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恐怖灵异 殡葬传说 正文 第15-20章 夜半挖坟(3)

正文 第15-20章 夜半挖坟(3)

小说:殡葬传说| 作者:雪冷凝霜| 类别:恐怖灵异

    雪冷凝霜殡葬传说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第15-20章夜半挖坟(3)第十五章夜半挖坟(3)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感,黑暗中,看不清朱厚他们的表情。

    出了祠堂,李大师点起两盏风灯,让他的两个徒弟当先开路,我们抬着棺材跟在后头。再往后是陈木升父子,李大师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后。

    很快便出了村子,临江村有多条小路通往山里,我们走的这条路,两旁是都是荒草。

    空气里湿闷闷的,木杠上下颤动,‘咯吱吱’响。

    这次我也抬棺尾,对面便是朱厚,前面望去,风灯摇晃,就像回到了古代。偶尔回头,只见陈木升父子低头不语,李大师道袍臃肿,显得十分肥胖。

    一路无语,也无怪事发生,但我却觉得平静的有些可怕。走了约十多分钟,来到山脚下,远处望去,晨星家那座旧宅隐约可见,像一头伏在黑暗里的怪兽。

    相比之下,山路更加难行,翻过一座小山头,苍黑色的大山呈现在眼前,压的人喘不过气。黑乎乎的松林,芭蕉林,夹着一条白花花的小路,隐没进远处的山坳里。李大师不停的在后面叫,走满一点,抬稳一点。我们也不敢走快,十分。

    不一会儿,众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山里的蚊子大的像黄蜂一样,谁也不敢卷起衣袖。

    幸好,目的地不是很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山沟,李大师勒令停了下来。

    把棺材往地上一撂,我们几个顿时瘫倒在地,一动也不想动了。

    那两个徒弟把风灯挂在了树上,四下里望去,只见荒草间,几座坟墓若隐若现。

    “起来,起来,下葬了再休息。”李大师吼道。

    我真想跳起来扁他一顿。

    吴彬说:“老板,让我们歇哈嘛。”

    “快点起来!”

    众人无奈,只得挣扎着站起来。

    李大师从一座坟后拿出几只铁掀,那座坟头有燃过的纸灰,看样子,他们白天来过,铁掀是提前备好的。

    他将铁掀递给我们说:“把这座坟挖开。”

    众人面面相觑,朱厚问:“又要迁坟?”

    “让你们挖就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李大师早已热的受不住了,很是烦躁。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怒气‘腾’一下涌了上来,脱口道:“不就问一下你嘛,装什么孙子?!”

    众人全部吃了一惊,李大师诧异的对着我上下打量,脸色铁青。

    他那个高个子徒弟摇摇晃晃走过来,推了我一把,吼道:“你小子皮痒痒了是吧?”

    “你再推一下!”

    他又推了我一把,我抡起铁掀便砸了过去。

    “我操!”那厮大叫一声,退了两步。

    我又要抡,吴彬和阿五两个急忙过来将我拉住了。

    陈木升急道:“别打架呀你们,干正事要紧!”随后,慌忙向李大师说好话。

    李大师瞪了我一眼,一甩袍袖,说:“算了,干活吧。”

    “干活,干活。”

    朱厚几人上前,动起手来,我往地上啐了一口,也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刨出一只腐朽的棺材,翼翼抬了出来。

    李大师命我们将两口棺材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他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两张白纸,打开一瞧,竟然是两张白喜字!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时,李大师将那两张喜字分别贴在了棺头上,白纸黑字,看起来触目惊心…我顿时恍然大悟,这哪是迁坟,这是他妈结阴亲啊!

    陈木升愣愣的看着那两口棺材,舔了舔舌头,说:“大师,这,这能行吗?”

    “不相信我是怎么着?”

    “不,不,绝不是这个意思。”

    李大师用手揉了揉鼻子,说:“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钱…”

    陈木升忙道:“放心,一个子都不会少了您的。”

    “那就结了,阿发,摆贡品。”

    那个高个子徒弟从包裹里拿出两碗糯米饭,叠上两大块扣肉,摆在棺前,起身时,横了我一眼。我把手里的铁掀往地上猛的一顿,心说,怎么,刚才没拍到你身上,不爽是吧…

    李大师抽出香,点燃以后插在肉上,每碗三支。

    他站起身,说:“阿旺,棺里这女子本来是你媳妇,现在要续给你哥,须行剪发断缘之礼…”

    原来,陈阿旺的哥哥早就死了,这座坟里埋的就是,从棺材的腐朽程度来看,最少死了两年以上。我注意到,陈木升盯着那口棺材,不时伸手抹一下眼睛。

    陈阿旺瑟缩的说:“什么是剪发断缘之礼?”

    “就是从死者头上剪一绺头发下来,烧掉。结发为夫妻,剪发断姻缘,得你亲自动手。”

    陈阿旺顿时张大了嘴巴,露出满口黑牙,结结巴巴的说:“这,这…”

    陈木升怒道:“这什么这,大师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次说的是普通话。

    李大师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冲两个徒弟一挥手,说:“开棺!”

    那个叫阿发的拿了一把长锥子,撬开了棺材钉。

    随着一声‘起’,两人将棺盖抬起了来,放到了一旁。众人看去,只见棺里那女子朱唇潋艳,双眉斜飞,除了脸色煞白以外,就像睡着了似的。

    李大师看到这具尸体,忽地脸色一变,“这…”

    “怎么了?”陈木升忙问。

    “没,没什么。”李大师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从道袍里掏出一把小剪刀,递给陈阿旺。我注意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浑不似先前一般沉着。

    陈阿旺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接过。

    李大师盯着棺里那具女尸,就像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女娃死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九天,我告诉过你啊,大师。”陈木升疑惑的说。

    “啊,没事!”李大师回过神,嘴里却嘟囔道:“都死了九天了,怎么会这样…”

    说实话,女尸的样子也吓了我一跳,脸色惨白惨白的,不过,我心里早有准备,李大师的表现却令我很是疑惑。

    李大师又愣了一会儿,一咬牙,狠霸霸的说:“动手吧!”

