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田说：“我还是那句话，地是村里的，好处不能让你们独占了。咱也有权致富，您说呢，蒯记者。”蒯刚说：“这话儿对，中央鼓励大家共同致富。和田，他们几个也没错儿，村里的事儿，你们自己商量解决，双方都要有个协商的姿态。”
刘和田说：“谁跟咱们商量？咱算老几？他们是党员干部，头沉！”蒯刚说：“群众力量大，关键是真理在谁那一边。”花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让三官说句话儿。”三官说：“这几年组里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我没瞒着掖着，解散了基地，谁都没好处。”花田说：“好处是你们的，咱们没好处。你们的种子，让农科所划拉了去了，咱想种你们的种子，种子贵得没了边子，谁买得起！”
何松年说：“咱跟农科所有合同，价钱是人家农科所定的，咱说了不算。”刘和田说：“那是以前，以前你们挣个金马驹咱不管，咱说以后。”三官说：“我们开会商量了，秋上这一季种子，分给大伙儿种，一斤粮食兑换一斤。”刘花田说：“这还差不多。”钟琪怕把事儿扯到他身上，站起来说：“时辰不早了，干活儿吧。”
吃过晌饭，蒯刚回到羔子家，羔子在树阴下喝茶，明美在一边缝被子，运生丁丁当当修马车。羔子家地不多，谷子种得少，这一季子庄稼等于忙过去了，秋玉米棉花大豆，过了八月十五才收成，时间还早着呢。蒯刚进来，羔子没翻眼皮，依旧埋头喝茶。
明美放下手里的活儿，刚要进屋，刘杏捏着个茶碗儿出来了，说：“蒯记者，您喝茶。”羔子哼了一声，刘杏说：“爹，您跟蒯记者说说话儿。”蒯刚在小桌跟前坐下了，羔子说：“老蒯，没走差门儿吧？”明美撇着嘴说：“蒯记者，别跟老营生一般见识，他跟您投机，想跟您说说话儿。”羔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人家是大记者，我是玩泥蛋的，跟人家说不上话儿。”
蒯刚笑了笑，说：“老杨，生气了？”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我让运生帮三官哥割一天谷，老东西不愿意，驴脾气儿！”刘杏说：“三官大爷没少帮咱的忙，谁用不着谁家啊。”
羔子说：“说不帮就不帮。他三官是土财主，老子是贫雇农，他不为社员说话办事儿，咱们凭啥上杆子！”刘杏说：“爹，该说的不该说的，您掂量着点儿，人家凭力气，没偷没抢。”羔子说：“土改前的地主老财谁偷了？谁抢了？三官领着大伙儿减租减息，分人家浮财，这到底为啥？扔了要饭棍儿打要饭的，我看不惯！”
蒯刚光笑。羔子说：“老蒯，我还盼着你批批三官，斗斗他的私字，你倒好，没原则，给三官当上短工了。”蒯刚说：“老杨，三官没错儿。中央有文件，党员干部带头致富，给社员树立样板。”羔子瞪了一阵眼，说：“这党章里还说，党员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呢，我看你们忘本了。”明美说：“蒯记者，这个人不啦理儿，一辈子都是囫囵理儿。”羔子说：“老蒯，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荣誉军，手里比他们谁都宽绰，不为社员说句话儿，屈也屈煞了。”
正说着话儿，跃进进来了。跃进说：“刘杏，拿个茶碗！”刘杏扔了针线，给跃进倒了一碗儿茶，说：“大书记，你咋有空儿？”跃进看了蒯记者一眼，说：“给蒯记者汇报工作。大姑，明儿公社计生办有个会，您去参加一下。”明美咬断线头，呸地吐出来，说：“跃进，姑年纪大了，你选个年轻的吧。”跃进说：“年轻的媳妇里边没党员，说话没威望。大姑啊，您再干一阵儿，等有了合适的，您再退下来。”
羔子撇着嘴巴说：“跃进，你们不干正事儿了？收租子，敛票子，戴环子，刮孩子，没一样拿得上桌儿去。”跃进皱着眉头说：“老叔，啥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就不一个味儿。”刘杏笑着说：“跃进，你别跟俺爹一般见识，俺爹属刺猬的，一张嘴不是带着风，就是带着刺，一样的说法，听着不顺耳。”
明美说：“跃进，让三桂干吧，三桂能说会道。”跃进摇着头说：“大姑，您快别提她，她要是有刘杏一半儿，我把这个书记让给她。”刘杏不好意思地说：“跃进哥，你别抬举我了，我没见过世面儿，不像三桂嫂子有本事，三桂嫂子掉在地上的心眼儿，我也拣不起来。”
蒯刚一心喝茶，对跃进没多少好感，这些天，很少见跃进，跃进工作不踏实，刘万里说公社管区干部包村包户，跟社员面对面，心贴心，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跃进腆着脸子说：“蒯记者，管区情况咋样儿？给我们提提意见。”羔子的嘴撇到腮帮子上去了。
蒯刚说：“基层工作不能玩虚的，中央政策到了基层，就是抓落实。好政策一定要用好，走板跑调不行。”蒯刚说得很囫囵，跃进的脸马上红了，说：“不跟社员接触，您不知道基层工作有多难，一人揣着一个心眼儿，都不想吃亏，一个烧饼掰到八下里，照顾了这头，照顾不到那头。八里洼承包集体的土地，当时县里省里有精神有文件，管区不好干涉，现在看到承包户挣钱了，社员们眼红了，想推倒重来。”
