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厚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儿，说：“有个远房亲戚，也是骨质增生，看了多少大夫，吃药吃出了后遗症，半边脸瘫了，吃饭吃不到嘴里。后来吧，打听着杏埠有个专看骨头病的老中医，开了一副药，挺管用，能下地走路了。我把偏方要过来了，抽空儿让杏儿跑跑，给你抓副药。”
羔子捏着纸片儿，眼前黑乎乎的一堆苍蝇，啥也看不清，德厚接过来，说：“我给你念念。”羔子眨巴着两眼，像听天书。
防风20克 荆芥20克 大活20克 羌活20克 红花15克
当归20克 川穹20克 老关草20克 串串龙20克 白芷20克
甘草10克 白酒5斤泡服
羔子收了纸条，朝德厚冲德厚抱了抱拳，说：“大恩不言谢。亲家，客气话我不说了。”德厚说：“喝闲酒也是喝，晚上一碗儿，上了年纪，别喝高了。”羔子嘎嘎笑着说：“敢情！还是这药引子好，一天一壶小酒，喝得晕乎乎的，你嫂子攥着酒壶不让我喝，看她还咋说！”
刘杏端上菜来。明美说：“刘区长不知在谁家呢，要不，我把他叫过来？”羔子烦躁地说：“刘万里浑身是腿，满脸是嘴，属钻心虫的，不定在哪里偷油喝呢，管他干啥！”德厚也不愿跟刘万里一块吃饭，不是在自己家里，只好笑着说：“不差他一双筷子。刘万里说找三官说事儿，兴许端起酒盅儿来了。”
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往后少出去骂刘万里，人家惹着你了？”羔子端了盅儿和德厚碰了门杯，德厚问：“小萍咋样了？想过去看看，没个由头儿。”明美撇着嘴说：“不咋样儿。小萍下生就是一块病，一年到头不断药，也不知水源哪炷香没烧对，偏偏找了小萍。”
刘杏说：“爹，您咋想起看小萍来了？”德厚说：“水源帮了村里不少忙，又是明华的亲侄儿，不为鼻子为脸，不过来看看说不过去。”刘杏说：“吃了饭，我陪您看看去，我正想过去呢，省得见了妗子没话说。”羔子说：“是该去看看。你娘没了娘家，你们不能没了舅家。”明美生气地说：“谁没娘家了？说这样的话，不怕一口饭噎死！”
吃了饭，刘杏跟德厚进了和田的铺子，和田趴在柜台上，对着瓶子喝酒，喝一口酒，啃一口咸菜。德厚说：“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和田，日子不是一天过的，伸手就是猪头肉。”刘和田放下酒瓶，笑着说：“猪头肉吃腻了，换换口味儿。刘大哥，啥时过来的？”德厚问道：“和田，咋样儿，生意还行吧？”
刘和田咧着个苦瓜嘴，说：“行，挣个苍蝇翅儿，当是为大伙儿操闲心吧。这二年，啥也卖不动，上了货，还是干瞪眼。老百姓积攒两分钱，不敢往嘴里送，都供应学生了。老刘，你说过得啥日子，上不起学，长不起病，买不起化肥。活了这么大年纪，没这几年日子难过的。”
德厚说：“和田，没想卖点农资？农资赚头大一点，给社员省点儿力气。”和田说：“菊花在我这里设了个点，明儿送货。”德厚说：“这就对了，不是正经渠道来的，谁还敢买化肥？”德厚买了几斤点心，和田说：“上谁家去？”德厚说：“看看小萍去。”刘和田说：“小萍不轻快，见一面少一面了。”
出了铺子，路上迎着何松年，何松年只顾低着头走路，差点撞到德厚身上，德厚说：“老何，魂儿掉在路上了。”两人开惯了玩笑，何松年眼里一圈红潮，说：“让狗叼跑了。德厚，你这是？”
德厚说：“听说小萍病了？”何松年说：“病了有一阵儿了。”德厚安慰说：“老何，别难过，庄稼人哪有不长病的，过一阵就好了。”何松年叹了口气，说：“我不难过，谁也替不了谁。”何松年也是出来闲转，心里惦记小萍，跟着德厚进了小萍家院子。
这两天，小萍一阵轻松一阵厉害，反反复复地发烧，身子好的时候，出来晒晒太阳，不好在炕上暗自流泪。玉芬秀桃轮换着过来陪她说话，小萍精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就睡着了。
睡觉是假的，怕耽搁玉芬秀桃的工夫，又怕欠着人家天大的恩情，推说害困，把她俩打发走了，人家走了，她又后悔，屋里空荡荡的，时不时的，听见婆婆的叹息声，每当这时候，她恨不能早一天断气，让大家轻松轻松。
小萍在炕上躺着，耳朵格外灵性，好像起风了，树梢儿簌簌地响，窗儿上映着一片树影儿，珊珊地动，一进春天，天天刮风，好似今年风比往年大，兴许今年年成不错，不行春风，难得秋雨。地里的粪不知上了没有，上回玉芬来说，过一天何山来往地里送肥，哪能光麻烦人家何山，虽说玉芬做主，松明媳妇是有名的厉害，玉芬背地里不知听多少话呢。