    陈阿旺迟疑了许久,在陈木升的不断催骂之下,这才胆颤心惊的来到棺前。

    忽明忽暗的风灯,映的四处鬼气森森的,飞舞着点点磷火,朱厚几人都不敢看了,蹲到远处的树底下抽烟。

    陈阿旺哆嗦着把手伸到棺材里,抓住那女尸的一绺头发,眼睛一闭,‘嘎吱’一下剪了下来,忽然大声号叫:“手,我的手!”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李大师猛的一颤,他那两个徒弟‘妈呀’,跑到了一边。

    陈木升壮起胆子看去,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陈阿旺腚上,客家话夹杂着普通话蹦了出来:“手你妈里个逼…”

    我仔细一看,陈阿旺两只手悬在棺材上方,竟然是抽筋了,收不回来。只是这陈木升如此对待儿子,令我很是不解。

    虚惊一场,李大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令陈阿旺跪在棺头将头发烧掉,随后,急急忙忙的叫道:“盖棺!快点盖棺!”

    那两个徒弟动作迅猛的抬起棺盖,‘咣’一下子扣在了棺材上,正要上钉时,忽然刮来一阵怪风,吹灭了两盏风灯,瞬间,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下子,出乎所有人预料,愣了大约五六秒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全部人都跟着叫了起来。当真如鬼哭,似狼嚎,声震山谷。哭爹的,喊娘的,奔走的,叫骂的…四下里乱了套。有个人跑过来撞了我一下,黑暗中不知道是谁。

    李大师也变调了,高声叫道:“别乱,别乱,快把灯点起来!”他的声音很特别,我一下便听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过了好一会儿,估计他才想起自己身上有手电筒,打开以后,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李大师急忙照向那口棺材,只见盖子完好无损,棺材纹丝未动,终于长出一口气。他用手电一扫众人,叫道:“阿发!阿发呢?!”

    “我在这里,师父。”阿发从一处草窝里爬出来,浑身发抖,满脸惊慌。

    “你躲到那里去做什么,上钉!”

    随着‘砰砰’一阵响,棺盖被牢牢的钉住了。

    “你们几个,快点过来,抬棺材下葬了!”

    朱厚三人瑟缩的从远处走过来,方才一阵慌乱,吴彬不知在哪里扭到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陈木升清点了一下人数,见无一人丢失,脸色一宽。

    “快点!快点!”李大师催促道。

    他指挥着我们将两口棺材抬进坟坑里,然后往里面添土。吴彬由于脚痛,不时停下来,嘴里吸着凉气。李大师竟然抢过他手里的铁掀,自己动起手来。吴彬局促的说:“唉呀,我来,我来吧…”李大师不出一声,只是猴急的往坑里铲土。

    一掀接一掀的土倾进坑里,慢慢的,两口棺材被淹没了,不一会儿,竖起了一座坟包。收完最后一掀土,李大师将铁掀一扔,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陈木升走过来,刚要向他问话。李大师‘腾’一下从地上跃了起来,就像诈尸一样,吓的陈木升一退,差点撞到我身上。

    只见李大师哈哈大笑,满脸兴奋的说,完事了,完事了,可以回去了。

    “大师,真的可以了么?”陈木升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李大师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威严的向四周一扫,拍着胸脯说:“我说可以就可以了,收拾东西吧,铁掀之类也可以带回去。”

    我们四个每人拿了一把铁掀,那个阿发将地上的包袱一裹,来到我们面前,撇了撇嘴说:“这个包袱你们也拿着。”

    阿五正要伸手,被我拦住了,我瞪着阿发问:“你自己没手吗?”

    我们两个对视着,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阿五急忙打圆场,“唉呀呀,我拿就可以了。”说着,伸手将包袱接了过来。

    阿发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等着就等着!”

    阿发甩了甩头发,悻悻的走了。

    临行前,朱厚见抬棺材那两根木杠料子不错,丢了可惜,于是拣起来扛在了肩上。我看了看前面空手那几个人,又看了看朱厚,叹了口气,抢过一根扛在了自己肩上。走出山沟时,我回头望去,只见沟里一片寂静,老树苍劲,乱草齐膝,一片芜杂。我鼻子里似乎嗅到一种淡淡的凉意,心里有些不安,刚才那阵风来的好怪,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抬头望去,只见夜色黑沉,山野苍茫,一只乌鸦飞过,发出‘嘎’一声哀鸣…

    第十六章夜半挖坟(4)

    忙乎了半天,此时已是夜里两点多了,空山寂寂,只有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四处回荡,不时惊醒林中的怪鸟,‘扑棱’一下蹿到远方,吓人一跳。潮气涌上来,四下里水气蒸腾,雾色迷朦。

    大家都有些累了,倦意爬上来,大脑空白,脚步虚浮。陈阿旺和吴彬两个人,一瘸一拐,走的更慢。行不多时,便停下来歇一歇。

    走了约十多分钟,朱厚忽然停下来,说:“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要撒尿。”

    前面几人停下来,阿发不耐烦的说:“怎么就你事多?”

    “你生下来不用拉屎撒尿的,是吧?”我问。

    阿发满脸怒气,吃人一样盯着我。

    陈木升说:“唉,算了算了,钱已经付了,给你们一盏灯,你们走在后面吧。”

    陈阿旺从阿发手中接过风灯,一翘一翘的走过来递给我。他们走出几步,陈木升回过头说:“对了,记得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明天给我送过去。”李大师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把肉热一下,喝点酒睡觉…”

    我们几个钻到路边一个小树林里,撒完尿,各自抽了支烟才走出来。心情舒畅了不少,精神也振作起来了,一路闲聊,缓步而行。

    四下里,雾气愈发浓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彬突然说:“不对呀,我们是不是走错路喽,咋个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山呢?”

