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年喝了一小盅儿，三官问：“后来呢？”刘大年说：“县里给这个助理员立了一通碑，老百姓很感激，说我这个书记当得不赖。老百姓对干部的要求不高，想着他们的事儿，顺着他们的心思，没有办不好的事儿。”三官说：“刘书记，您说到我心里去了。”
刘大年问：“没听说八里堡蔬菜基地的事儿？”三官说：“听说了，朱市长亲自抓的点儿，市长工程，政府拨款，一帮王朝马汉伺候着，准错不了。”刘大年挑了三官一眼，说：“你怎么看？”
三官抿了一小口酒说：“就怕弄成了虚的。学大寨那些年，搞了不少样板田，花花绿绿，产量没上去，群众抱怨很大，骂上边劳民伤财。刘书记，您放心，八里堡的明华书记，有思想有眼光，不会听他们摆布，刘德厚一肚子心眼儿，让社员吃亏的事儿他不干。”
刘大年不善酒，端了两小盅儿，脸上红了，说：“人信实，火信虚，老百姓不容易，政府不能做伤害老百姓的事儿。三官大哥，上午你说的上缫丝厂的事儿，你们自己拿主张自己干起来，自己的事儿自己干。”三官连连点头。
外边有人敲门，三官媳妇赶紧下炕开门，进来个黑影子，是黑宝。黑宝问：“三叔呢？”三官媳妇说：“炕上喝酒呢。”黑宝说：“还是三叔自在，喝个小酒，暖呼呼地睡觉。”三官媳妇努着嘴巴说：“省里刘书记在这里呢，黑宝，进去给刘书记端盅儿酒。”
黑宝嘴巴子一下短了，说：“婶，我回去了。”说着往外走，三官媳妇一把拽住黑宝，笑骂道：“没骨头的东西！黑宝，腿肚子转筋了？平常的能耐呢，没见世面的东西！”里边三官大声说：“黑宝，进来说话。”黑宝不想进去，三官媳妇推了他一把，小声说：“你三叔开了一瓶儿好酒，陪刘书记喝一盅儿。”
黑宝挑帘进去，朝刘大年鞠了一躬。刘大年笑笑，往里移了移身子，说：“别客气，快上来坐。”黑宝不敢坐，打了个愣儿，紧张地说：“我坐不住，我说句话儿就走。”三官生气地说：“黑宝，你紧张啥，刘书记不是外人。脱鞋上炕！”黑宝扭捏扭捏地脱了鞋，挨着三官坐下了。
三官说：“刘书记，我本家侄子，黑宝。”黑宝赶紧纠正说：“魏钟宝！姓魏的魏。”三官说：“黑宝，跟你爹不一姓儿？你爹是喂牲口的魏。”刘大年也笑了。黑宝脸上皱起一层老皮，比哭还难看。
三官媳妇上了个盅儿，黑宝麻利给自己斟了一盅儿，轻巧巧地舔了一口。三官问道：“急三火四，啥事儿？”黑宝低着头不敢看刘书记，说：“三叔，我听了个动静儿，说村里预备上个厂子，小满让我问问，三叔，我能不能凑个数儿。”三官说：“刘书记，在咱农村里，黑宝这样的算是能人，村口那片苹果园就是他的，一年划拉一两万。”
刘书记鼓动说：“农村就缺少你们这样的，有思想，有胆识，只要不违法，只要能挣钱，大胆地干。”黑宝壮着胆子说：“俺爹贩牲口，挨了不少批斗，胆子让政策挤破了。”
三官瞪了黑宝一眼，说：“少说混账话，多少年的事儿，还指望刘书记给你爹翻案！黑宝，厂子的事儿，还没研究呢，你放心，谁想进就进。”喝了两盅儿酒，黑宝的胆子大了，非要敬刘书记一盅儿，刘大年很高兴，痛痛快快跟黑宝干了。
吃过晚饭，刘万里和刘子平进了乡政府。陈冠东和刘庆西猫在伙房里喝酒，老王炖了一锅豆腐，豆腐一直在火炉上炖着，咕嘟咕嘟，火红的辣椒，在锅里跳跃。灶台上半瓶白酒，一人一个茶碗儿，轮番着倒。其实，乡里干部也不容易，老婆孩子不在跟前，吃饭瞎对付，清苦得很。
前几年，时不时到村里蹭一顿，开开洋荤，这两年收摊派和村里结了仇，到哪村里也不待见他们。伙夫姓王，刘庆西的远房亲戚，手艺不怎么好，乡政府没几个干部吃饭，开钱不多，有时半年开不了支，一肚子怨言。老王儿子上大学，指望刘庆西给他儿子安排工作，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咕咚啁了一碗儿，像喷了一脸狗血，庆西伸手攥住了酒瓶，陈冠东把他的手挡住了，说：“庆西，说好了的，一人一碗儿。晚上还有事儿呢。”刘庆西说：“狗屁事儿！老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人家不尿咱这一壶。”陈冠东说：“你愿喝你喝，喝了酒睡觉去，少弄动静！”庆西嘿嘿地笑着说：“老陈，有动静了没？”
陈冠东装糊涂，翻着眼皮说：“啥动静儿？”庆西吃地一笑，说：“别瞒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卢主任没给你传个话儿？”陈冠东说：“我和卢主任说不上话儿。庆西，咱们这些人，在人家眼里不算根蛆。”刘庆西说：“你不算根蛆，我啥球毛也不是。刘子平不动不惊，放屁呲了火，白捡了个农委主任。”