天井里有人走动，叽叽喳喳，听不见外边说啥，心里一紧，不是爹来了吧，盼着爹来，又怕爹来，爹看见自己这个样儿，不知多心疼呢。要是有个姊妹就好了，她走了，还有人照顾爹。这么一想，眼里又轱辘下泪来。是有人说话，仔细听了，是男人的动静。
羔子捏着纸片儿，眼前黑乎乎的一堆苍蝇，啥也看不清，德厚接过来，说：“我给你念念。”羔子眨巴着两眼，像听天书。
防风20克 荆芥20克 大活20克 羌活20克 红花15克
当归20克 川穹20克 老关草20克 串串龙20克 白芷20克
甘草10克 白酒5斤泡服
羔子收了纸条，朝德厚冲德厚抱了抱拳，说：“大恩不言谢。亲家，客气话我不说了。”德厚说：“喝闲酒也是喝，晚上一碗儿，上了年纪，别喝高了。”羔子嘎嘎笑着说：“敢情！还是这药引子好，一天一壶小酒，喝得晕乎乎的，你嫂子攥着酒壶不让我喝，看她还咋说！”
刘杏端上菜来。明美说：“刘区长不知在谁家呢，要不，我把他叫过来？”羔子烦躁地说：“刘万里浑身是腿，满脸是嘴，属钻心虫的，不定在哪里偷油喝呢，管他干啥！”德厚也不愿跟刘万里一块吃饭，不是在自己家里，只好笑着说：“不差他一双筷子。刘万里说找三官说事儿，兴许端起酒盅儿来了。”
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往后少出去骂刘万里，人家惹着你了？”羔子端了盅儿和德厚碰了门杯，德厚问：“小萍咋样了？想过去看看，没个由头儿。”明美撇着嘴说：“不咋样儿。小萍下生就是一块病，一年到头不断药，也不知水源哪炷香没烧对，偏偏找了小萍。”
刘杏说：“爹，您咋想起看小萍来了？”德厚说：“水源帮了村里不少忙，又是明华的亲侄儿，不为鼻子为脸，不过来看看说不过去。”刘杏说：“吃了饭，我陪您看看去，我正想过去呢，省得见了妗子没话说。”羔子说：“是该去看看。你娘没了娘家，你们不能没了舅家。”明美生气地说：“谁没娘家了？说这样的话，不怕一口饭噎死！”
吃了饭，刘杏跟德厚进了和田的铺子，和田趴在柜台上，对着瓶子喝酒，喝一口酒，啃一口咸菜。德厚说：“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和田，日子不是一天过的，伸手就是猪头肉。”刘和田放下酒瓶，笑着说：“猪头肉吃腻了，换换口味儿。刘大哥，啥时过来的？”德厚问道：“和田，咋样儿，生意还行吧？”
刘和田咧着个苦瓜嘴，说：“行，挣个苍蝇翅儿，当是为大伙儿操闲心吧。这二年，啥也卖不动，上了货，还是干瞪眼。老百姓积攒两分钱，不敢往嘴里送，都供应学生了。老刘，你说过得啥日子，上不起学，长不起病，买不起化肥。活了这么大年纪，没这几年日子难过的。”
德厚说：“和田，没想卖点农资？农资赚头大一点，给社员省点儿力气。”和田说：“菊花在我这里设了个点，明儿送货。”德厚说：“这就对了，不是正经渠道来的，谁还敢买化肥？”德厚买了几斤点心，和田说：“上谁家去？”德厚说：“看看小萍去。”刘和田说：“小萍不轻快，见一面少一面了。”
出了铺子，路上迎着何松年，何松年只顾低着头走路，差点撞到德厚身上，德厚说：“老何，魂儿掉在路上了。”两人开惯了玩笑，何松年眼里一圈红潮，说：“让狗叼跑了。德厚，你这是？”
德厚说：“听说小萍病了？”何松年说：“病了有一阵儿了。”德厚安慰说：“老何，别难过，庄稼人哪有不长病的，过一阵就好了。”何松年叹了口气，说：“我不难过，谁也替不了谁。”何松年也是出来闲转，心里惦记小萍，跟着德厚进了小萍家院子。
这两天，小萍一阵轻松一阵厉害，反反复复地发烧，身子好的时候，出来晒晒太阳，不好在炕上暗自流泪。玉芬秀桃轮换着过来陪她说话，小萍精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就睡着了。
睡觉是假的，怕耽搁玉芬秀桃的工夫，又怕欠着人家天大的恩情，推说害困，把她俩打发走了，人家走了，她又后悔，屋里空荡荡的，时不时的，听见婆婆的叹息声，每当这时候，她恨不能早一天断气，让大家轻松轻松。
小萍在炕上躺着，耳朵格外灵性，好像起风了，树梢儿簌簌地响，窗儿上映着一片树影儿，珊珊地动，一进春天，天天刮风，好似今年风比往年大，兴许今年年成不错，不行春风，难得秋雨。地里的粪不知上了没有，上回玉芬来说，过一天何山来往地里送肥，哪能光麻烦人家何山，虽说玉芬做主，松明媳妇是有名的厉害，玉芬背地里不知听多少话呢。
天井里有人走动，叽叽喳喳，听不见外边说啥，心里一紧，不是爹来了吧，盼着爹来，又怕爹来，爹看见自己这个样儿，不知多心疼呢。要是有个姊妹就好了，她走了，还有人照顾爹。这么一想，眼里又轱辘下泪来。是有人说话，仔细听了，是男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