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斗法
“我的人已经仔细地观察了四天，九城之中，唯有‘送香房’出城时的检查是最松懈的。呵呵，这腰带跟你平时用的衣带不一样的，咋能系出个合欢结来，我晕……”
“我……我只会系这一种扣儿。”徐茗儿红了脸。
“来，我给你系。这是一件曳撒，还是件破曳，这种颜和款式，只有太监用的，而且还是最穷困的太监，腰间有条绳子系着就行了，只要是活扣就。合欢结是孩儿系的，男人不能用，知道么？”
夏浔把徐茗儿拉到身边，拉开她腰间的衣结，再重新系起，慢慢的，让她看个清楚。
到底是个大姑娘了，让人这么摆着，茗儿很不自在，衣结刚一拉开，身上就悄悄起了一层战栗，肚皮紧缩着，收得紧紧的，夏浔系衣带时，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她的身体，茗儿屏住了呼吸，憋得心口直跳。
夏浔完全没有注意，还在低声嘱咐着：“一群阉人嘛，押运的又是粪汤四溅的驴车，每日都要出入城，四十八辆大车，百十号太监，根本没有人注意。头两天他们还会瞅上几眼，这两天就更松懈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中山王的郡主和我在一起，而堂堂郡主，锦衣食，身贵，怎么也不可能迹于阉人之中，伴着粪车出城的，是人就会这么想，而这恰恰就了我们逃的唯一机会。”
“茗儿很乖，能接受我这样的安排。换一个人，说是郡主身份，就算普通大户人的姐，也不会愿意穿上这样兮兮的衣裳，接受我这样的安排……”
茗儿低低地道：“不是你说的么，强敌追索之下，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低调，越低调越好，低调到像一粒尘埃，就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存在，低调一砣屎，那人就要绕着你走了，唯有这样，才能活得久。”
“，茗儿倒是好记。好了，系好了，转过去我看看，！来，把大帽也戴上，我再给你涂一遍姜汁，你别担心，这不会毁了你的的，出城之后，咱们就洗掉。”
“我不怕，你来吧。不用总觉得委曲了我，害你这样危险，其实都是因为我……”
徐茗儿说到这里，忽地又想起了三哥，逢年过节的时候，穿新衣、戴衣帽，大哥张罗全的安，接迎往来的宾客，二哥也要里里外外的忙活，只有三哥，经常挂念着，哪怕是丫环们已经把她打扮妥当，三哥都要把她叫到身边，一边检查着她的穿着打扮，一边这样唠唠叨叼，茗儿的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来。
夏浔手一停，讶然道：“怎么哭了？”
“没事！”
徐茗儿想眼睛，因为眼睛附近已经涂了姜汁，又强忍住，眨眨眼，强抑泪道：“姜味儿熏的。”
※※※※※※※※※※※※※※※※※※※※※※※※※
夏浔没有再问，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茗儿想起了她的三哥。
现在满城都在搜索他们，名义是燕王秘谍潜入中山王，救徐增寿离开，徐增寿受皇上宽待、兄教训，已经幡然悔悟，不愿再助纣为，只想禁足悔过。他们竟丧心病狂地将徐大都督杀害，皇上闻讯震怒，下令大索九城。
这条消息传开，徐茗儿自然就知道她的三哥已经。她很坚强，不愿意当着别人落泪，好几次，夏浔都看到趁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偷偷地抹眼泪，今天也许是因为就要离开金陵了，她甚至不能到亡兄灵前去拜祭一番，所以才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掉下泪来。
其实在他询问徐膳房管事胡天罗时，他就已经怀疑中山王的所谓软禁是一个圈了，因为他觉得一个能把xx上金殿，把兄弟的生死给皇帝来决定的兄，断不至于因为兄弟的叛逆和软禁就在祖祠里跪不起，直到在祠堂口儿哭着乞求才出来，也不至于自闭书房之内，连续几天厌食抑郁，不见外客。
除非……，他那兄弟已经死在他的手里。
但是，徐茗儿显然不这么想，不施救，她这一关过不去，何况自己欠着徐大都督一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但有一线可能，他就不能不救。同时，救人又能更好地保护李景隆和木恩的存在，说到这一层，已经无关个人恩怨了，而是从大局着想了。
此外，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他想自己心中的一个疑，如果他能救出徐增寿，或都他能证实徐增寿已经，那么就能横亘在他心中已经很久的这个疑。
现在他已经知道xx了。
