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动之后，终于驶向了灯火辉煌、高楼林立的城区，还没停下，人们就纷纷收拾行李，预备下车。
军武看到放屁的那个小伙子从行李架上拉过一个大行李袋，一手举着走向了车厢门口，不亏是扛麻袋的，那么重的行李在他手里举着毫不费力。
广播员提示石家庄车站到了，车厢门打开，人们纷纷朝门口涌去。
军武随波逐流地下了车，看到一个扎了双辫子的姑娘迎接了那个放屁小伙子，两个人见面就拥抱在一起，这在当时可是个大胆动作。接着，小伙子的手就在姑娘的胸前摸索，姑娘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解开了衣扣，周围人太多了，姑娘脸红红的不好意思，顺势将小伙子拽进一个水泥柱子暗影里，以避开人们的视线。
军武故意从那水泥柱子旁边走过，听到姑娘悄悄说道：“行了，在这摸一下行了。回到家里，随便你弄！”
军武想，两个人再放肆下去，一会儿群众专政队就来该抓他们的现行了。
人们涌出检票口，便四散开了，军武还要买票，就往候车室走去。一看，那候车室是临时启用的。是一个青砖垒就的大房子，里面虽然宽阔，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省会城市的火车站候车室，看看车站告示，才知道因为施工，临时在这儿候车，售票。
军武在这大房子里巡视了一周，熟悉了大概位置，便向售票口走去。姑娘看到他是位军人，主动开口问道：“同志，你要去哪儿？”
“乌鲁木齐！”军武告诉她。
“啊，乌鲁木齐？”姑娘像是吃了一惊，接着说道：“70次车已经没有座号了。”
“没座号，就买站票。”军武马上说道。
“站票？这么远的距离，站票哪儿成？”姑娘反驳道。
“那怎么办？”军武接着告诉她，“我在德州就买不到通票，他们说在石家庄能买到。”
“就算有票，我们也不会卖你站票。”姑娘解释着，又说，“我你到郑州买吧，那儿有始发车到乌鲁木齐，估计会有座号。怎么样？”
“可是，我有紧急任务。”军武指了指自己的军用挎包，像是包里有重要军事文件似的。
“如果你实在着急，我们卖你一张特快票吧。北京来的，一会儿就到，你乘这个车，明天早晨就到郑州了。”
军武想一想，姑娘讲的有道理，只好买了一张特快车票。他知道，即使没有座位，但特快车比较干净，服务也比较周到，再说，明天早晨到郑州，速度多快呀！
拿了特快车票，军武又围绕候车室遛达了一圈，这半天，坐车挺累的，他也想休息一下，来到售货亭，他买了一盒香烟，又到饮水处灌了一杯开水，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在长椅上，一边喝水，一边吞云吐雾起来。
候车室里，人明显比德州车站人多，也更复杂。
军武巡视了一圈的感觉是：那些个穿着朴素、行李沉重的农村人，看见他都用了一种仰慕的神色；而那些衣装华丽、穿了制服、轻包简从的城市职工阶层，看他的目光都是鄙视、轻视或者是无所谓的。
就连那些在候车室扫地的姑娘，见他挡在路上也是厌恶地催促他“离开”，别影响她们干活。
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军武更加感受到社会上的不公平现象，更加感受到生活在天堂与生活在地狱的巨大差别。
抽完了一支烟，喝干了一杯水，军武习惯性地检查随身物品。只有一个挎包，随身的牙具、军人通行证、一百元钱，加上些零钱。另外，还有两份至关重要有文字材料。这两份材料都是军武炮制的：第一份，是一纸假证明；第二份，是芦仙儿的一纸检讨书。
假证明是：
兹证明，我村军武的母亲已经去了新疆。军武想念母亲，需要到新疆探亲。特此证明。
这是军武为了合理合法去新疆寻找的依据。因为，部队的探亲假是严格限制时间的，战士通常不得超过半个月，干部不得超过一个月，一旦有人超期，必定给行政处分。新疆路途遥远，航空信件还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送达，如果乘坐火车前往，一定得超出假期规定了。为了避免这个惩罚，军武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在与张叔搞僵的情况下，炮制这份假证明是要付出代价的。他送给村会计一瓶人参酒，他才在上面盖了村里的公章。
