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药喝了。// .kyxsw. 快眼小说网//”慕容眠捧着碗药一勺一勺轻轻吹温了，再送到我唇边。他的眉眼还是那样精致流丽，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漂亮。欣赏美人总能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可是我此刻看在眼里却只觉得满心疲惫的焦躁：“我的孩子呢？”他并不抬眼，勺子轻轻碰了下碗沿：“你身子不好，应当先喝了这药才是。”我不禁提高了声音：“我要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锦越又在哪里？！你究竟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屋室修缮精细雕梁画栋，比起皇宫也不算逊色，可我根本没有心情欣赏——满眼来来去去皆是陌生的美丽使女，只看得到一个熟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恨得人咬牙的罪魁祸首。这是我醒来的第三天，也终于有了力气开口说话——在这之前，一切水米药膳都是慕容眠手把手地喂我，我根本反抗不了。他终于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神色淡淡地睨着我，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压迫上来：“他们都很好。”我不禁骇笑：“很好？！只怕你已经把锦越的行踪出卖给了闻人韬和宫锦之吧！”他没有否认，只是避而不谈，但在我看来这和默认简直一般无二——“那是你的儿子，他们会善待他的。”——儿子。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孩子是否健康，是男是女——自从生下了他，我还从没有抱他一次、看他一眼，就被人生生从他身边带走——一时间悲从心来，我的声音颤得根本找不到调，“——那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还没有看他一眼抱他一下，你、你怎么能——”他仍然十分平静，眼波动也不动，沉凝如井：“我从小到大，也从没有被母亲抱过一次。”“这怎么能——”这怎么能一样，我真想冲他怒喝出声——可是忽然间他出手如电迅速在我身上点了两下，顿时我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我眼睛瞪得老大，胸口一团闷气吐也吐不出来。耳边依稀能听见，他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药碗端了过来。我唯有干瞪眼的份儿，眼睁睁瞅着他自己喝了口药，俯身过来，强硬而不失温柔地一口一口渡给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大约说的就是眼下这等情状，我真恨不得昏死过去，便是一头撞死在这里——或者咬舌自尽——也强似受他这等轻薄侮辱！一口苦涩无比的药在唇舌辗转间终究是被喂了下去，慕容眠微微抬起头，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见我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几乎喷出怒火，便微微眯了眼回看着我，半晌方笑道：“这儿是关外天山归雁教慕容天府，是我慕容氏的地盘，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过，只要你每天都乖乖让我喂完这一碗药，我不仅告诉你宫锦越和你父亲的下落，还会带你去见一位故人——当然了，你得先把你的伤病养好。”“……”我微微阖了眼不再看他，等那含了药的唇再次贴上来，心里酸涩得几乎垂泪，面上却不愿有半点示弱的神色。还是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我一个人的力气竟是如此渺小，在这个男人面前……连反抗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归雁教，归雁教，正是数百年来江湖之上众口盛传的神秘教派，据说归雁教众行事诡异作风狠辣，历代教主更是武艺高强杀人如麻，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从未有人能够脱逃，人称“鬼眼”，现在想来，“归雁”可不就是“归燕”二字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慕容眠说话算数，收拾了药碗，便真的解开了我的禁制，开口讲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是我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了闻人韬和宫锦之。宫锦越现在还在你们之前藏身的那个庄子，闻人韬和他在一起。他们后继无人，定会把你的儿子视如己出，宫锦之也不会逼宫锦越回去，你大可以放心了。”我冷笑一声，心中却是哀凉无限——只怕没有这么简单罢，锦越，锦越啊——他又怎么会甘心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带走？！“你定会觉得，是我们用了什么手段阻止了宫锦越，”慕容眠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眼中忽然冒出几丝狠厉之意，“——你怎么想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该再和他扯上关系——”我厉声道：“你也不该再和我扯上关系！”“怎么会呢……”慕容眠轻轻笑了，那笑容处处透着一番令人心惊的美丽，妖艳冰冷宛如噬血蚀骨的妖花，“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还记得吗？”我狼狈地侧了头去，下巴却被人猛地箍住，他修长冰冷的手指缓缓在我脸颊嘴唇上摩挲，恣肆仿佛高傲的君王逡巡俯视自己的领土，语气轻柔仿若喁喁细语，“你肯定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从来也都看不到罢——我为你做了有多少？你逼着我滚远，离开皇宫——可是若不是你在那里，我根本一辈子都不想踏足那个污浊腌臜的地方；为了你我还专门跑到战场上，在你父亲的水囊里悄悄放了返魂香——是你的母亲亲手将你卖了，她要救你的父亲出来，她要和你父亲一起去投奔宫锦之！就算你没有大开方便之门，她也能轻松脱身，一切都是我早早安排好的，拿来交换的条件便是你，她甚至亲自去劝服宫锦越，还答应我说，他们任何人，都再不会过问你的下落你的死活——”啪的一声，我用力挥起了右手扇在他的脸上——这一记耳光用尽了我全身力气，却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效果——四肢无力了太久，纵然拼了全身气力满心怨恨，也只是轻飘飘的一下，他完全可以躲开，然而他没有。慕容眠猛地捏住了我的右手手腕，说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足足有十年，每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我都躲在院墙边的树上偷眼看你——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每日不是读书便是发怔，有时和宫锦晗交谈，有时和宫锦越玩笑，徐念桐玩得出了一身汗，你就拿自己的手帕衣袖给他擦，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点心……你对别人，从来都是那么好！”“……”“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明明也就是丁点儿大的年纪啊，难道京城女子都是这般楚楚动人清丽明媚的好风姿？可是跑遍了京城，只见着一个徐念槿，喜欢穿宽大的衣袍安安静静读书习字，会细细扮了男子模样溜出府吃茶喝酒逛戏院，甚至还敢跟着男人去花楼捧花魁，说起话来便不得理也不会饶人，偏心护短还心狠手辣，听见人背后说自己的不是还能安然笑着吃茶，可对着欺负徐念桐的人下手却那么重，打得一地都是血，你却眼都不眨，可是一转眼，在父母面前真是万千和顺，对着弟弟又是百般温柔……怎么会有你这种矛盾的人呢，徐念槿啊……”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从第一天忍不住跟着你看你开始，我就像着了魔一样……为了多看你两眼，一次又一次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跑，哪怕我只有一天时间，哪怕只来得及看上你一眼就得拨马回去，可就算只能看上一眼，心里也是高兴的……”“……”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禁满眼惊悸地看着他，如果是这样……这个人，未免也潜伏得太深！“虽然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我的第三个要求……”他苦笑一声，轻轻阖上了一双凤目，那神情却极为哀伤，“——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