    我吃了一惊,提风灯一照,只见小路蜿蜒而上,隐没在前面的雾色里,看不到尽头。

    朱厚有些害怕了,缩着脖子四处打量,“阿冷,你记不记得来时的路?”

    我定一定神,说:“再往前走走吧,应该是这条路。”

    加快脚步,又走一会儿,竟然还是看不到尽头,都有些慌了。

    阿五哆嗦着说:“是不是遇到鬼喽…”

    吴彬斥道:“别胡说八道!”

    这时,我看到前面的雾色里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朦胧中,依稀有几个人影朝我们走来。朱厚几人也看到了,纷纷嚷道,有人!

    待得来人走近,一照面,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竟然是陈木升等人!

    陈木升见到我们,惊讶的道:“你们怎么跑到前面了?”

    朱厚等人同时问道:“你们怎么走回来了?”

    这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确撞邪了…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李大师不断擦着额上的汗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过来,一把抓过朱厚手里的铁掀,往地上一拄,面色宁定下来。看样子,手里有了工具,就没那么慌了。

    那两个徒弟也跟着效仿,之前把东西丢给我们,现在恨不得全部抢过去,阿发拿回了那只包袱,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那个矮个子徒弟想要我手里的木杠,我不给他,便抢走了阿五手里的铁掀。陈木升父子大眼瞪小眼,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陈木升紧张的问:“大师,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又走回来了?”

    李大师强自镇定,说:“不用怕,雾太大,肯定迷路了。”

    “迷路?”我冷笑一声。

    李大师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只懂得装神弄鬼,坑蒙拐骗,其实狗屁都不会!”

    李大师一怔,他的表情印证了我的猜想。看样子,布镇压符者另有其人,眼前此人,只会故弄玄虚。

    陈木升斥道:“年轻人,别胡说八道,这位李大师是香港来的风水大师!”

    我笑道:“好吧,香港来的大师,那就请您帮我们引路吧。”

    众人纷纷看向他,李大师咳嗽两声,刚要说话。朱厚忽然道:“我怎么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仔细听去,似乎真有女人在哭,嘤嘤的,不知来自哪个方位。

    “我操!”吴彬大叫一声。

    陈木升结结巴巴的说:“大师,这…”

    李大师脸色大变,嘴唇颤抖,“快走!快走!”

    众人发一声喊,沿着小路猛跑,陈阿旺和吴彬两个就像跳尸一样。

    跑了一阵子,终于跑不动了,一个个瘫坐在路边。四处一望,只见两侧山岩陡峭,竟然不知来到了何处。那女人的哭声却不见了,良久,再无声息,众人靠在一起,渐渐安定下来。

    “这是哪儿?”陈木升问。

    李大师脸孔一板,说:“看样子,我们完全迷路了,等天亮雾散了以后再走吧。”

    我忽然灵机一动,走过去拍了拍陈木升,说:“老板,我们来的时候,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陈木升疑惑道:“什么事?”

    “借一步说话。”

    我把他拉到远处,低问:“我问你,为什么半夜里迁坟,那个李大师到底什么来头,你要对我说实话,否则,你家里绝对不得安生。”

    陈木升也对李大师有了怀疑,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将实情告诉了我。

    原来,自从那新娘子下葬以后,他家里频频有怪事发生,夜深时,经常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不知何故,总是梦到自己死去的大儿子…广东人十分迷信,陈木升惶惶不可终日,请来道士在家里做法驱邪,却无济于事。那个叫阿发的是一个鱼贩子,陈木升的新房客。他听说以后找到陈木升,说他以前在香港打工时,租了一间风水不好的房子,撞了邪,最后,被一个精通风水道术的李大师给治好了,苦苦相求之下,终于拜他为师。如果陈木升肯花重金请来李大师,定可驱邪避灾。陈木升见阿发说的有板有眼,心想试一试吧,便答应了下来。

    李大师过来时已是晚上,除了阿发以外,身边还带了一个徒弟。他围着宅子转了几圈,大叫着说有阴气,随后,开坛做法,吞云吐雾,看起来很有两下子,唬的陈木升一愣一愣的。

    做完法事,李大师说,今晚包你睡个好觉。陈木升问,为什么总梦到我大儿子?李大师掐指一算,说,你那大儿子看上了你死去的二儿媳妇。只要结个阴亲,把你二儿媳妇纳给他,就不会来骚扰你了。李大师又讲了许多关于风水道术之类的东西,极其深奥,陈木升完全听不懂,心下佩服不已。

    这天晚上,陈木升果然睡的很安稳。第二天,他带李大师等人去了山里大儿子的坟前。李大师又做了一场法事,信心满满的说,只要今晚把那女子的坟迁过来,给他俩成个亲,定可消灾免祸…

    我听完以后,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你儿媳妇葬在那道坟坡的最高处?”

    “村里一个殡葬师让我葬在那里的。”

    我心里一动,“那人是谁?”

    陈木升摇了摇头,说:“一个老酒鬼,除了谁家办丧事让他主持之外,平时没有人跟他来往。”

    “这么说,符纸和铜炉的事,你一概不知了?”

    “什么符纸和铜炉?”

    我便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陈木升听完,脸色大变。

    我冷笑道:“我小时候跟师父学过一些殡葬知识,虽然懂的不多,但从没听说过有半夜里结阴亲的,当时我就很纳闷,现在我终于知道,你被人骗了。”

    陈木升很害怕,同时,又有些气急败坏,我往远处望了一眼,对他说,你要忍的住气,看那个李大师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我们走回去时,只见众人东倒西歪,都睡着了,只有朱厚正忐忑的抽着烟。我看了看,唯独不见了李大师。

    “李大师呢?”我问。

    朱厚一惊,望了望说:“不知道啊!”