他知道，历史真的开始改变了。虽然现在只是一点微的改变，可这就足够了。他不必再为历史上为什么没有关于自己的记载而忐忑，他也不必再每做一件事，都要顾忌本来的历史走向，不用担心自己的预是无用功，或让历史朝着不可估量的方向走去。
他只要知道，历史可以被他改变，即便历史发生改变，也不会让已经出现在这儿的他凭空消失，这就足够了。至于他如今所在的是一个与他原来世界并存的平行空间，还是他一旦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就如佛所言的跳出三界外，无论他让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改变，都不会影响他这个已经来到现在的未来人，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在当下，他可以为当下而活了。
每一个人，都必须选择他自己的路，解决他自己的心魔。
茗儿的心事，他知道一些，却也知道这是语言无法解决的。清官难断务事，茗儿的心病总要她自己去想通，或许等她想通的时候，这个孩就能真正的胎换骨，变一个大姑娘。
身体的熟，只需要，心的熟，需要磨砺。
※※※※※※※※※※※※※※※※※※※※※※※※※※※
一只只马搬上车去，整整齐齐地码一层，再码一层，摞得高高的，最后用绳索仔细地捆好，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再装下一辆车。
夏浔和其他人一样，认真的着活，一点也没有出、嫌的情绪。本该由徐茗儿搬运的马，他也抢着去搬了。其他的人注意到了，只是冷漠地瞧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尊严、没有、甚至没有生存的权利。他们知道，姓夏的和姓徐的这两个人是一块儿来的，或许他们本来还是朋友或者戚，所以才互相关照吧。没有，在这个地方久了，也就没什么人味儿了，很快，他们两个就会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为一具只顾自己活着的行尸走。
徐茗儿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然后，她忽然鼓起了勇气……
夏浔提起一只马，摆到车上去，刚提起下一只，忽然有一双手同时了马的另一边扶手，那双手看起来很糙，而且兮兮的，但是夏浔认得，那是茗儿的手。
这是他用从谢谢那儿学来的易容手法，没有现代世界那么多现的易容材料，就是米浆、泥土、草汁……，用这些很容易到的材料，经过一双妙手的处理，就能让一个人的模样和皮肤来个大变样儿，简单易行。
夏浔抬头看了一眼，徐茗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她抿着嘴儿，很努力地在抬马。
眼前的，是一个懂事的孩，是一个倔强的孩，也是一个……可怜的孩！
夏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手上加大了力气，也加快了速度。
三十多辆满载着红漆马的平板大车“吱吱呀呀”向朝阳走去，老远就有一陈腐的臭味弥漫开来。
金陵帝都，人口数百万，每天都有垃圾和排泄物的问题需要解决，有一大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是专负责清理这些生活垃圾和排泄物的，他们生活的来源就是这份工作，隶属于应xx衙，清理的是普通士民百姓的生活垃圾，官会支付一部分费用，粪便运出城，会卖给城郊乡镇的大地主，还能得到一部分收入。
在当时，在农村，对于粪已经有了充份的认识，乡村的地主士绅甚至会在经过大道的自地头盖一处公益茅厕，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免费的，上不多的钱，便能了自的土地，他们当然也是愿意的。
送香房专处理宫里的垃圾，上头有规定，粪车只能出朝阳，送到孝陵卫的卫田里去，这也算是不流外人田吧。
驻守京都的军卫大多没有自己的卫城和卫田，唯独孝陵卫不同。这支军队唯一的使命就是拱卫孝陵，他们是永久驻扎于此的，不管是编制还是人员，所以他们有自己的驻地和营区，有安顿着属的地方。
一出朝阳，再往前去直到孝陵，这中间大片的田地都是孝陵卫官兵的卫田，孝陵卫的卫城与卫田的总面积，足有整个南京城的四分之一大，着实的威风。可惜的是，孝陵卫的官兵没有发财的机会，也没有升迁的可能，他们无权无势，一入孝陵卫，只能就此守着他们的卫田，本本份份地过日子。
去孝陵卫，要走朝阳。
朝阳内那一片地区是皇城重地，根本没有多少普通的百姓住户，同时出朝阳就是直接往孝陵去的御道，要想去其它地方得绕一个大弯，所以虽然其它城现在因为盘查甚严而拥挤不堪，出城的百姓还是宁愿在其他地方等着，少有人到这道城口来，因此这里显得相当冷清。
夏浔选择现在这个身份，除了这个身份本身就具备的天然隐蔽，也考虑到了他们每天要出城，而且走朝阳这一特点，这是一场心理战。
