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宝两手都是臭哄哄的乐果味儿，手在水里涮了一把，接了酒盅儿，吱地抿了一小口。黑宝酒量不小，在家从来不喝酒，有不花钱的也想烧烧嘴巴子。黑宝说：“八里堡刘家。刘木匠他兄弟不知招了啥邪祟，肚子肿得气蛤蟆似的，你小姑给了他个偏方，灌了几口药，放了一串响屁，好了。说是今儿烧香还愿，驱驱邪祟。”
水源咧嘴笑了笑，说：“姑夫，小姑还会看病？”黑宝咬了一口馍说：“她会看病，医院早关门了！你小姑整天神神道道，放屁泚着了火，赶巧了。”水源说：“姑夫，别让小姑出去了，惹出是非来，自己落麻烦。”黑宝说：“你小姑本事儿大，谁管得了她！”
黑宝很快吃完了饭，摸出两根烟，递给松年一根，说：“二水让我帮他寻摸口骡子，磨了半天，我没理他这个茬子！”何松年说：“能帮就帮二水一把，庄户人谁用不着谁。”黑宝说：“死了好几棵苹果树呢，种下仇根了，就结仇果，他想把仇根拔了，我还不愿意呢。”
没等说完话，韩二水进来了，手里掂着两瓶儿酒，水源忙给二水让座。黑宝翻着白眼说：“二水，来看亲家了？”韩二水红了脸，掏出一包烟，放在桌子上，自己嚼烟袋杆儿，吧嗒了几口，说：“黑宝，你还跟我记仇啊，咱俩谁跟谁，你要愿意，明年我把地让给你，全栽上苹果树。”
何松年笑着说：“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黑宝，抽空儿帮帮二水兄弟。二水兄弟，你有工夫，帮黑宝干天活，就算工换工。”黑宝撇着嘴巴说：“俗话说，驴换驴找钱十吊。工和工不一样儿，是吧，二水，我一个工值多少钱，二水一个工值多少钱？”
二水怕黑宝改了口，忙说：“这好办，我多跟你干两天。”黑宝没吭声，等于答应了。二水坐了坐，松年说：“二水，你哥的百日坟上了，玉芬和何山的事儿，不能拖了。赶紧把婚结了，让何山有头有脸上门帮你干活儿。”二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儿，松年大哥，你找两个人说合说合。”
黑宝要跟水源到果园里看虫子，二水留下两瓶酒，黑宝心里不舍得，当着水源的面，拿了显得小气，不拿又觉得吃亏，走到半道里，说：“哥，你慢慢喝，喝急了上头。酒这玩意，不是好东西。”
小萍明白黑宝的意思儿，笑着说：“爹，俺姑夫孝敬您呢，您留着慢慢喝。”黑宝的小气是有名的，何松年笑着说：“黑宝，走你的吧，管他上头不上头，哥替你头疼。”黑宝转回身子，抓了桌上的烟，装在兜里走了。
黑宝的果园里一片浓荫，树下除了臭，倒也凉爽干净。水源学的不是园艺，也是果树行家，农林不分家。在果园里转了转，说：“姑夫，春上枝条儿剪轻了，果枝太稠，树叶儿就密，影响通风透光。种果树跟种庄稼一样，最怕窝风，一窝风肯定上虫子。今年是大年，明年就是小年，剪枝儿一定要轻，果枝一律不能剪，把粗大的枝条儿剪去，压一压树冠。”黑宝答应着，老田也这么说，水源说得不虚。
水源摘下一片儿叶子闻闻看看，说：“姑夫，氧化乐果专杀蚜虫，这会儿上的是果蝇，喷一遍玛胺硫磷，重点喷洒树叶和果条。这药一准是假的，您看看，叶片上的蝇蛆还活着呢。”
黑宝赶紧把药瓶子给水源看，水源闻了闻，说：“姑夫，您从哪儿买的？”黑宝恶狠狠骂了一句，瞪着大眼说：“娘娘的，啥狗日的世道，除了手指甲是真的，没一样让咱老百姓放心。陈庄集上老大一家农药市，吹得昏天地黑，说假一赔十，敢打官司。狗日的，吃人粮食，不长人心眼儿。”
水源说：“姑夫，您看这药瓶上，没批准文号，没生产厂家，没出厂日期，这叫三无产品。人家欺负咱老百姓不懂，给您戴上眼罩再卖给您。别到药摊子上买，买了假药，人家死活不承认，你能咋办？还不是吃哑巴亏。”黑宝又骂了一声，说：“春上你小姑买了一包老鼠药，没药着老鼠，老鼠越吃越胖，胖得走不动路了。”水源想走，黑宝问这问那，一点也不厌烦。
小满从八里堡回来，惦记着黑宝没吃晌饭，挑开栅栏门子，进了果园。庄稼地里没活儿了，黑宝一天到晚在果园里转。听见里边有人说话，小满从树空隙里一路钻过来，树阴下站着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心头跳了一阵，不会是西海吧？
看了一眼，西海没这么瘦，也没这么精干，到了跟前，原来是水源。小满放下包袱，说：“水源，啥时候来的？”水源跟小满打了招呼，小满微微叹了口气，说：“远处看着像西海的模样儿，走近了越看越不像。”
小满从包袱里掏出俩甜瓜，在手里拧了一把，递给水源，说：“快吃一个凉快凉快。头茬儿瓜，脆甜脆甜的。”黑宝感叹说：“觉得脱了棉袄才几天呢，头茬儿瓜下来了，再过俩多月，该卖苹果了。你说老田，说得好好的，咋一点动静也没有，把我这个茬子忘了？”
