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kyxsw. 快眼小说网//我提着裙摆,一个人悄悄走在太和殿后阴暗丛生的荒草里,外裳不知什么时候被露水浸得湿透了,总觉得周围静得太不寻常,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儿上,拿着捏着每一步都极小心,心下不由得惴惴,想起方才在……看到的情景,愣是回不过神儿来。——我果然还是适合站在明亮处发号施令,再回到幽暗处做回我的平凡人。忽听“咭”的一声,我毫无心理准备,顿时唬了一跳,一下子左脚绊右脚,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向前扑倒,幸好一手摸着了旁边的墙,这才勉强没有摔在地上。定睛一看,那险些害我摔跤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只蟾蜍,真叫人啼笑皆非的同时,又不由得抖抖索索,隐约生出几分寒意来。慢慢撑起身子打算站直了往前走,腰身却忽然被揽住,继而整个人都被人从身后抱在了怀里。起初吓得浑身僵硬,大起大落之间险些心脏停摆;可是当他从背后靠近,我却忽然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是一种近乎诡异的直觉,但我就是知道,身后的人,是慕容眠——顿时就放松下来,长出了口气。……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厚,也很踏实,我有那么一瞬竟然恍惚了一下。“去哪儿了,这么凉?”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禁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猛地推开慕容眠,转身就是一巴掌:“你干什么!”……好吧,事实上刚打完我就后悔了——特别是我这一巴掌还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扇在了慕容眠脸上,虽没有用多大力道,却极清脆地“啪”一声响。霎时间我和他双双愣住,慕容眠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你打我?!”我自觉反应未免过分了些,手不由得垂了下去,轻声道:“抱歉,刚才不是有心……”“你是无心,我却是有意。”他冷冷笑道,不由分说,有些粗暴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拽着我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我被他扯得踉踉跄跄:“……慢点,我跟不上……”“我等了你一晚,”他冷笑道,“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巴掌?!还以为你去皇帝寝宫侍寝了呢,结果从上头一望,啧啧啧,侍寝倒是真的,只不过人却另有其人……”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崔云婕?慕容眠却不容我说话,极快地出手点了我穴道,浑身一软,被他就着腰身揽在怀里:“走罢,带你去看好戏。”……他所谓的“好戏”,原来就是这样。我冷眼看去,只能略微瞧见锦晗披衣起身的背影——他对榻上的人冷冷道:“只有皇后才能在皇帝寝宫过夜,你还不退下!”“倘若奴婢退下,皇上又该跟谁聊天儿去呢?”那女子竟然毫不畏惧,笑嘻嘻道。慕容眠冷冷嗤道:“可不就是聊着聊着就聊上床去了?皇上英明,怎么也难得糊涂这一次,就没给她封个妃什么的呢。”我冷笑道:“他还要靠她在我这儿打探消息呢。”……司玉啊,果然是个心气儿高的——我在心里暗暗念道,看来她想压一头的不仅仅是崔云婕,还有我啊——公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皇帝,看这架势,早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你想要什么,真当朕不知道么?”锦晗显然不吃她那一套,冷笑道,“封妃什么的,大笔一挥就有了,封上十个八个的朕也不嫌多;可要是论起家世门第学识才华,你可是一样儿都没有,你还妄想什么?”饶是此刻心中有气,我还是差点儿喷笑出来。慕容眠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听,果然司玉不服气道:“奴婢别的没有,只有对皇上一颗赤诚之心,天底下谁也比不了。皇上要是想瞒着皇后娘娘,不给奴婢名分也没什么,奴婢只要能呆在皇上身边,偶尔见得龙颜一面,便已十分知足了。”……这丫头果然够聪明,一句话直击锦晗心中最柔软的防备,果然锦晗的语气有了松动:“……好大的口气。”司玉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皇上对皇后娘娘倒是一片痴心,奴婢也从不妄想能与娘娘相比,只是皇上的一片苦心却付诸东流,奴婢、奴婢替皇上不甘!”我微微挑眉,气的不是司玉这一番话,而是旁边无声大笑就差没在房顶上打滚儿了的慕容眠——有那么好笑?!“大胆!”果然锦晗出声斥道:“诽谤当朝皇后,你说朕该治你何罪!”他此话一出口,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儿——慕容眠终于止了笑,这会儿正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正看我的笑话看得起劲儿呢。锦晗哪锦晗,若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起疑,又何必色厉内荏地呵斥司玉?怕是早就叫林武把人拖出去处置了罢……下面的话我也没心情听了,乐得跟慕容眠打起赌来:“你说司玉会跟锦晗说什么?是说我和你私通呢,还是说我密谋陷害崔贵妃那档子事儿?”“……”结果等司玉声泪俱下的话一出口,我才发现我把她想得太简单了:“皇上!皇后娘娘与庆亲王素有书信来往,密谋叛国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宫锦越还有多少书信来往,不禁冷笑一声,示意慕容眠道:“走罢。”里面人再说什么,我已经都不想听了。“这就走?”慕容眠微微挑眉,笑道。“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么?”我淡淡一嘲,“走罢,我背的黑锅原也不少了,不差这一个两个的了。”慕容眠有好一会儿没有则声,只是走上前来,一手温柔而有力地半抱起我——现在他总是记得有意无意护住我的肚子。“对了,”他忽然问我,眉头微微皱起,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披在了我身上,“你到底是上哪儿弄了这么一身湿凉?”我沉默良久,最终也没有回答。……说又能说什么呢,为什么明德玉牌会在我手里,又为什么只能是在我手里?为什么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甚至是不得不做?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当然,事实上也根本不想和他解释。——然而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一直在想,如果这天我把实情告诉了他,则有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必走到后来那样生死决裂无可挽回的地步,而我们也就不必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白白浪费了不知多少年。可是他却笑着说不会,他说那时候的慕容眠和徐念槿是同样骄傲而自持的两个人,谁也不曾真正地信任着谁,就算我说出来,那时的他也不会相信——当然,现在就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