    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李大师。太阳出来以后,雾散了,一辨方位,我们竟然往山里走了十多里路。晚上到底碰到了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我认为,一定和那座坟有关。

    来到那个山沟,我命朱厚几人把坟挖开。通过昨晚一席话,陈木升已对我言听计从了,李大师那两个徒弟灰头土脑的站在一旁。

    坟掘开以后,一开棺材,所有人都愣了,因为,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子,而是李大师!

    阿发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拿住他!”我吼道。

    朱厚一个箭步蹿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一问之下,阿发终于吐露实情,什么香港的李大师,原来只是阿发的一个酒肉狗友,合起伙来,想骗陈木升一笔钱,然后回老家。他们认为,弄的越邪乎,骗的越多,所以才搞了个晚上结阴亲…而陈木升那天晚上之所以睡了个好觉,是因为吃饭时他们偷偷的在酒里给他下了安眠药…

    我一直觉得阿发的声音有些耳熟,突然想起,原来那天晚上强暴晨星未果,跟我打了一架的人正是他,只是当时天太黑,没看清他的长相。此人晚上到处游荡,偷鸡摸狗。

    但令人不解的是,坟头看起来丝毫未动,李大师为什么会跑进棺材里,而那女子又哪里去了呢…

    第十七章凶房有鬼

    我们将阿发和他那个同伙扭送到村里的治安队,众人四散而去,陈木升父子留在那里善后。折腾了一晚上,我早已又累又饿,来到早市,一口气吃了两碗酸辣粉,四笼蒸饺,把旁边几个女孩看的桥舌不下,不时吞咽着口水。结帐时,老板先是愣了愣,之后满脸堆欢,不停的说着,常来呀您…

    我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回到住处,一头便栽倒在床上,呼呼睡去。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迷迷糊糊的,我感觉鼻子一阵奇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我看到了晨星的脸。

    “懒猪,怎么还在睡,门都不插,也不怕别人把你偷走。”

    晨星手里拿着一根拧成结的头发,笑道。看样子,刚才是她在戳我的鼻子。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虫一样蠕动几下,说:“除了你,谁会偷我呀。”

    晨星瞪了我一眼,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快起来了!”

    “唉呀,我再睡会儿。”

    我像死狗一样赖在床上,晨星拉了几下,没拉动。

    “天呐,还睡,都下午了,我等到现在不见人影,过来一看,好家伙,还赖在床上。”

    我‘腾’一下坐了起来,诡秘的看着她,笑道:“你一直在等我呀?”

    晨星脸一红,将头扭向一边,“谁等你呀,我是怕你像昨天一样吃闭门羹,一直没敢出去。”

    她的表情不言而喻,我心里一甜,刚想调侃几句,突然感觉肩膀猛的一痛,“唉哟!”

    “怎么了?”晨星关切的问。

    我呲着牙,揉着肩膀。

    “你晚上做贼去啦?”晨星笑道。

    “没,没有,我去抬棺材了。”

    “抬棺材?”晨星满脸惊讶。

    我便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她,晨星一双凤眼忽大忽小,听完以后,愣愣的坐在床边。

    我嘟囔道:“你说,也真是见了鬼了。棺材里那女的如果变成僵尸跑了,倒也没什么,可那李大师明明跟我们在一起的,怎么会钻进棺材里呢?”

    晨星幽幽的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解释不了的。”

    “张冬出事的地方正对着那道坟坡,而坡上那女子不只死的蹊跷,坟也埋的古怪,我总是觉得,张冬的死和她有某种联系。那店老板陈木升说,是村里一个爱喝酒的殡葬师让他葬在那里的。晨星,你小时候认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晨星告诉我说,她小时候,父亲经常出去做生意,母亲在家里教她小学课程,准备大一点送她去广州读书,母女二人足不出户,从不与村里人来往,所以,不认识什么人。

    我想了想,说,到时候我去跟陈木升要地址,会一会这个人。

    晨星点点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

    “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

    晨星眼睛一瞪,“上衣。”

    哦,我很听话的脱去上衣,这才看到,右肩上殷红一片,皮都掉了。

    “真是个笨蛋,不用干活了你。”晨星双眉微蹙,把毛巾敷在了我肩上。她的头发拂在我脸上,痒痒的。

    “疼吗?”

    “有点儿。”

    “敷一会儿就好了。”

    屋子里,飘浮着淡淡的香气。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把斜斜的树影投射在地上。这时我才发现,天晴了。

    一,屋里寂静无声,良久,我咳了一声,问道:“还没吃午饭吧你,饿了么?”

    “你怎么知道?有点儿。”

    我抽了抽鼻子,说:“我用鼻子嗅的。”

    晨星笑道:“你是小狗儿么?”

    我一本正经的说:“你身上只有香味儿,没有烟火味儿。”

    “呸!”

    “走吧,我昨天得了两张票子,请你吃午饭。”

    院子里很是宁静,看样子,朱厚等人都去上工了。

    晨星斜了我一眼,说:“你看,就你一个人还在睡觉。”

    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惫懒的揉了揉眼睛。

    “咦……真是个懒蛋。”晨星冲我吐了吐舌头。

    “嘿嘿。”

    出了院子,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却有些许的凉意,远处的屋瓦泛着青光。一条大黄狗满身污泥,兴奋的跑过,几只鸡在烂泥里打滚,腿蹬来蹬去,‘咯咯’的叫着。

    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说:“真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这里?”

    “我想到了自己的老家,某一天,我会回到生我的地方,种种菜,养养鱼,过一辈子。”

    晨星捂嘴:“你板着脸的时候不只像个老头,连思想都够古板。”

    我摇了摇头,说:“那你不亏大了?”

    “我亏什么?”

    “别人一看,哟,一个大姑娘跟着一老头,说是父女吧,不像,老头长这么难看,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看这姑娘乐呵呵的样子,也不像是拐卖,兄妹就更不像了,那肯定是情侣了。唉,何止是鲜花插牛粪上,简直是插牛粪化石上了,这姑娘太没眼光了!你说,是吧?”

