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帮钟富媳妇择韭菜，钟富媳妇眼角扫了梅梅一眼，梅梅不检点，二指宽的三角裤，正对着门口，不由扭了脸，懒得看不要脸的东西。城里人忒没王法了，横竖遮盖遮盖，咋没点儿羞臊，多难看呀。
梅梅说：“婶，田海说，叔当小组长呢，让叔帮我说句话儿，给他们做个蔬菜代理。”钟富媳妇翻着眼皮说：“别听田海胡唚，小组长还没老鼠脚后跟大呢，有啥显摆的！啥叫代理？”梅梅说：“代理就是帮着村里卖菜，村里把菜供应给我，光等着数钱。”钟富媳妇白了梅梅一眼，说：“梅梅啊，村里的事儿，村里说了算，我一个庄户娘们，只管自家灶头上的事儿。”梅梅笑了笑，不说话了。
田海和钟富在里间闷头吸烟。钟富肚子里有股儿火气，好好的日子，松快快地吃顿饭，田海倒好，当头给了他一棒槌，村里不知咋编排呢。钟富问：“田海，你咋回事儿？”田海翻着眼皮说：“啥咋回事儿？”钟富生气地说：“你跟那个小娘们的事儿！”田海说：“你不能小声点，我跟人家啥事儿没有。人家在三番开了个蔬菜批发站，想给村里卖菜！说跟着我来看看，要是行呢，跟村里签个代理协议。”钟富点头说：“你不能让她多穿点，啥样儿！”田海说：“萝卜白菜，各人所爱。人家穿啥衣裳，我说了算？”
钟富咽了口唾沫说：“往后少和她来往，槐花守活寡，你在外边老老实实，别招风惹草。”田海哼了一声说：“爹，您脑子长瘤子了？啥年月了，一点也不开化。做生意啥人不接触？挑三拣四，我卖给谁去！”爷俩没好话说，田海打小娇生惯养，没规矩，二十四孝一孝也选不着他。钟富生气地说：“随你吧，你要撇了槐花，我跟你没完！”
这顿饭吃得不痛快，槐花扭着脸儿，眼里的火光一闪一闪，倒是梅梅和田海嬉笑话生，一点也不拘怵。梅梅往槐花跟前凑了凑，说：“嫂子，将来田海发达了，你也往城里住去，买一套大房子，住得舒舒服服。农村里要看没看的，要穿没穿的，多憋屈得慌！”
槐花哼了一声，钟富媳妇说：“城里啥好的，我还看不上城里来呢，啥龌龊事儿没有！”钟富媳妇翻着眼皮白了田海一眼，说：“田海，听娘一句劝，别在外边瞎混了，村里多好，小元比你小几岁，人家当组长了，力不多下，钱不少挣。”
田海没吱声。槐花说：“混了多少年了，一分钱也拿不回来，也不知塞到哪个贼窟窿里去了！”梅梅笑嘻嘻地说：“婶，我把嫂子和侄儿的户口办出去吧，城里我有关系，花不了几个大钱。”钟富说：“庄户人庄户种儿，哪儿也不去，孩子大了上大学，户口跟着出去了。”梅梅翻着白眼说：“多少农村人到城里托人买户口，上一个户口六千元，没关系还买不动呢。”钟富媳妇说：“吃饱了撑的！”
吃完饭，槐花回了自己的屋。梅梅拉开包，抖落出一件儿皱巴巴的衣裳，显摆着说：“婶，我给嫂子买了件衣裳，不知合身不？”钟富媳妇瞥了一眼，心说，狗腚里夹了似的，扔到路上也没人捡，嘴上却说：“梅梅，那么金贵的衣裳，你嫂子才不穿呢。”梅梅拿着出去了。
钟富瞪着田海说：“烧饼烙糊了，看不出火色来。快把她叫回来！”田海说：“爹，女人家的事儿，您一个大男人，不掺和不行？”钟富媳妇说：“田海，你行行好，快把她弄走吧。好不容易过两天松快日子，槐花哪儿对不住你，你要想三想四，干脆别进这个家。”
田海闷了一阵子，说：“娘，我想把户口办出去，户口不在城里，一辈子也不算城里人。”钟富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几口，生气地说：“随你，滚得远远的，我没你这个儿子！”钟富媳妇说：“田海，不怨槐花说你，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这些年你拿回几文钱，给你媳妇买了几件儿衣裳？人家四清主义出去的没你早，大把大把的票子往回挣，腰包里鼓鼓的。”田海说：“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四清剥削人我也跟着剥削去？咱没四清的本事儿，给人家当二把头，四清心黑着呢，鸡爪子上也刮层油。”
钟富媳妇说：“自己没能耐，别挑人家的理儿。田海，这二年，你没少花你爹的钱，没指望你出息成啥人，你爹呢，死熬死挣，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倒好，是家里盛不下你了，还是八里堡盛不下你了，没良心的东西！”
钟富按灭烟，气呼呼地说：“买户口是你自己的事儿，德厚答应是德厚的事，我不同意。”钟富说完，抬脚走了，钟富媳妇说：“你上哪去？”钟富赌气地说：“死不了！上藕塘子清静清静。”钟富媳妇气狠狠地瞪了田海一眼说：“田海啊，你能吧你，把你爹气煞了，你就好受了。”
槐花坐在屋里生闷气，听着门子一响，以为是田海，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梅梅进来，太阳把她的影子拽得很长，像一个没长足身量的丫丫葫芦。槐花一生气，把脸扭到墙上去了。
