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腊月初十，月亮上来得早，街上一派明净，不知谁家的电视里，传出一阵歌声来，咿咿呀呀，树梢上有风，嗖嗖地响。秀桃站了站，街口上过来一个人，跟着婶子一路走了，听声音像是小满婶子。秀桃不觉叹了口气，左一个王昭君，右一个杨玉环，水源谁也放不下，少不得左右两难。
小满心里有事儿，两人一路走，谁也没说话。到了院子里，屋里索索落落的琴声响，有人在唱，嗓音又濡又润，缠绵柔和。明智在家看电视，越剧《何文秀》的名段子，《桑园访妻》，尹桂芳的精彩唱段。
路遇大姐得音讯，
九里桑园访兰英，
行过三里桃花渡，
走过六里杏花村，
七宝凉亭来穿过，
九里桑园面前呈。
但只见，
一座桑园多茂盛，
眼看人家十数份，
那一边，
竹篱茅舍围得深，
莫非就是杨家门。
……
小满跟玉兰进了屋，笑着说：“还是明智自在，在家里看大戏，冻不着脚，冻不着手，累不着脖子。”明智赶紧把电视关小了，玉兰挑了明智一眼，说：“大事小事儿不操心，能不自在！”明智咧了咧嘴，小满说：“你也不用说明智，管多了，把你搁在哪儿？”
明智的眼睛盯在电视上，小满问道：“玉兰，明日水源回来吧？”玉兰说：“一早回来。”小满说：“日子过得真快呀！玉兰，眼皮儿一忽闪，就是一年，觉得没过几天，咱俩都六十了。”玉兰说：“你生日早过了吧？”小满说：“五月二十一，赶上了小满节气，爹随口取了这么个名字。玉兰，满打满算，还是你命好。”玉兰撇着嘴巴说：“生在腊月里，没有个好，天寒地冻，下生连根青草也没见着。”
小满看了明智一眼，问道：“明智，你过年六十二了？”明智说：“我长玉兰两岁，六十二了。”玉兰说：“云芝没说回来？”小满叹息着说：“年前没几天了，说领着孩子探监去。”玉兰说：“是该去看看，让孩子去看看她爹。时候长了不见，说不想孩子是假的。”小满哼了一声说：“有啥看头，小小年纪跟着进监狱，她爹可没给她长脸。玉兰，我想让云芝和水源在一块儿，俩孩子从小一块长起来知根知底，过日子互相有个忍让。”
明智把电视开大了，呜呜呀呀。玉兰说：“小一点儿，听不见你钻进去！”明智把电视关小了，玉兰心里不情愿，嘴上却说：“我也是这么想，云芝有孩子，知道当娘的难处。”
小满说：“玉兰，明儿水源回来你劝劝他，梅子人物好，再好也是个身架子，别的倒没中看的。”玉兰说：“水源年轻的时候，心里受了屈，这阵儿，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了。跟你大哥说说，让你大哥给他俩搭一座桥。”
小满鼻子一扭说：“俺哥跟咱想得不一路，不知梅子拿啥把他买住了，他看上梅子了。”玉兰心里一笑说：“小满，缘分就是缘分，云芝没忘下西海。”小满耷拉着脸骂道：“下流坯子！也不知云芝咋想的，好不容易散了，心里还三三两两。”说了问一会儿话，小满走了。
第二天，秀桃早早过来了，笑吟吟地说：“婶，媳妇儿给您磕个头吧。”说着要下跪，玉兰说：“别装了，我才不稀罕呢！桃儿，睡一会儿去吧，干了一宿活，眼睛熬红了。”秀桃说：“婶，您别管了，今儿您交给我，您只管坐着指挥，媳妇儿孝敬孝敬您。”
玉兰眼圈儿一红，说：“跟前有个知心知肺的媳妇儿多好啊，小萍活着，啥事儿也有个照应。婶子没使唤媳妇的命！”秀桃不高兴地说：“婶，您再这么说，我可走了，我不是您媳妇儿？”
玉兰攥着秀桃的手，笑着说：“秀桃，婶跟前多亏了有你，你要走了，婶指望谁去！”秀桃说：“我上哪去，城里有房子不假，我住不相应，守着你们几个老人，心里踏实。婶，说吧，干啥活儿？”玉兰说：“黍子、豇豆、红枣、核桃仁，在锅里泡着，烧几把火就行。一会儿，你炒几个小菜，把你爹娘叫过来，一块儿吃顿饭。”明智刮完了胡子，说：“我去叫哥嫂去，你们忙你们的。”玉兰嘱咐说：“一块跟水英说一声，别说过来吃饭，让她过来帮我干活儿。”
