顾朝夕忽然开了口,却是对我道:“我们两个住在一起。”……住在一起?我根本没想到要去计较对方态度的无礼,反倒是我自己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对面两人的目光比较失礼——咳咳,但我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微笑道:“没有问题。”在为太上皇初步施治之后,我带着言晨暮和顾朝夕回了紫微宫——这宫殿实际上远比其他宫殿宽敞得多,且因为没有哪个庶妃有资格住在紫微宫的偏殿,所以宫室大多都空着。我把他们安置在离我的寝殿不远不近的一间偏殿,这里的布置最是雅致舒适,是我母亲进宫陪伴当初还是皇后的西太后时常住的地方。显然这两人对这安排没有异议,我殷勤周到地把人安顿妥当,正要告辞出去,这时言晨暮忽然对我道:“师兄怕水。”我一愣,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从何说起,但一想到慕容璟就全明白了,讪讪道:“……是念槿冒撞了。”毕竟是我把人家的师兄给一脚踹下水的,说这话时还真有两分心虚。然而顾朝夕忽然在一旁插嘴道:“晨暮的意思是,慕容师兄的弱点就是怕水,以后逮住这点教训他就是了,不必客气。”我很惊讶这个女子居然能面无表情地一口气说出这样捉弄人的话……再看一旁言晨暮一本正经地颔首表示赞同,忍不住暗暗好笑,原来慕容璟的人品人缘竟差到如此地步:“我记着了。”顾朝夕冲我颔首,忽然道:“皇后娘娘,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是吗?我不自觉地抚了下脸,轻笑——仿佛就这一句话的工夫,我和顾朝夕言晨暮的关系就一下子拉近了不少;江湖果真多奇人哪,我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想。回寝殿的路上我心情很好,可是一推门,好心情就在刹那间破坏殆尽了。只因一个很久不见的人闲闲地坐在桌边悠哉悠哉喝着我的茶,见我进来还含笑地举杯,眼角上挑,好不风流:“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如果旁边有个装满水的大木桶,我一定毫不迟疑一脚把他踹进去好好享受。我皱眉道:“你的风寒好了?”慕容璟的唇角漾起笑意:“我可不敢让我的好师弟给我治病,他没把我治死我就要谢天谢地烧高香拜祖宗了。所以一听说他快要到燕京,我就逼着自己赶紧好起来了。”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衣,衣袍上滚绣了精细的暗银丝线,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定然像个贵气优雅的王孙公子,可穿在他身上偏就像个风流纨绔,衣领微敞,眉眼流丽,在微沉的暮色之中当真如一抹疏影横斜水清浅,让人简直移不开眼。可是我移开了,并且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大病初愈就到处乱跑,还一跑就跑到我这里来?”因为看不见慕容璟的表情,所以我只能从声音判断他似乎心情很好:“我有些放心不下师弟,自然,更放心不下你。”“……”我别过头去,心下冷哼一声:这个风流种子,逮个女人就暧昧来暧昧去的,怪不得三十多的人了还没讨上老婆,瞧你师弟都比你强。这时慕容璟又笑道:“今夜月明星稀晚风习习,实在惬意得很。你我同去屋顶赏月如何?”反正这样的事干了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爽快地点头同意,不忘道:“你都把我的茶糟蹋个遍了,今晚不能再喝酒。”“……”※※※※※※※※※※※※※※※※※※※※※※※※※※※※※※※※※※※※※※※※※※※※※※※※※※※※※※虽然锦晗特许顾朝夕佩剑行走,可她一个女子,在宫里来去毕竟不方便,于是言晨暮去为太上皇施治前郑重其事地把她托付予我。正好我图清净,很不愿被崔云婕等人日日前来请安打扰,就干脆假托为太上皇的病情潜心礼佛闭门谢客,带着顾朝夕窝在紫微宫里唠嗑儿。起初她还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向窗外张望,我忍不住打趣道:“才分开多大一会儿,就忍不住想你的言神医了?”顾朝夕却没有丝毫赧颜,点头道:“我是晨暮的护卫,从小就跟在他身边陪他长大,吃住都在一起,平时很少分开。”我惊讶了:“你是他的护卫?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看这两人感情脾气都这么相契,比多少举案齐眉的两口子强出不知几里地去了。顾朝夕很认真地蹙眉想了想,很自然地道:“现在还不是,但晨暮说,等这次治好了贵国太上皇,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她说得平平,似乎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忍不住笑问:“怎么,成亲不好吗?”顾朝夕反问我:“我们现在这样,成亲和不成亲还有什么分别吗?”……我默默,就算在实质性关系上有什么分别……咳,貌似也用不着我来教她。然而顾朝夕的下一句话就吓得我魂飞九重霄:“原来慕容师兄喜欢你啊,之前我还担心他和晨暮是断袖呢。”慕容璟断袖与否与我何干……哎?等等!我抓住顾朝夕,无语问她:“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顾朝夕一脸坦然:“你不是皇后吗?那就是皇帝的老婆呗。”我严正声明道:“所以我和你慕容师兄没有关系!”顾朝夕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我是说师兄喜欢你啊,又没有说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想要什么关系?”……面对如此淡定且天然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我只得连连认输,在心底暗暗泪流满面:“没有,没有什么关系……”大概是从小拿剑的缘故,顾朝夕竟然不会做女红。我手把手教了她两个时辰,她上手也很快,动作利索下针精准,简直就是把绣花针当暗器使,直到传午膳了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我让司玉把膳食摆在里屋,支退旁人,和顾朝夕对面坐着一起用饭。在从我手里接过盛好的一碗汤时,顾朝夕忽然道:“你这个皇后还真有些奇怪。”我笑问:“哪里奇怪?”大约是热气蒸腾的缘故,顾朝夕的面色平白带上了几分薄红,若说平时清冷如素梅,则此刻即是明艳如桃花,一眼看去佳人如玉,当真是美不胜收:“没有一点做皇后的架子,连个知府的老婆都比你架子大。”我忍不住笑了:“因为我本就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在家时母亲也常常教训我。”顾朝夕垂了眼,唇角微微上扬:“可是你这样,也挺好。”我想了想,释然道:“是啊,我也觉得挺好,进了宫之后竟还能关起门来如此放肆。”“宫里规矩是很大。”顾朝夕夹了块点心,一面点头赞同,“可是你居然还敢把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放在身边儿。”我大笑,笑着斜斜瞥了一眼门外,宫女们全在那里等着传唤吩咐:“我若没这个胆子,这里早没慕容璟什么事儿了。”“唔,倒也是。”顾朝夕这次是真的笑了,颜如舜华笑如春风:“所以我说,你这样挺好的,难怪慕容师兄喜欢,还肯大半夜的带着你满皇宫地跑。”关于慕容璟的问题我实在是不想辩解了,不过顾朝夕说我这样挺好,莫非,这也算是一种……信任?出神想了一回,我不由得摇头失笑:“快吃罢,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