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嫦娥怕大哥和三官累着了，坐了一天火车，一路鞍马劳顿，不是小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在客房里收拾了两张床，预备让大哥他们休息，见三个人啦的起兴，忙笑着说：“立田，时候不早了，大哥三哥还住一天呢，有话明儿再说。”范立田兴犹未尽，笑笑说：“歇着吧，明儿我请你们出去吃饭，顺便见个人儿。”
三官和明仁进了客房，被褥铺好了，暄腾腾的，三官摸了摸被子，不忍心躺在铺上，说：“一身黄土，浑身土腥气。明仁，我睡床下。”明仁也觉得别扭，虽说是亲妹妹，心里不踏实，三官脱下鞋子，褂子一包枕在头下，明仁说：“三哥，上床吧，嫦娥不嫌脏，别拿自己当外人。”三官说：“我还想着在火车站猫一宿呢。明仁，咱们两个睡了金銮殿了，死了不屈。”
明仁不好紧让，和衣躺在地板上。点了一根烟，吧嗒了几口，烟灰没处弹，拖过鞋子来，两人把鞋子当了烟灰缸。三官兴奋地说：“明仁，咱俩来对了。立田就是立田，样子一点儿没变。没见立田，心里还打鼓呢，见了立田，心里踏实了。”
明仁说：“立田说给咱们找个人，我还盼着他帮咱们跑跑呢。”三官说：“立田是省委副书记，多少工作！”明仁睡不着，心里装着好多事，翻了几个个儿，三官的呼噜声起来了。
范立田看了一会文件，眼皮发紧，关了灯，从书房出来。嫦娥抱出一堆衣裳，在沙发上翻捡，小声问：“睡了吗？”嫦娥笑笑：“睡了。”立田在沙发上坐下，感叹着说：“没变，大哥三哥性情儿一点也没变，越活越精神了。”嫦娥说：“立田，能帮帮他们一把吧。大哥出面找你，不知下了多大决心。”范立田说：“当然要帮，这两匹老牲口，是干大事儿的。”
范立田不放心，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贴着门缝儿听了听，里边呼噜声很响亮。回到沙发上，笑着摇头，嫦娥笑笑说：“怎么了？不舍得让大哥走，还是想把他俩赶出去？”范立田说：“不是怕惊动了老哥俩，真想和他俩睡在一块儿。听听，睡得多香啊。”范立田冲了一壶茶，说：“我给他俩送壶茶水，一会儿渴了，摸不着门儿。”
范立田开了房门，按亮电灯，一下子呆了：明仁卷曲着身子，敞着怀，枕着自己的鞋底，几根肋巴支楞着，小腿上的血管充涨着，蜿蜒着像一条条蠕动的蛐蟮。三官仰面躺着，肚子一起一伏，嘴角笑吟吟的，两人睡得很香很沉，像睡在黄土地里，那么舒展，那么香甜。范立田眼睛发湿，轻轻把被子抱下来，给两人盖上，三官在睡梦里说：“明仁，快起来，下雨了，场院里还晒着种子呢。”范立田轻轻掩了门，感叹地说：“嫦娥，我们欠大哥的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嫦娥买了豆汁油条，两人往嘴里塞了几口，心里有事儿，饭吃得不香甜。立田早早上班去了，给他们找人的事儿，兴许忘了吧？嫦娥找出了两身干净衣裳，让两人换上，三官神情有些不自然，说：“嫦娥妹妹，俺俩给你丢人了吧？庄稼人，平常不在乎，一出门儿，现出原形来了。”
嫦娥怕三官想多了，说：“三哥，我没觉得丢人，你们别多心。衣裳在车上弄脏了，一会儿出门，兴许见个啥人，给人家一个好印象。”换了衣裳，嫦娥笑着说：“不仔细看，还以为你俩是退休干部呢。”三官笑了笑，没言语，浑身不自在，心里先拘束了。
嫦娥把两人换下来衣裳，摁在盆里，怕大哥三官冷清，把大盆端出来，一边搓洗衣裳，一边陪明仁三官说话。明仁问：“你二哥咋样儿？盼着他回去住两天，越盼越没动静儿。”嫦娥苦笑着说：“水源给他买了一根鱼竿，一条鱼也没钓回来，发了一通儿脾气，说啥也不出去了。”
明仁微微叹了一口气，明义一辈子忒平顺了，从小没受屈没吃苦，心里不像立田宽达。三官说：“工作了几十年，乍一停下来，心劲儿一时顺不过来。嫦娥，见没见老车？”明仁说：“退下来好，早晚是个退，退下来少担责任。”嫦娥心里一紧，大哥心疼二哥呢。
嫦娥笑咪咪地说：“车书记刚从北京看病回来，我和立田过去看了一回，身子复原了，老想着回八里堡看看，怕路上出事儿，立田把他劝住了。”三官问：“老车啥病儿？上了年纪，身子乏透了，说长病不定哪一霎。”