堂堂郡主岂会进运马的队伍，穿上一身破烂不堪带着臊味的衣服？这是一个不可能。
风声这么紧，盘查这么严，心中有鬼的人，都会本能地选择人多的城，那样才有安全感，谁会走这么冷清的一条路，如鹤立群一般明显？这又是一个不可能。
何况，这么一群每天招摇过市，却被所有人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的阉人，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
罗佥事一朝大权在握，的确有能力驱使金陵城的治安力量，把整座金陵城搅得天翻地覆，可他毕竟不是千手千眼的观世音，只要不是他本人在此坐镇，那些受他驱使的其他衙的那些公差巡检，会不辞辛劳、日复一日地卖力盘查每一个路人么，会对一些每天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的运马的阉人生起戒心么？
夏浔的人通过几天的观察，基本已经确定了这条道路的安全。尽管如此，夏浔还是在附近安排了一些人手以防万一，一旦他的身份泄，这些人就是死士，是负责豁出命来掩护他这个首领离开的死士，因此今天的朝阳周围还算是比较热闹的。
一见是送香房那臊气烘烘的死太监又来了，守的官兵早就nie着鼻子摆手叫他们通过了，倒是一个身穿锦衣的校尉喊了一声：“慢着！”，便走上来逐一地打量起来。
马车上是根本藏不了人的，要查也只是查这些押运马车出城的人，往他们中间一站，便有一烘烘的臊气扑面而来，那个锦衣校尉屏着呼吸，逐一打量着。
一个姑娘要扮太监，先天上就有优势。何况徐茗儿穿上一身破烂xx的太监服，脸得一片腊黄，还微微带着菜，完全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任你怎么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太监，和锦衣校尉怀里暗藏着的画像上那位俏可、慧黠灵动的姑娘完全画不上等号。
按刀的锦衣校尉只在她脸上微微一扫，便瞧向了下一个人。夏浔用最锋利的刀，一早就把他早就刮得净净的下巴又刮了一遍，还淡淡地涂了层粉，让那下巴变得圆润细起来。他的肤、发型也变了，头发甚至打薄了一些，以至于挽起的那个发髻都透着寒酸气。
他的眼角用米浆制造出了细细的皱纹，以致于骤然老了十岁。眼角还向两鬓吊紧了些，眉也拔去了一些，让那本来极英朗的一双剑眉变细了，嘴巴里则在两侧垫了点东西，于是他的眉形、眼形、脸形全都发生了变化，唯一没变的，只有他的身高。
锦衣校尉走到他身边时，仔细地看了看，夏浔和其他的太监一样，举止、眼神、神气，不带半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他现在的样子，和贴在城口的海捕文书上那位英姿的燕逆首脑朝廷钦犯，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种易容形态不能保持太久，不管是刻意做作的动作和神态，还是眉梢眼角乃至脸型的简单化妆，都不能持久，可是他只要能坚持到走出这道城，那就足够了。锦衣校尉盘问了他几句，夏浔一副半死不活的老太太模样，憋着嗓子，娘声气的往前一凑，他特意在自己衣服上加厚了的屎味儿差点没把那个锦衣卫熏个跟头，一笑，呲出一口的黄板牙。
这个细节被那锦衣校尉注意到了，但凡世条件还可以的人，每日的洗漱和洁齿都是必不可少的，他绝不会想到有人会把伪装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那黄板牙、还有眼角的眼屎……，锦衣校尉地摆手，对夏浔的殷勤只回答了一个字：“滚！”
夏浔点头哈腰地笑，送香房车队轱辘辘地向城外走去。不管是明里的夏浔和徐茗儿，还是暗里准备接应的十几名死士，全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了城不远，就是孝陵卫官兵片的卫田了，庄稼已经起来了，绿油油地迎风起。
出城了！终于出城了！
只要方法找得对，天下没有牢不可破的禁锢。
原野的风迎面扑来，夏浔的怀为之一畅。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罗大人x，这一次，你又棋输一着！”
夏浔回头看了眼朝，微微地笑了一笑……
锦衣卫衙，刘珏实在按捺不住，向罗克敌问道：“大人，咱们的人为什么都撒到金陵城外去呢？”
罗克敌瞟了他一眼，反问道：“金陵城数百万人口，你以为凭咱们锦衣卫那么点人手真能看得过来？这城中住着无数的王侯将相，你以为，他们真能容忍咱们没完没了的搜检，把整个金陵城搞得飞跳，叫他们不得安生？你以为，应xx、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巡检捕快们对本衙的上官都能阳奉违、上下其手，他们会给咱们那么卖力的活？”