    晨星撇了撇嘴说:“切,本姑娘就这眼光!”说完以后,见我正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这才发觉中计了,在我胳膊上捶了一下。

    “唉哟!”

    “打疼你了?”

    我捂着胳膊,‘嘶嘶’的吸着凉气。

    “别装了,我又没使很大劲。”嘴上虽说,脸上却满是关切的神色。

    “没,我是替你疼。”

    “替…我疼?”

    “对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在我身,疼在你心。“

    晨星粉拳晃了两下,却没落下来,咬着牙说:“你这种人呐,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

    “也没多少,眼前只有一个。”

    晨星‘哼’了一声,手一甩,径直朝前面走去。

    “喂,生气了?”

    她不理我,只是低着头走。

    “别生气了,我错了。”

    “……”

    “晨星妹妹。”

    “……”

    “咦?这是什么?”我忽然停下来,盯着地面。

    “什么呀?”女孩果然好奇心重。

    “唉哟喂,这什么呀?”

    晨星走过来,弯着腰看去。

    我拣起一块烂泥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是块泥巴。”

    晨星这才知道又上当了,刚要打我,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小冷师父。”

    回头看去,是陈木升,我怔了一下。

    陈木升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小,小冷师父。”

    “老板什么事?”

    “家里备好酒菜了,我是来叫你过去吃饭的,远远的望着背影像你,我就追来了。”

    我眼睛一转,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您就明说吧。”

    陈木升笑了笑:“小冷师父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瞒你了,昨晚听你说了那些,我知道你是个有道行的人。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唉…别的法师我也信不过了。”

    道行?…我看了看晨星,只见她正捂着嘴偷笑,眼睛冲我一眨一眨的。

    “老板,其实,我哪有什么道行,我小时候跟师父学了点皮毛道术,早忘的差不多了。”

    陈木升急道:“不试怎知,昨天听说你是北方人,你们北方有句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说着,突然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唉哟,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晨星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万一是驴呢?…”

    我心里想,反正话摆在这儿了,是他硬让我去的,去就去吧,刚好,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好吧,那我就试一试,有没有用,我可不敢保证。”

    “唉呀,多谢小冷师父。”陈木升大喜,这才注意到晨星,“这位是?”

    “她是我的…妹妹。”

    “哦哦,那一起去吧。”

    来到陈家,陈木升先泡了一壶茶,恭敬的倒了两杯。晨星小声说了句谢谢,陈木升连连称赞,小冷师父的妹妹长的真是漂亮啊。晨星红着脸,显得有些局促。

    我咳嗽一声,问他善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陈木升叹了口气,说,就那样呗,李大师的尸体放到我家宗祠里了,要等明天上头派人过来验尸之后,交给公家处理。

    闲谈中得知,原来这陈木升在村里地位不小,是他们陈氏一族的族长,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族人大多都已经搬走了,他这个族长没什么权威,也就逢年过节时主持一下祭祀活动之类。陈木升的大儿子从小体弱多病,骨瘦如柴,请过许多名医,用过很多偏方,却毫无起色,随时都可能死去。为了延续陈家香火,陈木升只得收养了一个义子,便是那二儿子陈阿旺了。

    陈阿旺本来挺健康的,十五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落下个残疾的毛病。就在两年前,陈木升的大儿子终于一命呜呼了。二儿子陈阿旺由于腿脚不利索,一直娶不到媳妇…

    陈木升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提到陈阿旺时,脸上却有些愤恨之色。那意思很明显,必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好容易养大,准备让他来接续香火,却是个残疾,自己老都老了,还要反过来伺候他。这就是为什么陈木升对陈阿旺像对条狗一样的原因了,看样子,从小对他就不好。我心里对陈木升颇有些反感。

    正聊着,酒菜上来了,陈阿旺一瘸一拐的将大碗的肉,大盘的虾端到桌上。我很同情他的遭遇,心里有些发酸,急忙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盘子,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友好。陈阿旺木衲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陈木升抹了抹眼睛说,吃,吃,别客气。

    我撇了撇嘴,心说,我才不跟你客气呢。

    除了那又甜又腥的爆炒鱿鱼丝以外,其它盘里的菜,我夹起来便流水似的往嘴里送,并不时夹菜到晨星碗里。晨星吃东西很斯文,在陌生人家里,显得有些拘束。她似乎很喜欢吃虾,只是不善于剥皮,我一边和陈木升聊天,一边将剥好的虾子递到她面前。

    当我问起那个新娘子的来历时,陈木升愣了愣,只是闷头喝酒。看来,其中别有隐情。

    我夹起一块肉,丢进嘴里,说,老板,你要想让我帮你,就不能拿我当外人,必须告诉我内情。

    陈木升犹豫了片刻,点上一只烟,深吸一口,说,好吧。

    原来,那新娘子竟然是陈木升用五万块钱的聘礼换来的,到底什么来历,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四川人。甚至,直到结婚那天,他才见到那女孩的长相。对方那边说,结婚当天派车把人送过去。可没曾想,跨火盆时,那女孩竟然被门上掉下来的镜子给砸死了。事后,陈木升讨回了一半的彩礼钱,剩下那一半,对方说什么也不给,只得作罢…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操,什么彩礼,这明明是他妈的买卖人口嘛!