另外一份，是芦仙儿的检讨，这是搞清案情汇报的重要证据。原本他让芦仙儿自己写，芦仙儿说死也不写。军武只好代笔，写到：过年时，我喝酒后有点儿醉，一个姓张的男人也喝醉了，错上了我的炕。后来，发现我怀孕了。我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错误，很对不起张兴同志。
别看只有区区几句话，却费了军武不少心思。这种检讨，作为当事人谁也不肯将详细情况写出来，尤其是女方。于是，军武就琢磨，如何既说明事实，又不让芦仙儿觉得难堪。这是问题的关键。他忽然想起了中美联合公报中关于台湾问题的表述方式，尊重客观，据实而述，不带任何政治色彩。于是，这份检讨书就写了这样子。将来交到首长手里，他完全可以圆满交差。至于合格不合格他就不管了。反正上面有芦仙儿自己签字画押按的手印。完全可以应付上级的查问。
完成调查任务，又开具了母亲赴新疆的证明，首长不会责怪他了吧？他知道这样做很有风险，没经首长同意擅自赴新疆，这本身就是大错：先斩后奏！
即使有了那个证明，如果领导认为无效，也是枉然。可是，军武心里有数，虽然他是个战士，可他不是一般的战士，他是从团政治处新闻报道组下派到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平时总是高看他一眼；这次自己犯点儿过失，他们总不会与自己过不去吧！另外，实在捱不过去，他就去团政治处找主任、找宣传股长，让他们给连长、指导员说个情，这面子总是能给的。
另外，之所以敢实践这一行动，还在于军武心里的怨气：都是同乡入伍的战士，为什么别人都提干当了排长、连长，自己连个班长也没弄上呢！我要是有个一官半职，也不会冒险跑到新疆去啊！
想到这里，军武将两份材料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装进一个牛皮纸的厚信封里塞进挎包，然后又走出候车室，观看了一眼车站前的城市夜景，随后，小喇叭开始了广播，他要乘坐的那辆特快车，就要进站了。
“喂，同志！”军武听到广播，正慢慢往通往检票口的队伍里加入，一个穿了铁路制服的女士叫住了他。他一看，是那个卖票的姑娘。
她不是卖票吗？怎么出来维持秩序来了？
“请跟我来。”姑娘打了个招呼，将他领到了候车室另一个出口，亲自给他检票，提前放他进了站台。
“解放军同志，我看你这人很老实、很腼腆，不会跟那些人抢座位。你又是公务出差，所以，照顾你先进站。”
“谢谢！”军武向她敬了个军礼，看到母婴候车室刚刚打开检票口。
特快车厢里与硬座车厢可是大不一样，一上车，军武就感到这儿窗明几净，不但不拥挤，而且人人有座位，秩序就显得好了许多。军武上了车，毫不费力找到了一个座位，后上车的母婴乘客、大批乘客也找到了座位。个别没有座位的，列车员送来了小板凳，让暂时坐上面，空出了座位再换。与刚刚坐过的硬座车厢相比，军武感到这儿不仅环境好，人的素养也高，乘客一个个衣冠楚楚。车厢环境好，车开得也文明。
离开石家庄时，车是悄悄开动的，全不像那个硬座车，一离站就强烈震动一下。头顶的几台电扇哗啦啦转动着，虽然天气闷热，这儿的温度比候车室还凉爽。军武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感觉非常惬意，心想，如果这辆车直接开往乌鲁木齐多好！要是那样，他这一路就享福了。
可是，一问列车员，这辆车的终点是广州。广州对于军武是陌生的地方。他是不敢去的。目前，他这种情况，只可以往贫穷落后的地方去，只有在那儿，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文化优势和能力。
多年之后，军武回忆这段往事，总是感慨，幸亏自己的年轻生长在那个年代。如果再往后些年，自己肯定是赴广州打工一族了。
车行至一个车站，下去了几个乘客，也上来了几个乘客，遥一位姑娘，齐卫短发，看看那面容，怎么看怎么像兰英的样子。恰巧，军武对面空出了座位，姑娘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天气有点儿热，姑娘提行李上车，出了些汗，无意中解开上衣钮扣想凉快些，那对兔子似的就鼓了出来……