刘珏犹疑地道：“那么大人……？”
罗克敌淡淡一笑：“他们的作用，只是打草惊蛇罢了，咱们的口袋，设在城外！”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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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会系这一种扣儿。”徐茗儿红了脸。
“来，我给你系。这是一件曳撒，还是件破曳，这种颜和款式，只有太监用的，而且还是最穷困的太监，腰间有条绳子系着就行了，只要是活扣就。合欢结是孩儿系的，男人不能用，知道么？”
夏浔把徐茗儿拉到身边，拉开她腰间的衣结，再重新系起，慢慢的，让她看个清楚。
到底是个大姑娘了，让人这么摆着，茗儿很不自在，衣结刚一拉开，身上就悄悄起了一层战栗，肚皮紧缩着，收得紧紧的，夏浔系衣带时，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她的身体，茗儿屏住了呼吸，憋得心口直跳。
夏浔完全没有注意，还在低声嘱咐着：“一群阉人嘛，押运的又是粪汤四溅的驴车，每日都要出入城，四十八辆大车，百十号太监，根本没有人注意。头两天他们还会瞅上几眼，这两天就更松懈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中山王的郡主和我在一起，而堂堂郡主，锦衣食，身贵，怎么也不可能迹于阉人之中，伴着粪车出城的，是人就会这么想，而这恰恰就了我们逃的唯一机会。”
“茗儿很乖，能接受我这样的安排。换一个人，说是郡主身份，就算普通大户人的姐，也不会愿意穿上这样兮兮的衣裳，接受我这样的安排……”
茗儿低低地道：“不是你说的么，强敌追索之下，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低调，越低调越好，低调到像一粒尘埃，就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存在，低调一砣屎，那人就要绕着你走了，唯有这样，才能活得久。”
“，茗儿倒是好记。好了，系好了，转过去我看看，！来，把大帽也戴上，我再给你涂一遍姜汁，你别担心，这不会毁了你的的，出城之后，咱们就洗掉。”
“我不怕，你来吧。不用总觉得委曲了我，害你这样危险，其实都是因为我……”
徐茗儿说到这里，忽地又想起了三哥，逢年过节的时候，穿新衣、戴衣帽，大哥张罗全的安，接迎往来的宾客，二哥也要里里外外的忙活，只有三哥，经常挂念着，哪怕是丫环们已经把她打扮妥当，三哥都要把她叫到身边，一边检查着她的穿着打扮，一边这样唠唠叨叼，茗儿的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来。
夏浔手一停，讶然道：“怎么哭了？”
“没事！”
徐茗儿想眼睛，因为眼睛附近已经涂了姜汁，又强忍住，眨眨眼，强抑泪道：“姜味儿熏的。”
※※※※※※※※※※※※※※※※※※※※※※※※※
夏浔没有再问，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茗儿想起了她的三哥。
现在满城都在搜索他们，名义是燕王秘谍潜入中山王，救徐增寿离开，徐增寿受皇上宽待、兄教训，已经幡然悔悟，不愿再助纣为，只想禁足悔过。他们竟丧心病狂地将徐大都督杀害，皇上闻讯震怒，下令大索九城。
这条消息传开，徐茗儿自然就知道她的三哥已经。她很坚强，不愿意当着别人落泪，好几次，夏浔都看到趁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偷偷地抹眼泪，今天也许是因为就要离开金陵了，她甚至不能到亡兄灵前去拜祭一番，所以才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掉下泪来。
其实在他询问徐膳房管事胡天罗时，他就已经怀疑中山王的所谓软禁是一个圈了，因为他觉得一个能把xx上金殿，把兄弟的生死给皇帝来决定的兄，断不至于因为兄弟的叛逆和软禁就在祖祠里跪不起，直到在祠堂口儿哭着乞求才出来，也不至于自闭书房之内，连续几天厌食抑郁，不见外客。
除非……，他那兄弟已经死在他的手里。
但是，徐茗儿显然不这么想，不施救，她这一关过不去，何况自己欠着徐大都督一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但有一线可能，他就不能不救。同时，救人又能更好地保护李景隆和木恩的存在，说到这一层，已经无关个人恩怨了，而是从大局着想了。
此外，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他想自己心中的一个疑，如果他能救出徐增寿，或都他能证实徐增寿已经，那么就能横亘在他心中已经很久的这个疑。