    陈木升只是坐在那里,边抽烟边叹气,连连说,自己家里怎么倒霉,是不是什么地方风水出了问题。

    第十八章凶房有鬼(2)

    陈木升愁眉苦脸,不断摇头。我心说,你这是活该。他后面嘟囔些什么,我便没有注意了,只是拣大个的虾子,剥了皮给晨星。又吃了几只,晨星放下筷子,冲我摇了摇头。

    “饱了吗?”我问。

    晨星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微微一笑,牛嚼牡丹似的,拣大鱼大肉,一阵狂吃。

    吃饱喝足,我接过晨星递来的纸巾抹了抹嘴,随手扔在了地上。陈木升叫了一嗓子,陈阿旺便走进来,收走碗碟,并沏上了茶。

    “小冷师父,你说,那女娃会不会来报复我?”陈木升问。

    我心里想,这老家伙一看就是一缺德货,干脆吓一吓他。

    我紧皱眉头,缓缓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可能会哦,师父给我讲过冤鬼索命的事,那女孩本来死的就冤,现在,你又将她许给了大儿子,李大师的命已经被索走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陈木升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啊!那,那怎么办?”

    我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忧虑的样子,长叹一声,说:“唉,难办呀,难办…”

    陈木升‘扑通’一下,竟然跪倒在地,“小冷师父,求求你,救救我家吧!”

    这一下,大出我意料之外,急忙起身扶他,陈木升只是不起,眼圈都红了。看着他两鬓斑白的样子,我的心登时便软了下来,“唉,你起来,我尽力吧。”

    陈木升这才起身,又重新泡了一壶茶,并且拿出一包芙蓉王,给我点上一支。

    我问他,那只砸死新娘的镜子是什么来历?

    陈木升说:“祖上留下来的,我也不知什么来头,我父亲当年盖这处宅院时,从一个破箱子里翻了出来,见样式古朴,没舍得扔,装在了门上。”

    我看了看晨星,心说,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只。晨星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

    陈木升继续说道:“说来奇怪,那镜子随女娃下葬后的第二天,就被人给挖跑了。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听到院子里有怪声,出去看时,声音却没了,睡着以后,总是会梦到我大儿子。在梦里,他不停的对我说,爹,江里好冷啊…”

    “江里?”我心里一惊。

    “是啊,我也奇怪,他干嘛要说江里很冷呢?”

    我沉思了片刻,说:“带我去院子里看看吧。”

    陈木升家的院子挺大,栽了不少树,凉风下飒飒舞动,就像无数虫蚁。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洒在地上,整个院里,显得阴沉沉的。

    “怪声是从哪个地方发出来的?”我问。

    陈木升挠了挠头皮,说,我也分不清是哪个方位。

    四下里望去,忽然,我看到对面一间屋子的门上挂着一条陈旧的白布。

    “那间屋子是干嘛的?”

    陈木升说,以前是他大儿子住的,自从人死了以后,一直空关着。

    “可以带我去里面看看吗?”

    “当然可以。”

    陈木升打开屋门,带我们走了进去。屋子里黑乎乎的,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晨星有些紧张,牵住我的衣角。

    整个屋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放遗像的桌子以外,再无别物了,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阳光从小窗透进来,照在那张遗像上,陈木升告诉我,他的大儿子名叫陈阿兴,长相看起来跟他有几分相像。陈木升痴痴的盯着那张遗像,满脸爱怜横溢的表情,和对陈阿旺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心下很是反感。

    突然,这间屋子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哪里怪怪的。渐渐的,我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只小窗上。

    来到窗前朝外面望去,只见窗口正对着堂屋的门口,门上面以前挂镜子的地方,现在是空的。忽然,我感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一看,只见陈阿兴那张遗像也正对着窗口…

    蓦地,我脑海里产生一个诡异无比的画面…陈阿旺结婚那天,他的哥哥陈阿兴透过窗口,呆呆的望着外面欢闹的人群,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因为,他早就死了…然而,就在新娘跨火盆时,她下意识的一抬头,从门上那只镜子里,她看到了陈阿兴的脸…

    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结婚时的情形,众宾喧哗,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新娘。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背后,在这间空荡的小屋里,还有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鬼,也在注视着新娘。说不定,只要有人回一下头就能看见它,但是,没有人回头…新娘走到门口时一抬头,从镜子的反光里,她看到了屋子里的鬼…

    真的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那么,新娘在镜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感觉脊背发凉,脑中一片空白。

    “冷,你怎么了?”晨星见我神色不对,伸手将我扶住了。

    “没,没什么。”

    “估计喝多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陈木升问。

    我定一定神,说:“没事,不要紧。”

    此刻,我已经知道,陈木升家里的确潜藏在某种东西,说不定,就在这间屋子里…陈阿兴那张遗像,睁着死人的眼睛望着我…

    “小冷师父,没别的事,我们就出去吧。”

    “嗯。”我点点头,牵着晨星走出了屋子。

    避开树影,沐浴在阳光里,我对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冷师父,你有没有查出是哪里的问题?”陈木升急不可耐的问。

    我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住到你家里,帮你查。”

    陈木升喜道:“那就太感谢你了,我一定收拾一间好的屋子给你住…”

    “不用。”我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刚才那间屋子,说:“我就住那间。”

    陈木升一愣,“这…”

    “里面不用收拾,就那样就可以了。”

    陈木升思量了一会儿,说:“行,你说住哪就住哪。”

    “现在,麻烦你告诉我,那个酒鬼殡葬师的住处,我要去见一见他。”

    陈木升说,那人无儿无女,住在村东的破庙里,要不我带你去?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随后,带着晨星走出了陈家。陈木升一直送出门外,硬塞了两包芙蓉王在我口袋里。

    “冷,你真的要住在那间屋子里?”晨星问。

    “怎么了?”

    “我,我总觉得那间屋子怪怪的,我在里面浑身都不舒服。”

    我笑了笑说:“你一个人大半夜跑到老宅里都不怕,怎么会怕一间屋子?”

    晨星撇了撇嘴,说:“我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有我父母在天之灵护佑着。人家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我,对吗?”

    晨星横了我一眼,嘴巴一鼓,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胸怀顿畅,哈哈一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让我做出那个决定,也许是好奇心在作怪,也许…

    总之,从陈木升家里一出来,我心里隐隐有些后怕。现在,听晨星这么一说,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前面是刀海火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还笑!”晨星拧了我一下。

    “放心吧,傻瓜,我是小冷师父,妖魔鬼怪见了我都得绕道的。”

    晨星‘噗嗤’一乐,“我要是鬼,肯定把你这个伪大师抓去煮了。”

    “那你来抓我吧!”