梅梅说：“婶，田海说，叔当小组长呢，让叔帮我说句话儿，给他们做个蔬菜代理。”钟富媳妇翻着眼皮说：“别听田海胡唚，小组长还没老鼠脚后跟大呢，有啥显摆的！啥叫代理？”梅梅说：“代理就是帮着村里卖菜，村里把菜供应给我，光等着数钱。”钟富媳妇白了梅梅一眼，说：“梅梅啊，村里的事儿，村里说了算，我一个庄户娘们，只管自家灶头上的事儿。”梅梅笑了笑，不说话了。
田海和钟富在里间闷头吸烟。钟富肚子里有股儿火气，好好的日子，松快快地吃顿饭，田海倒好，当头给了他一棒槌，村里不知咋编排呢。钟富问：“田海，你咋回事儿？”田海翻着眼皮说：“啥咋回事儿？”钟富生气地说：“你跟那个小娘们的事儿！”田海说：“你不能小声点，我跟人家啥事儿没有。人家在三番开了个蔬菜批发站，想给村里卖菜！说跟着我来看看，要是行呢，跟村里签个代理协议。”钟富点头说：“你不能让她多穿点，啥样儿！”田海说：“萝卜白菜，各人所爱。人家穿啥衣裳，我说了算？”
钟富咽了口唾沫说：“往后少和她来往，槐花守活寡，你在外边老老实实，别招风惹草。”田海哼了一声说：“爹，您脑子长瘤子了？啥年月了，一点也不开化。做生意啥人不接触？挑三拣四，我卖给谁去！”爷俩没好话说，田海打小娇生惯养，没规矩，二十四孝一孝也选不着他。钟富生气地说：“随你吧，你要撇了槐花，我跟你没完！”
这顿饭吃得不痛快，槐花扭着脸儿，眼里的火光一闪一闪，倒是梅梅和田海嬉笑话生，一点也不拘怵。梅梅往槐花跟前凑了凑，说：“嫂子，将来田海发达了，你也往城里住去，买一套大房子，住得舒舒服服。农村里要看没看的，要穿没穿的，多憋屈得慌！”
槐花哼了一声，钟富媳妇说：“城里啥好的，我还看不上城里来呢，啥龌龊事儿没有！”钟富媳妇翻着眼皮白了田海一眼，说：“田海，听娘一句劝，别在外边瞎混了，村里多好，小元比你小几岁，人家当组长了，力不多下，钱不少挣。”
田海没吱声。槐花说：“混了多少年了，一分钱也拿不回来，也不知塞到哪个贼窟窿里去了！”梅梅笑嘻嘻地说：“婶，我把嫂子和侄儿的户口办出去吧，城里我有关系，花不了几个大钱。”钟富说：“庄户人庄户种儿，哪儿也不去，孩子大了上大学，户口跟着出去了。”梅梅翻着白眼说：“多少农村人到城里托人买户口，上一个户口六千元，没关系还买不动呢。”钟富媳妇说：“吃饱了撑的！”
吃完饭，槐花回了自己的屋。梅梅拉开包，抖落出一件儿皱巴巴的衣裳，显摆着说：“婶，我给嫂子买了件衣裳，不知合身不？”钟富媳妇瞥了一眼，心说，狗腚里夹了似的，扔到路上也没人捡，嘴上却说：“梅梅，那么金贵的衣裳，你嫂子才不穿呢。”梅梅拿着出去了。
钟富瞪着田海说：“烧饼烙糊了，看不出火色来。快把她叫回来！”田海说：“爹，女人家的事儿，您一个大男人，不掺和不行？”钟富媳妇说：“田海，你行行好，快把她弄走吧。好不容易过两天松快日子，槐花哪儿对不住你，你要想三想四，干脆别进这个家。”
田海闷了一阵子，说：“娘，我想把户口办出去，户口不在城里，一辈子也不算城里人。”钟富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几口，生气地说：“随你，滚得远远的，我没你这个儿子！”钟富媳妇说：“田海，不怨槐花说你，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这些年你拿回几文钱，给你媳妇买了几件儿衣裳？人家四清主义出去的没你早，大把大把的票子往回挣，腰包里鼓鼓的。”田海说：“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四清剥削人我也跟着剥削去？咱没四清的本事儿，给人家当二把头，四清心黑着呢，鸡爪子上也刮层油。”
钟富媳妇说：“自己没能耐，别挑人家的理儿。田海，这二年，你没少花你爹的钱，没指望你出息成啥人，你爹呢，死熬死挣，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倒好，是家里盛不下你了，还是八里堡盛不下你了，没良心的东西！”
钟富按灭烟，气呼呼地说：“买户口是你自己的事儿，德厚答应是德厚的事，我不同意。”钟富说完，抬脚走了，钟富媳妇说：“你上哪去？”钟富赌气地说：“死不了！上藕塘子清静清静。”钟富媳妇气狠狠地瞪了田海一眼说：“田海啊，你能吧你，把你爹气煞了，你就好受了。”
槐花坐在屋里生闷气，听着门子一响，以为是田海，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梅梅进来，太阳把她的影子拽得很长，像一个没长足身量的丫丫葫芦。槐花一生气，把脸扭到墙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