小满心里有事儿，两人一路走，谁也没说话。到了院子里，屋里索索落落的琴声响，有人在唱，嗓音又濡又润，缠绵柔和。明智在家看电视，越剧《何文秀》的名段子，《桑园访妻》，尹桂芳的精彩唱段。
路遇大姐得音讯，
九里桑园访兰英，
行过三里桃花渡，
走过六里杏花村，
七宝凉亭来穿过，
九里桑园面前呈。
但只见，
一座桑园多茂盛，
眼看人家十数份，
那一边，
竹篱茅舍围得深，
莫非就是杨家门。
……
小满跟玉兰进了屋，笑着说：“还是明智自在，在家里看大戏，冻不着脚，冻不着手，累不着脖子。”明智赶紧把电视关小了，玉兰挑了明智一眼，说：“大事小事儿不操心，能不自在！”明智咧了咧嘴，小满说：“你也不用说明智，管多了，把你搁在哪儿？”
明智的眼睛盯在电视上，小满问道：“玉兰，明日水源回来吧？”玉兰说：“一早回来。”小满说：“日子过得真快呀！玉兰，眼皮儿一忽闪，就是一年，觉得没过几天，咱俩都六十了。”玉兰说：“你生日早过了吧？”小满说：“五月二十一，赶上了小满节气，爹随口取了这么个名字。玉兰，满打满算，还是你命好。”玉兰撇着嘴巴说：“生在腊月里，没有个好，天寒地冻，下生连根青草也没见着。”
小满看了明智一眼，问道：“明智，你过年六十二了？”明智说：“我长玉兰两岁，六十二了。”玉兰说：“云芝没说回来？”小满叹息着说：“年前没几天了，说领着孩子探监去。”玉兰说：“是该去看看，让孩子去看看她爹。时候长了不见，说不想孩子是假的。”小满哼了一声说：“有啥看头，小小年纪跟着进监狱，她爹可没给她长脸。玉兰，我想让云芝和水源在一块儿，俩孩子从小一块长起来知根知底，过日子互相有个忍让。”
明智把电视开大了，呜呜呀呀。玉兰说：“小一点儿，听不见你钻进去！”明智把电视关小了，玉兰心里不情愿，嘴上却说：“我也是这么想，云芝有孩子，知道当娘的难处。”
小满说：“玉兰，明儿水源回来你劝劝他，梅子人物好，再好也是个身架子，别的倒没中看的。”玉兰说：“水源年轻的时候，心里受了屈，这阵儿，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了。跟你大哥说说，让你大哥给他俩搭一座桥。”
小满鼻子一扭说：“俺哥跟咱想得不一路，不知梅子拿啥把他买住了，他看上梅子了。”玉兰心里一笑说：“小满，缘分就是缘分，云芝没忘下西海。”小满耷拉着脸骂道：“下流坯子！也不知云芝咋想的，好不容易散了，心里还三三两两。”说了问一会儿话，小满走了。
第二天，秀桃早早过来了，笑吟吟地说：“婶，媳妇儿给您磕个头吧。”说着要下跪，玉兰说：“别装了，我才不稀罕呢！桃儿，睡一会儿去吧，干了一宿活，眼睛熬红了。”秀桃说：“婶，您别管了，今儿您交给我，您只管坐着指挥，媳妇儿孝敬孝敬您。”
玉兰眼圈儿一红，说：“跟前有个知心知肺的媳妇儿多好啊，小萍活着，啥事儿也有个照应。婶子没使唤媳妇的命！”秀桃不高兴地说：“婶，您再这么说，我可走了，我不是您媳妇儿？”
玉兰攥着秀桃的手，笑着说：“秀桃，婶跟前多亏了有你，你要走了，婶指望谁去！”秀桃说：“我上哪去，城里有房子不假，我住不相应，守着你们几个老人，心里踏实。婶，说吧，干啥活儿？”玉兰说：“黍子、豇豆、红枣、核桃仁，在锅里泡着，烧几把火就行。一会儿，你炒几个小菜，把你爹娘叫过来，一块儿吃顿饭。”明智刮完了胡子，说：“我去叫哥嫂去，你们忙你们的。”玉兰嘱咐说：“一块跟水英说一声，别说过来吃饭，让她过来帮我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