    “别跑!”

    ……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那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陈木升告诉我说,那个殡葬师名叫陈树良,四十多岁,由于好酒贪杯,日子过的很差,祖上留下来的老屋,在一场暴雨中垮塌了,无钱翻修,便住进了村东的破庙里。

    至于那庙,陈木升说以前是个土地庙,不知建于什么年代,文革破四旧时,神像被捣毁,从此断了香火。

    我和晨星来到那座破庙时,只见庙门紧闭。听附近的住户说,陈树良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得作罢。

    然后,我们去了江边,在路上,我不断幻想着,也许,老七和王顺已经回来了。然而,帐篷依然是空关着的。

    晨星见我情绪低落,拉我在村里逛了一个下午。古老的渔村里,保留着不少原始风格的建筑,小巷幽静,古树醉人,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尽量不去想张冬等人,让自己放松一下。鲁迅先生说过,时光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还要继续。

    晨星好像对我的调笑有些反感,我便收敛了一些,只偶尔说说笑话,博她一乐。其实很多时候,我是在强颜欢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心里的压力。

    傍晚,我和晨星去了老宅给她的父母敬香。出来后,买了些熟肉,啤酒,去了我住的地方。

    一进院门,迎面碰到了朱厚,他对我说,陈木升来找过我。我心里想,看样子,他是来叫我过去吃饭的。

    昨晚经历的事情虽然让人心悸,但朱厚他们每人得了两百块钱,还是很高兴的,买了不少酒和下酒之物,热情的邀我和晨星一起过去。盛情之下,难以推却,只得应从。

    单身汉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吴彬等人看了看晨星,颇感惊讶。阿五把一只凳子擦了又擦,让给了她。

    吃完饭,我送晨星回到住处,便向陈木升家里走去。

    这晚夜色晴朗,天高云淡,弦月当空。凉风滑过皮肤,汗毛轻轻舞动。

    来到陈木升家里时,老汉已经等侯多时了。他见我两手空空,问道:“小冷师父不需要法器的么?”

    我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呃,不用,我先查查是什么东西作怪。”

    陈木升似乎颇有些失望,脸上现出疑虑的神色。我心里想,我又没说自己很厉害,是你硬让我过来的。

    那间小屋大体收拾了一下,床上换了新被褥。

    陈木升在儿子的遗像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咯登’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我感觉自己被关进了另一个世界里,这时,我开始为白天的决定后悔了。

    幽暗的灯光,照的屋里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张复古照片。我的心在一片空寂中‘嘣嘣’的跳着,陈阿兴那张遗像正呆呆的看着我。默立了一分钟,我一咬牙,关掉电灯,躺在了床上。

    我放匀呼吸,保持心理平静。睁大眼睛盯着屋顶,以免睡着,留神倾听着一切动静。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声猫叫,拖着长长的颤音,似乎无比哀怨…

    惨白的月光透入窗口,慢慢变的倾斜,将无数杂乱的影子印在地上,影子越来越重,月光越来越淡,我的思维,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惊醒了…叽叽咯咯…像是有人在笑,又像窃窃私语…来了…

    我像触电一样,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来到窗口,向外面看去。那个声音似乎发觉我在窥视它,一下子消失了…突然,我感觉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猛一低头,我看到陈阿兴那张遗像正趴在窗口…

    第十九章引鬼驱邪

    眼前的情状诡异莫名,原本摆在桌子上的遗像,此刻竟然斜斜的趴在窗口的玻璃上。

    突如其来的恐惧,反而使我变得异常的清醒和冷静。反应过来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动过这张遗像。然而,门却纹丝未动,好好的反锁着。

    一股凉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看来,真的闹鬼了。难道说,陈阿兴的鬼魂附在了这张遗像上?…

    幽暗的屋子里,似乎有丝丝冷气在流动。喝下去的酒,全部变成了冷汗,从毛孔里渗了出来。外面很静,自从我起来以后,那种怪声便消失了,仿佛在捉迷藏。

    我决定,把这个不寻常的事情告诉陈木升。

    然而,当我叫来陈木升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遗像,正好端端的立在桌子上…

    这个晚上,注定无眠。我和陈木升一家人翻遍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出怪声的来源,至于那会动的遗像,更是无从解释,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如果是陈阿兴的鬼魂在作怪,那么,他究竟在往外看什么呢…

    清晨,陈木升蹲在院子里愁眉苦脸。几天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身心也早已疲累不堪。张冬跳江自杀,尸体迟迟没有找到,却赔上了王顺和老七的两条性命。遇到晨星以后,她给我讲了一个渔村里的恐怖传说。如果是真的,晨星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我嘴上宽慰她,心里却隐隐感觉这个传说是真的,说不定,张冬等人的死便和这个传说有关…我忽然想到,晨星说当初受到诅咒的总共有十一户人家,那么,其它那些人又是谁呢…

    由于年代久远,临江村里的老住户很多都已经搬走了,再加上晨星的亲人都已离世,剩下的十户人家是谁,早已无从考证了。

    我试着向陈木升打探,这老家伙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见我没什么本事,立马换了一副态度,说起话来硬梆梆的。我本来有很多事想要问他,话到嘴边,终于咽了回去。看样子,那新娘的离奇死亡,是否是所有诡异事件的导火线,也许只有天知道了,这种超脱自然的东西,报警是没用的。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人,也许,只有他可以查明这一切,这个人,便是我的师父张有才…对,师父一向扶危济困,牵扯到众多人命,如果请他出山,他一定会来的…我决定,陪晨星给她父母过完祭日,便回一趟老家。