刘大年问：“没听说八里堡蔬菜基地的事儿？”三官说：“听说了，朱市长亲自抓的点儿，市长工程，政府拨款，一帮王朝马汉伺候着，准错不了。”刘大年挑了三官一眼，说：“你怎么看？”
三官抿了一小口酒说：“就怕弄成了虚的。学大寨那些年，搞了不少样板田，花花绿绿，产量没上去，群众抱怨很大，骂上边劳民伤财。刘书记，您放心，八里堡的明华书记，有思想有眼光，不会听他们摆布，刘德厚一肚子心眼儿，让社员吃亏的事儿他不干。”
刘大年不善酒，端了两小盅儿，脸上红了，说：“人信实，火信虚，老百姓不容易，政府不能做伤害老百姓的事儿。三官大哥，上午你说的上缫丝厂的事儿，你们自己拿主张自己干起来，自己的事儿自己干。”三官连连点头。
外边有人敲门，三官媳妇赶紧下炕开门，进来个黑影子，是黑宝。黑宝问：“三叔呢？”三官媳妇说：“炕上喝酒呢。”黑宝说：“还是三叔自在，喝个小酒，暖呼呼地睡觉。”三官媳妇努着嘴巴说：“省里刘书记在这里呢，黑宝，进去给刘书记端盅儿酒。”
黑宝嘴巴子一下短了，说：“婶，我回去了。”说着往外走，三官媳妇一把拽住黑宝，笑骂道：“没骨头的东西！黑宝，腿肚子转筋了？平常的能耐呢，没见世面的东西！”里边三官大声说：“黑宝，进来说话。”黑宝不想进去，三官媳妇推了他一把，小声说：“你三叔开了一瓶儿好酒，陪刘书记喝一盅儿。”
黑宝挑帘进去，朝刘大年鞠了一躬。刘大年笑笑，往里移了移身子，说：“别客气，快上来坐。”黑宝不敢坐，打了个愣儿，紧张地说：“我坐不住，我说句话儿就走。”三官生气地说：“黑宝，你紧张啥，刘书记不是外人。脱鞋上炕！”黑宝扭捏扭捏地脱了鞋，挨着三官坐下了。
三官说：“刘书记，我本家侄子，黑宝。”黑宝赶紧纠正说：“魏钟宝！姓魏的魏。”三官说：“黑宝，跟你爹不一姓儿？你爹是喂牲口的魏。”刘大年也笑了。黑宝脸上皱起一层老皮，比哭还难看。
三官媳妇上了个盅儿，黑宝麻利给自己斟了一盅儿，轻巧巧地舔了一口。三官问道：“急三火四，啥事儿？”黑宝低着头不敢看刘书记，说：“三叔，我听了个动静儿，说村里预备上个厂子，小满让我问问，三叔，我能不能凑个数儿。”三官说：“刘书记，在咱农村里，黑宝这样的算是能人，村口那片苹果园就是他的，一年划拉一两万。”
刘书记鼓动说：“农村就缺少你们这样的，有思想，有胆识，只要不违法，只要能挣钱，大胆地干。”黑宝壮着胆子说：“俺爹贩牲口，挨了不少批斗，胆子让政策挤破了。”
三官瞪了黑宝一眼，说：“少说混账话，多少年的事儿，还指望刘书记给你爹翻案！黑宝，厂子的事儿，还没研究呢，你放心，谁想进就进。”喝了两盅儿酒，黑宝的胆子大了，非要敬刘书记一盅儿，刘大年很高兴，痛痛快快跟黑宝干了。
吃过晚饭，刘万里和刘子平进了乡政府。陈冠东和刘庆西猫在伙房里喝酒，老王炖了一锅豆腐，豆腐一直在火炉上炖着，咕嘟咕嘟，火红的辣椒，在锅里跳跃。灶台上半瓶白酒，一人一个茶碗儿，轮番着倒。其实，乡里干部也不容易，老婆孩子不在跟前，吃饭瞎对付，清苦得很。
前几年，时不时到村里蹭一顿，开开洋荤，这两年收摊派和村里结了仇，到哪村里也不待见他们。伙夫姓王，刘庆西的远房亲戚，手艺不怎么好，乡政府没几个干部吃饭，开钱不多，有时半年开不了支，一肚子怨言。老王儿子上大学，指望刘庆西给他儿子安排工作，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咕咚啁了一碗儿，像喷了一脸狗血，庆西伸手攥住了酒瓶，陈冠东把他的手挡住了，说：“庆西，说好了的，一人一碗儿。晚上还有事儿呢。”刘庆西说：“狗屁事儿！老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人家不尿咱这一壶。”陈冠东说：“你愿喝你喝，喝了酒睡觉去，少弄动静！”庆西嘿嘿地笑着说：“老陈，有动静了没？”
陈冠东装糊涂，翻着眼皮说：“啥动静儿？”庆西吃地一笑，说：“别瞒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卢主任没给你传个话儿？”陈冠东说：“我和卢主任说不上话儿。庆西，咱们这些人，在人家眼里不算根蛆。”刘庆西说：“你不算根蛆，我啥球毛也不是。刘子平不动不惊，放屁呲了火，白捡了个农委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