现在他已经知道xx了。
他知道，历史真的开始改变了。虽然现在只是一点微的改变，可这就足够了。他不必再为历史上为什么没有关于自己的记载而忐忑，他也不必再每做一件事，都要顾忌本来的历史走向，不用担心自己的预是无用功，或让历史朝着不可估量的方向走去。
他只要知道，历史可以被他改变，即便历史发生改变，也不会让已经出现在这儿的他凭空消失，这就足够了。至于他如今所在的是一个与他原来世界并存的平行空间，还是他一旦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就如佛所言的跳出三界外，无论他让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改变，都不会影响他这个已经来到现在的未来人，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在当下，他可以为当下而活了。
每一个人，都必须选择他自己的路，解决他自己的心魔。
茗儿的心事，他知道一些，却也知道这是语言无法解决的。清官难断务事，茗儿的心病总要她自己去想通，或许等她想通的时候，这个孩就能真正的胎换骨，变一个大姑娘。
身体的熟，只需要，心的熟，需要磨砺。
※※※※※※※※※※※※※※※※※※※※※※※※※※※
一只只马搬上车去，整整齐齐地码一层，再码一层，摞得高高的，最后用绳索仔细地捆好，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再装下一辆车。
夏浔和其他人一样，认真的着活，一点也没有出、嫌的情绪。本该由徐茗儿搬运的马，他也抢着去搬了。其他的人注意到了，只是冷漠地瞧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尊严、没有、甚至没有生存的权利。他们知道，姓夏的和姓徐的这两个人是一块儿来的，或许他们本来还是朋友或者戚，所以才互相关照吧。没有，在这个地方久了，也就没什么人味儿了，很快，他们两个就会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为一具只顾自己活着的行尸走。
徐茗儿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然后，她忽然鼓起了勇气……
夏浔提起一只马，摆到车上去，刚提起下一只，忽然有一双手同时了马的另一边扶手，那双手看起来很糙，而且兮兮的，但是夏浔认得，那是茗儿的手。
这是他用从谢谢那儿学来的易容手法，没有现代世界那么多现的易容材料，就是米浆、泥土、草汁……，用这些很容易到的材料，经过一双妙手的处理，就能让一个人的模样和皮肤来个大变样儿，简单易行。
夏浔抬头看了一眼，徐茗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她抿着嘴儿，很努力地在抬马。
眼前的，是一个懂事的孩，是一个倔强的孩，也是一个……可怜的孩！
夏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手上加大了力气，也加快了速度。
三十多辆满载着红漆马的平板大车“吱吱呀呀”向朝阳走去，老远就有一陈腐的臭味弥漫开来。
金陵帝都，人口数百万，每天都有垃圾和排泄物的问题需要解决，有一大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是专负责清理这些生活垃圾和排泄物的，他们生活的来源就是这份工作，隶属于应xx衙，清理的是普通士民百姓的生活垃圾，官会支付一部分费用，粪便运出城，会卖给城郊乡镇的大地主，还能得到一部分收入。
在当时，在农村，对于粪已经有了充份的认识，乡村的地主士绅甚至会在经过大道的自地头盖一处公益茅厕，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免费的，上不多的钱，便能了自的土地，他们当然也是愿意的。
送香房专处理宫里的垃圾，上头有规定，粪车只能出朝阳，送到孝陵卫的卫田里去，这也算是不流外人田吧。
驻守京都的军卫大多没有自己的卫城和卫田，唯独孝陵卫不同。这支军队唯一的使命就是拱卫孝陵，他们是永久驻扎于此的，不管是编制还是人员，所以他们有自己的驻地和营区，有安顿着属的地方。
一出朝阳，再往前去直到孝陵，这中间大片的田地都是孝陵卫官兵的卫田，孝陵卫的卫城与卫田的总面积，足有整个南京城的四分之一大，着实的威风。可惜的是，孝陵卫的官兵没有发财的机会，也没有升迁的可能，他们无权无势，一入孝陵卫，只能就此守着他们的卫田，本本份份地过日子。
去孝陵卫，要走朝阳。
朝阳内那一片地区是皇城重地，根本没有多少普通的百姓住户，同时出朝阳就是直接往孝陵去的御道，要想去其它地方得绕一个大弯，所以虽然其它城现在因为盘查甚严而拥挤不堪，出城的百姓还是宁愿在其他地方等着，少有人到这道城口来，因此这里显得相当冷清。