嫦娥说：“车书记心脏不好，说做了个心脏搭桥，我也说不上来。”三官说：“盼着见他一面儿，不知能不能见上他。”嫦娥一笑说：“让立田安排，想见就见见，车书记也惦记你们。一见面，就问八里洼的事儿，肯定想你们了。”明仁说：“你二嫂身子不好？”嫦娥说：“没多大事儿，女人家上几岁年纪，毛病儿多。”
三官和明仁进了客房，被褥铺好了，暄腾腾的，三官摸了摸被子，不忍心躺在铺上，说：“一身黄土，浑身土腥气。明仁，我睡床下。”明仁也觉得别扭，虽说是亲妹妹，心里不踏实，三官脱下鞋子，褂子一包枕在头下，明仁说：“三哥，上床吧，嫦娥不嫌脏，别拿自己当外人。”三官说：“我还想着在火车站猫一宿呢。明仁，咱们两个睡了金銮殿了，死了不屈。”
明仁不好紧让，和衣躺在地板上。点了一根烟，吧嗒了几口，烟灰没处弹，拖过鞋子来，两人把鞋子当了烟灰缸。三官兴奋地说：“明仁，咱俩来对了。立田就是立田，样子一点儿没变。没见立田，心里还打鼓呢，见了立田，心里踏实了。”
明仁说：“立田说给咱们找个人，我还盼着他帮咱们跑跑呢。”三官说：“立田是省委副书记，多少工作！”明仁睡不着，心里装着好多事，翻了几个个儿，三官的呼噜声起来了。
范立田看了一会文件，眼皮发紧，关了灯，从书房出来。嫦娥抱出一堆衣裳，在沙发上翻捡，小声问：“睡了吗？”嫦娥笑笑：“睡了。”立田在沙发上坐下，感叹着说：“没变，大哥三哥性情儿一点也没变，越活越精神了。”嫦娥说：“立田，能帮帮他们一把吧。大哥出面找你，不知下了多大决心。”范立田说：“当然要帮，这两匹老牲口，是干大事儿的。”
范立田不放心，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贴着门缝儿听了听，里边呼噜声很响亮。回到沙发上，笑着摇头，嫦娥笑笑说：“怎么了？不舍得让大哥走，还是想把他俩赶出去？”范立田说：“不是怕惊动了老哥俩，真想和他俩睡在一块儿。听听，睡得多香啊。”范立田冲了一壶茶，说：“我给他俩送壶茶水，一会儿渴了，摸不着门儿。”
范立田开了房门，按亮电灯，一下子呆了：明仁卷曲着身子，敞着怀，枕着自己的鞋底，几根肋巴支楞着，小腿上的血管充涨着，蜿蜒着像一条条蠕动的蛐蟮。三官仰面躺着，肚子一起一伏，嘴角笑吟吟的，两人睡得很香很沉，像睡在黄土地里，那么舒展，那么香甜。范立田眼睛发湿，轻轻把被子抱下来，给两人盖上，三官在睡梦里说：“明仁，快起来，下雨了，场院里还晒着种子呢。”范立田轻轻掩了门，感叹地说：“嫦娥，我们欠大哥的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嫦娥买了豆汁油条，两人往嘴里塞了几口，心里有事儿，饭吃得不香甜。立田早早上班去了，给他们找人的事儿，兴许忘了吧？嫦娥找出了两身干净衣裳，让两人换上，三官神情有些不自然，说：“嫦娥妹妹，俺俩给你丢人了吧？庄稼人，平常不在乎，一出门儿，现出原形来了。”
嫦娥怕三官想多了，说：“三哥，我没觉得丢人，你们别多心。衣裳在车上弄脏了，一会儿出门，兴许见个啥人，给人家一个好印象。”换了衣裳，嫦娥笑着说：“不仔细看，还以为你俩是退休干部呢。”三官笑了笑，没言语，浑身不自在，心里先拘束了。
嫦娥把两人换下来衣裳，摁在盆里，怕大哥三官冷清，把大盆端出来，一边搓洗衣裳，一边陪明仁三官说话。明仁问：“你二哥咋样儿？盼着他回去住两天，越盼越没动静儿。”嫦娥苦笑着说：“水源给他买了一根鱼竿，一条鱼也没钓回来，发了一通儿脾气，说啥也不出去了。”
明仁微微叹了一口气，明义一辈子忒平顺了，从小没受屈没吃苦，心里不像立田宽达。三官说：“工作了几十年，乍一停下来，心劲儿一时顺不过来。嫦娥，见没见老车？”明仁说：“退下来好，早晚是个退，退下来少担责任。”嫦娥心里一紧，大哥心疼二哥呢。
嫦娥笑咪咪地说：“车书记刚从北京看病回来，我和立田过去看了一回，身子复原了，老想着回八里堡看看，怕路上出事儿，立田把他劝住了。”三官问：“老车啥病儿？上了年纪，身子乏透了，说长病不定哪一霎。”
嫦娥说：“车书记心脏不好，说做了个心脏搭桥，我也说不上来。”三官说：“盼着见他一面儿，不知能不能见上他。”嫦娥一笑说：“让立田安排，想见就见见，车书记也惦记你们。一见面，就问八里洼的事儿，肯定想你们了。”明仁说：“你二嫂身子不好？”嫦娥说：“没多大事儿，女人家上几岁年纪，毛病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