蒯刚问：“你的意见呢？”跃进说：“老叔，您说吧，您是一般群众，最有发言权。”羔子梗着脖子说：“凭啥我说？我又不当官儿！”跃进说：“您不是反对人家承包？说党员吃白馍，社员抱煎饼。”羔子说：“我是说了，咋的吧！”跃进苦笑着说：“老叔，不能啥理儿也是您的吧。”
刘和田说：“谁跟咱们商量？咱算老几？他们是党员干部，头沉！”蒯刚说：“群众力量大，关键是真理在谁那一边。”花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让三官说句话儿。”三官说：“这几年组里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我没瞒着掖着，解散了基地，谁都没好处。”花田说：“好处是你们的，咱们没好处。你们的种子，让农科所划拉了去了，咱想种你们的种子，种子贵得没了边子，谁买得起！”
何松年说：“咱跟农科所有合同，价钱是人家农科所定的，咱说了不算。”刘和田说：“那是以前，以前你们挣个金马驹咱不管，咱说以后。”三官说：“我们开会商量了，秋上这一季种子，分给大伙儿种，一斤粮食兑换一斤。”刘花田说：“这还差不多。”钟琪怕把事儿扯到他身上，站起来说：“时辰不早了，干活儿吧。”
吃过晌饭，蒯刚回到羔子家，羔子在树阴下喝茶，明美在一边缝被子，运生丁丁当当修马车。羔子家地不多，谷子种得少，这一季子庄稼等于忙过去了，秋玉米棉花大豆，过了八月十五才收成，时间还早着呢。蒯刚进来，羔子没翻眼皮，依旧埋头喝茶。
明美放下手里的活儿，刚要进屋，刘杏捏着个茶碗儿出来了，说：“蒯记者，您喝茶。”羔子哼了一声，刘杏说：“爹，您跟蒯记者说说话儿。”蒯刚在小桌跟前坐下了，羔子说：“老蒯，没走差门儿吧？”明美撇着嘴说：“蒯记者，别跟老营生一般见识，他跟您投机，想跟您说说话儿。”羔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人家是大记者，我是玩泥蛋的，跟人家说不上话儿。”
蒯刚笑了笑，说：“老杨，生气了？”明美白了羔子一眼，说：“我让运生帮三官哥割一天谷，老东西不愿意，驴脾气儿！”刘杏说：“三官大爷没少帮咱的忙，谁用不着谁家啊。”
羔子说：“说不帮就不帮。他三官是土财主，老子是贫雇农，他不为社员说话办事儿，咱们凭啥上杆子！”刘杏说：“爹，该说的不该说的，您掂量着点儿，人家凭力气，没偷没抢。”羔子说：“土改前的地主老财谁偷了？谁抢了？三官领着大伙儿减租减息，分人家浮财，这到底为啥？扔了要饭棍儿打要饭的，我看不惯！”
蒯刚光笑。羔子说：“老蒯，我还盼着你批批三官，斗斗他的私字，你倒好，没原则，给三官当上短工了。”蒯刚说：“老杨，三官没错儿。中央有文件，党员干部带头致富，给社员树立样板。”羔子瞪了一阵眼，说：“这党章里还说，党员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呢，我看你们忘本了。”明美说：“蒯记者，这个人不啦理儿，一辈子都是囫囵理儿。”羔子说：“老蒯，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荣誉军，手里比他们谁都宽绰，不为社员说句话儿，屈也屈煞了。”
正说着话儿，跃进进来了。跃进说：“刘杏，拿个茶碗！”刘杏扔了针线，给跃进倒了一碗儿茶，说：“大书记，你咋有空儿？”跃进看了蒯记者一眼，说：“给蒯记者汇报工作。大姑，明儿公社计生办有个会，您去参加一下。”明美咬断线头，呸地吐出来，说：“跃进，姑年纪大了，你选个年轻的吧。”跃进说：“年轻的媳妇里边没党员，说话没威望。大姑啊，您再干一阵儿，等有了合适的，您再退下来。”
羔子撇着嘴巴说：“跃进，你们不干正事儿了？收租子，敛票子，戴环子，刮孩子，没一样拿得上桌儿去。”跃进皱着眉头说：“老叔，啥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就不一个味儿。”刘杏笑着说：“跃进，你别跟俺爹一般见识，俺爹属刺猬的，一张嘴不是带着风，就是带着刺，一样的说法，听着不顺耳。”
明美说：“跃进，让三桂干吧，三桂能说会道。”跃进摇着头说：“大姑，您快别提她，她要是有刘杏一半儿，我把这个书记让给她。”刘杏不好意思地说：“跃进哥，你别抬举我了，我没见过世面儿，不像三桂嫂子有本事，三桂嫂子掉在地上的心眼儿，我也拣不起来。”
蒯刚一心喝茶，对跃进没多少好感，这些天，很少见跃进，跃进工作不踏实，刘万里说公社管区干部包村包户，跟社员面对面，心贴心，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跃进腆着脸子说：“蒯记者，管区情况咋样儿？给我们提提意见。”羔子的嘴撇到腮帮子上去了。
蒯刚说：“基层工作不能玩虚的，中央政策到了基层，就是抓落实。好政策一定要用好，走板跑调不行。”蒯刚说得很囫囵，跃进的脸马上红了，说：“不跟社员接触，您不知道基层工作有多难，一人揣着一个心眼儿，都不想吃亏，一个烧饼掰到八下里，照顾了这头，照顾不到那头。八里洼承包集体的土地，当时县里省里有精神有文件，管区不好干涉，现在看到承包户挣钱了，社员们眼红了，想推倒重来。”
蒯刚问：“你的意见呢？”跃进说：“老叔，您说吧，您是一般群众，最有发言权。”羔子梗着脖子说：“凭啥我说？我又不当官儿！”跃进说：“您不是反对人家承包？说党员吃白馍，社员抱煎饼。”羔子说：“我是说了，咋的吧！”跃进苦笑着说：“老叔，不能啥理儿也是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