小满问：“没听见云芝的动静？”水源说：“前几天，云芝给我打电话，说过些天来住一阵儿。”小满很高兴，问：“你见云芝没？她婆婆去看了几天孩子，不多天又回来了。云芝说孩子入托了。”水源说：“上个月去省里开会，见了一面儿。云芝说，她想调回市里工作，西海说，在高校里无所事事，想下海。”
水源咧嘴笑了笑，说：“姑夫，小姑还会看病？”黑宝咬了一口馍说：“她会看病，医院早关门了！你小姑整天神神道道，放屁泚着了火，赶巧了。”水源说：“姑夫，别让小姑出去了，惹出是非来，自己落麻烦。”黑宝说：“你小姑本事儿大，谁管得了她！”
黑宝很快吃完了饭，摸出两根烟，递给松年一根，说：“二水让我帮他寻摸口骡子，磨了半天，我没理他这个茬子！”何松年说：“能帮就帮二水一把，庄户人谁用不着谁。”黑宝说：“死了好几棵苹果树呢，种下仇根了，就结仇果，他想把仇根拔了，我还不愿意呢。”
没等说完话，韩二水进来了，手里掂着两瓶儿酒，水源忙给二水让座。黑宝翻着白眼说：“二水，来看亲家了？”韩二水红了脸，掏出一包烟，放在桌子上，自己嚼烟袋杆儿，吧嗒了几口，说：“黑宝，你还跟我记仇啊，咱俩谁跟谁，你要愿意，明年我把地让给你，全栽上苹果树。”
何松年笑着说：“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黑宝，抽空儿帮帮二水兄弟。二水兄弟，你有工夫，帮黑宝干天活，就算工换工。”黑宝撇着嘴巴说：“俗话说，驴换驴找钱十吊。工和工不一样儿，是吧，二水，我一个工值多少钱，二水一个工值多少钱？”
二水怕黑宝改了口，忙说：“这好办，我多跟你干两天。”黑宝没吭声，等于答应了。二水坐了坐，松年说：“二水，你哥的百日坟上了，玉芬和何山的事儿，不能拖了。赶紧把婚结了，让何山有头有脸上门帮你干活儿。”二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儿，松年大哥，你找两个人说合说合。”
黑宝要跟水源到果园里看虫子，二水留下两瓶酒，黑宝心里不舍得，当着水源的面，拿了显得小气，不拿又觉得吃亏，走到半道里，说：“哥，你慢慢喝，喝急了上头。酒这玩意，不是好东西。”
小萍明白黑宝的意思儿，笑着说：“爹，俺姑夫孝敬您呢，您留着慢慢喝。”黑宝的小气是有名的，何松年笑着说：“黑宝，走你的吧，管他上头不上头，哥替你头疼。”黑宝转回身子，抓了桌上的烟，装在兜里走了。
黑宝的果园里一片浓荫，树下除了臭，倒也凉爽干净。水源学的不是园艺，也是果树行家，农林不分家。在果园里转了转，说：“姑夫，春上枝条儿剪轻了，果枝太稠，树叶儿就密，影响通风透光。种果树跟种庄稼一样，最怕窝风，一窝风肯定上虫子。今年是大年，明年就是小年，剪枝儿一定要轻，果枝一律不能剪，把粗大的枝条儿剪去，压一压树冠。”黑宝答应着，老田也这么说，水源说得不虚。
水源摘下一片儿叶子闻闻看看，说：“姑夫，氧化乐果专杀蚜虫，这会儿上的是果蝇，喷一遍玛胺硫磷，重点喷洒树叶和果条。这药一准是假的，您看看，叶片上的蝇蛆还活着呢。”
黑宝赶紧把药瓶子给水源看，水源闻了闻，说：“姑夫，您从哪儿买的？”黑宝恶狠狠骂了一句，瞪着大眼说：“娘娘的，啥狗日的世道，除了手指甲是真的，没一样让咱老百姓放心。陈庄集上老大一家农药市，吹得昏天地黑，说假一赔十，敢打官司。狗日的，吃人粮食，不长人心眼儿。”
水源说：“姑夫，您看这药瓶上，没批准文号，没生产厂家，没出厂日期，这叫三无产品。人家欺负咱老百姓不懂，给您戴上眼罩再卖给您。别到药摊子上买，买了假药，人家死活不承认，你能咋办？还不是吃哑巴亏。”黑宝又骂了一声，说：“春上你小姑买了一包老鼠药，没药着老鼠，老鼠越吃越胖，胖得走不动路了。”水源想走，黑宝问这问那，一点也不厌烦。
小满从八里堡回来，惦记着黑宝没吃晌饭，挑开栅栏门子，进了果园。庄稼地里没活儿了，黑宝一天到晚在果园里转。听见里边有人说话，小满从树空隙里一路钻过来，树阴下站着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心头跳了一阵，不会是西海吧？
看了一眼，西海没这么瘦，也没这么精干，到了跟前，原来是水源。小满放下包袱，说：“水源，啥时候来的？”水源跟小满打了招呼，小满微微叹了口气，说：“远处看着像西海的模样儿，走近了越看越不像。”
小满从包袱里掏出俩甜瓜，在手里拧了一把，递给水源，说：“快吃一个凉快凉快。头茬儿瓜，脆甜脆甜的。”黑宝感叹说：“觉得脱了棉袄才几天呢，头茬儿瓜下来了，再过俩多月，该卖苹果了。你说老田，说得好好的，咋一点动静也没有，把我这个茬子忘了？”
小满问：“没听见云芝的动静？”水源说：“前几天，云芝给我打电话，说过些天来住一阵儿。”小满很高兴，问：“你见云芝没？她婆婆去看了几天孩子，不多天又回来了。云芝说孩子入托了。”水源说：“上个月去省里开会，见了一面儿。云芝说，她想调回市里工作，西海说，在高校里无所事事，想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