军武看着她那儿，不由地心醉神迷，往日与兰英的亲热亲热的那些细节就浮现在了眼前。
军武看到放屁的那个小伙子从行李架上拉过一个大行李袋，一手举着走向了车厢门口，不亏是扛麻袋的，那么重的行李在他手里举着毫不费力。
广播员提示石家庄车站到了，车厢门打开，人们纷纷朝门口涌去。
军武随波逐流地下了车，看到一个扎了双辫子的姑娘迎接了那个放屁小伙子，两个人见面就拥抱在一起，这在当时可是个大胆动作。接着，小伙子的手就在姑娘的胸前摸索，姑娘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解开了衣扣，周围人太多了，姑娘脸红红的不好意思，顺势将小伙子拽进一个水泥柱子暗影里，以避开人们的视线。
军武故意从那水泥柱子旁边走过，听到姑娘悄悄说道：“行了，在这摸一下行了。回到家里，随便你弄！”
军武想，两个人再放肆下去，一会儿群众专政队就来该抓他们的现行了。
人们涌出检票口，便四散开了，军武还要买票，就往候车室走去。一看，那候车室是临时启用的。是一个青砖垒就的大房子，里面虽然宽阔，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省会城市的火车站候车室，看看车站告示，才知道因为施工，临时在这儿候车，售票。
军武在这大房子里巡视了一周，熟悉了大概位置，便向售票口走去。姑娘看到他是位军人，主动开口问道：“同志，你要去哪儿？”
“乌鲁木齐！”军武告诉她。
“啊，乌鲁木齐？”姑娘像是吃了一惊，接着说道：“70次车已经没有座号了。”
“没座号，就买站票。”军武马上说道。
“站票？这么远的距离，站票哪儿成？”姑娘反驳道。
“那怎么办？”军武接着告诉她，“我在德州就买不到通票，他们说在石家庄能买到。”
“就算有票，我们也不会卖你站票。”姑娘解释着，又说，“我你到郑州买吧，那儿有始发车到乌鲁木齐，估计会有座号。怎么样？”
“可是，我有紧急任务。”军武指了指自己的军用挎包，像是包里有重要军事文件似的。
“如果你实在着急，我们卖你一张特快票吧。北京来的，一会儿就到，你乘这个车，明天早晨就到郑州了。”
军武想一想，姑娘讲的有道理，只好买了一张特快车票。他知道，即使没有座位，但特快车比较干净，服务也比较周到，再说，明天早晨到郑州，速度多快呀！
拿了特快车票，军武又围绕候车室遛达了一圈，这半天，坐车挺累的，他也想休息一下，来到售货亭，他买了一盒香烟，又到饮水处灌了一杯开水，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在长椅上，一边喝水，一边吞云吐雾起来。
候车室里，人明显比德州车站人多，也更复杂。
军武巡视了一圈的感觉是：那些个穿着朴素、行李沉重的农村人，看见他都用了一种仰慕的神色；而那些衣装华丽、穿了制服、轻包简从的城市职工阶层，看他的目光都是鄙视、轻视或者是无所谓的。
就连那些在候车室扫地的姑娘，见他挡在路上也是厌恶地催促他“离开”，别影响她们干活。
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军武更加感受到社会上的不公平现象，更加感受到生活在天堂与生活在地狱的巨大差别。
抽完了一支烟，喝干了一杯水，军武习惯性地检查随身物品。只有一个挎包，随身的牙具、军人通行证、一百元钱，加上些零钱。另外，还有两份至关重要有文字材料。这两份材料都是军武炮制的：第一份，是一纸假证明；第二份，是芦仙儿的一纸检讨书。
假证明是：
兹证明，我村军武的母亲已经去了新疆。军武想念母亲，需要到新疆探亲。特此证明。
这是军武为了合理合法去新疆寻找的依据。因为，部队的探亲假是严格限制时间的，战士通常不得超过半个月，干部不得超过一个月，一旦有人超期，必定给行政处分。新疆路途遥远，航空信件还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送达，如果乘坐火车前往，一定得超出假期规定了。为了避免这个惩罚，军武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在与张叔搞僵的情况下，炮制这份假证明是要付出代价的。他送给村会计一瓶人参酒，他才在上面盖了村里的公章。