    这一天过的十分平静,陈木升没有来找过我了,那个失踪的新娘也没有出来作怪。晚上,我和朱厚等人痛饮一番,喝的酩酊大醉,总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我跟晨星买了很多贡品,朱厚等人特意停工一天帮我们抬着进山,前去拜祭晨星的父母。下午时,晨星接到了养父萧山的电话,萧山说他请了两个华人界里有名的风水大师,不日回国,进山寻找那本《殡葬全书》。

    当天晚上,我踏上了返乡的列车,我嘱托晨星,在我回家的这些天里,留意一下江边的动静,看有没有人捞到张冬等人的尸体。

    晨星将我送到车站,列车缓缓起动,两旁的景物向后退去,晨星一直站在月台上,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光阴飞逝,一转眼,我已经有快五年没见过师父了,读书时忙学业,毕业后忙工作。逢年过节,还要帮父亲打理生意。广东就是这样,物欲横流,到处都是竞争,每个人都像拧紧了的发条,今年有空闲,是因为非典。

    多年以来,师父一直孤身住在乡下,他没有电话,我们都是靠书信联系。我准备给师父寄一部手机,却被他推辞了,说不要我破费,况且他也用不到。这次回去,我给师父买了两条好烟,几身衣服,还有一些营养品,刚好,还可以陪他过一个中秋。

    火车在轰鸣中一路向北,非典的余悸还没有过去,车里很多人戴着口罩。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亲切,一排排白杨树呼啸而过,大片的田野里,涌动着辛劳的农人。

    到站那天,刚好是八月十四,我在市里转了一圈,买了几盒月饼,又给张冬的爷爷买了一些补品。

    打的来到镇上,天时傍晚。天边的晚霞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金色,清凉的晚风吹拂着万物。古老的小镇,变化并不大,依稀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屋顶上,炊烟袅袅,老头儿赶着羊群‘咩咩’而过,放学的娃娃一路追跑,书包拍打着屁股。

    看着熟悉的景致,回想着自己的童年,所有烦恼,奔波劳顿,一扫而空。有几个娃娃停下来,好奇的看着戴蛤蟆镜,拖密码箱,穿破洞牛仔裤的我,似问,客从何处来?我一高兴,抱起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就亲了一口,吓的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仍然住在镇西的老宅里,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屋。走进院子,我的心一阵狂跳。院子里一尘不染,堆放着成捆的竹篾,井井有序,扎好的牛马架子,并排立在墙根。

    师父正蹲在堂屋门口忙碌着,竹篾在他手里飞快的穿插游走。

    “你找谁?”他停下手里的活。

    师父老了,年仅四十多岁的他,两鬓竟然隐现斑白,眼角边,爬上了岁月的伤痕。

    “我…”

    “你是来订做纸活儿的吧,请屋里坐。”师父站起来,笑了笑说。

    我一把摘下眼镜,哽咽道:“师父,我,我是冷儿啊!”

    师父猛的一震,呆呆的看着我,终于认了出来。

    “冷,冷儿?”

    “是我!是我呀!”

    我把眼镜一扔,冲过去抱住了师父的胳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冷儿是大人了,我都,我都认不出你了!呵呵…”师父虎目含泪,有些颤抖,“怎么来也不说一声,饿坏了吧,快屋里歇着…”

    这天晚上,师父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师父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

    吃完饭,我把来意告诉师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说忙完手里的一点活儿,就陪我下一趟广东。

    这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天亮。

    过完中秋,师父陪我去了张冬的爷爷家,年近八十的老汉拉着我的手,不断嘱咐我照顾好张冬。我没敢告诉他实情,只说张冬好着呢,只是上班很忙,最近没空回家。老汉抹着眼泪,一直将我们送出门外。

    我帮师父把别人订好的东西扎完,安顿好家里,我们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路无事,火车到站时已是晚上,天空飘洒着蒙蒙的雨,微有些凉。

    一出站,我便看到了晨星,几天不见,恍若隔世,晨星撑着一把花伞,微笑着凝望着我。

    “怎么,不认识了?”

    晨星只是笑,不说话。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

    “师父好。”

    师父点头致意,同晨星握了握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颇有些赞许之色。一路上,我不断向他提起晨星,虽未言明,但师父聪明过人,料已猜到我喜欢这个女孩儿。

    晨星早已在餐厅定好了菜,饭时,师父仔细询问了殡葬传说的细节,微有忧色。晨星说,她的养父萧山后天就到,带人去山里寻找《殡葬全书》,师父点头不语。

    吃完饭,我们打车去了临江村,赶到时已是深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带师父去了江边。

    厚重的灰云,层层叠叠的堆在空中,丝丝缕缕的阳光,斜斜的从云缝里透下来,给天地披上一层忧郁的色彩。

    “张冬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我指着远处那道坟坡说:“那新娘子原本就葬在那里。”

    师父四下里望了望,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坡顶,只见坟坑犹在,被李大师拧断脖子的那只乌鸡早已开始腐烂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师父四处查看一番,问道:“你说,那新娘子是被一只铜镜给砸死的?”

    “对,可能就是晨星在殡葬传说里提到的那只。”

    师父想了想说:“走吧,带我去那个陈木升家里。”

    陈木升家的小店,门是关着的,我们绕到正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木升打开门,猛一见他,我被吓了一跳,短短几天没见,陈木升却好像老了四五岁。

    陈木升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老板,我回了趟老家,把我师父请来了,让他去你家里看看吧。”

    陈木升轻蔑的瞟了师父一眼,冷笑道:“不用了,你都这么大本事了,你师父估计本事更大。”

    我来气了,哼了一声,道:“怎么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的,你小子白吃我的,白喝我的,什么忙都没帮到,现在还弄个什么狗屁师父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扔进江里喂鱼?”

    “操!”

    “冷儿!”师父轻喝一声。

    我横了陈木升一眼,啐了一口,退到一旁。

    师父笑了笑,说:“这位老板住在阴宅里,想必挺舒服,冷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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