另外一份，是芦仙儿的检讨，这是搞清案情汇报的重要证据。原本他让芦仙儿自己写，芦仙儿说死也不写。军武只好代笔，写到：过年时，我喝酒后有点儿醉，一个姓张的男人也喝醉了，错上了我的炕。后来，发现我怀孕了。我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错误，很对不起张兴同志。
别看只有区区几句话，却费了军武不少心思。这种检讨，作为当事人谁也不肯将详细情况写出来，尤其是女方。于是，军武就琢磨，如何既说明事实，又不让芦仙儿觉得难堪。这是问题的关键。他忽然想起了中美联合公报中关于台湾问题的表述方式，尊重客观，据实而述，不带任何政治色彩。于是，这份检讨书就写了这样子。将来交到首长手里，他完全可以圆满交差。至于合格不合格他就不管了。反正上面有芦仙儿自己签字画押按的手印。完全可以应付上级的查问。
完成调查任务，又开具了母亲赴新疆的证明，首长不会责怪他了吧？他知道这样做很有风险，没经首长同意擅自赴新疆，这本身就是大错：先斩后奏！
即使有了那个证明，如果领导认为无效，也是枉然。可是，军武心里有数，虽然他是个战士，可他不是一般的战士，他是从团政治处新闻报道组下派到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平时总是高看他一眼；这次自己犯点儿过失，他们总不会与自己过不去吧！另外，实在捱不过去，他就去团政治处找主任、找宣传股长，让他们给连长、指导员说个情，这面子总是能给的。
另外，之所以敢实践这一行动，还在于军武心里的怨气：都是同乡入伍的战士，为什么别人都提干当了排长、连长，自己连个班长也没弄上呢！我要是有个一官半职，也不会冒险跑到新疆去啊！
想到这里，军武将两份材料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装进一个牛皮纸的厚信封里塞进挎包，然后又走出候车室，观看了一眼车站前的城市夜景，随后，小喇叭开始了广播，他要乘坐的那辆特快车，就要进站了。
“喂，同志！”军武听到广播，正慢慢往通往检票口的队伍里加入，一个穿了铁路制服的女士叫住了他。他一看，是那个卖票的姑娘。
她不是卖票吗？怎么出来维持秩序来了？
“请跟我来。”姑娘打了个招呼，将他领到了候车室另一个出口，亲自给他检票，提前放他进了站台。
“解放军同志，我看你这人很老实、很腼腆，不会跟那些人抢座位。你又是公务出差，所以，照顾你先进站。”
“谢谢！”军武向她敬了个军礼，看到母婴候车室刚刚打开检票口。
特快车厢里与硬座车厢可是大不一样，一上车，军武就感到这儿窗明几净，不但不拥挤，而且人人有座位，秩序就显得好了许多。军武上了车，毫不费力找到了一个座位，后上车的母婴乘客、大批乘客也找到了座位。个别没有座位的，列车员送来了小板凳，让暂时坐上面，空出了座位再换。与刚刚坐过的硬座车厢相比，军武感到这儿不仅环境好，人的素养也高，乘客一个个衣冠楚楚。车厢环境好，车开得也文明。
离开石家庄时，车是悄悄开动的，全不像那个硬座车，一离站就强烈震动一下。头顶的几台电扇哗啦啦转动着，虽然天气闷热，这儿的温度比候车室还凉爽。军武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感觉非常惬意，心想，如果这辆车直接开往乌鲁木齐多好！要是那样，他这一路就享福了。
可是，一问列车员，这辆车的终点是广州。广州对于军武是陌生的地方。他是不敢去的。目前，他这种情况，只可以往贫穷落后的地方去，只有在那儿，才能显露出自己的文化优势和能力。
多年之后，军武回忆这段往事，总是感慨，幸亏自己的年轻生长在那个年代。如果再往后些年，自己肯定是赴广州打工一族了。
车行至一个车站，下去了几个乘客，也上来了几个乘客，遥一位姑娘，齐卫短发，看看那面容，怎么看怎么像兰英的样子。恰巧，军武对面空出了座位，姑娘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天气有点儿热，姑娘提行李上车，出了些汗，无意中解开上衣钮扣想凉快些，那对兔子似的就鼓了出来……
军武看着她那儿，不由地心醉神迷，往日与兰英的亲热亲热的那些细节就浮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