夏浔选择现在这个身份，除了这个身份本身就具备的天然隐蔽，也考虑到了他们每天要出城，而且走朝阳这一特点，这是一场心理战。
堂堂郡主岂会进运马的队伍，穿上一身破烂不堪带着臊味的衣服？这是一个不可能。
风声这么紧，盘查这么严，心中有鬼的人，都会本能地选择人多的城，那样才有安全感，谁会走这么冷清的一条路，如鹤立群一般明显？这又是一个不可能。
何况，这么一群每天招摇过市，却被所有人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的阉人，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
罗佥事一朝大权在握，的确有能力驱使金陵城的治安力量，把整座金陵城搅得天翻地覆，可他毕竟不是千手千眼的观世音，只要不是他本人在此坐镇，那些受他驱使的其他衙的那些公差巡检，会不辞辛劳、日复一日地卖力盘查每一个路人么，会对一些每天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的运马的阉人生起戒心么？
夏浔的人通过几天的观察，基本已经确定了这条道路的安全。尽管如此，夏浔还是在附近安排了一些人手以防万一，一旦他的身份泄，这些人就是死士，是负责豁出命来掩护他这个首领离开的死士，因此今天的朝阳周围还算是比较热闹的。
一见是送香房那臊气烘烘的死太监又来了，守的官兵早就nie着鼻子摆手叫他们通过了，倒是一个身穿锦衣的校尉喊了一声：“慢着！”，便走上来逐一地打量起来。
马车上是根本藏不了人的，要查也只是查这些押运马车出城的人，往他们中间一站，便有一烘烘的臊气扑面而来，那个锦衣校尉屏着呼吸，逐一打量着。
一个姑娘要扮太监，先天上就有优势。何况徐茗儿穿上一身破烂xx的太监服，脸得一片腊黄，还微微带着菜，完全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任你怎么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太监，和锦衣校尉怀里暗藏着的画像上那位俏可、慧黠灵动的姑娘完全画不上等号。
按刀的锦衣校尉只在她脸上微微一扫，便瞧向了下一个人。夏浔用最锋利的刀，一早就把他早就刮得净净的下巴又刮了一遍，还淡淡地涂了层粉，让那下巴变得圆润细起来。他的肤、发型也变了，头发甚至打薄了一些，以至于挽起的那个发髻都透着寒酸气。
他的眼角用米浆制造出了细细的皱纹，以致于骤然老了十岁。眼角还向两鬓吊紧了些，眉也拔去了一些，让那本来极英朗的一双剑眉变细了，嘴巴里则在两侧垫了点东西，于是他的眉形、眼形、脸形全都发生了变化，唯一没变的，只有他的身高。
锦衣校尉走到他身边时，仔细地看了看，夏浔和其他的太监一样，举止、眼神、神气，不带半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他现在的样子，和贴在城口的海捕文书上那位英姿的燕逆首脑朝廷钦犯，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种易容形态不能保持太久，不管是刻意做作的动作和神态，还是眉梢眼角乃至脸型的简单化妆，都不能持久，可是他只要能坚持到走出这道城，那就足够了。锦衣校尉盘问了他几句，夏浔一副半死不活的老太太模样，憋着嗓子，娘声气的往前一凑，他特意在自己衣服上加厚了的屎味儿差点没把那个锦衣卫熏个跟头，一笑，呲出一口的黄板牙。
这个细节被那锦衣校尉注意到了，但凡世条件还可以的人，每日的洗漱和洁齿都是必不可少的，他绝不会想到有人会把伪装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那黄板牙、还有眼角的眼屎……，锦衣校尉地摆手，对夏浔的殷勤只回答了一个字：“滚！”
夏浔点头哈腰地笑，送香房车队轱辘辘地向城外走去。不管是明里的夏浔和徐茗儿，还是暗里准备接应的十几名死士，全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了城不远，就是孝陵卫官兵片的卫田了，庄稼已经起来了，绿油油地迎风起。
出城了！终于出城了！
只要方法找得对，天下没有牢不可破的禁锢。
原野的风迎面扑来，夏浔的怀为之一畅。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罗大人x，这一次，你又棋输一着！”
夏浔回头看了眼朝，微微地笑了一笑……
锦衣卫衙，刘珏实在按捺不住，向罗克敌问道：“大人，咱们的人为什么都撒到金陵城外去呢？”
罗克敌瞟了他一眼，反问道：“金陵城数百万人口，你以为凭咱们锦衣卫那么点人手真能看得过来？这城中住着无数的王侯将相，你以为，他们真能容忍咱们没完没了的搜检，把整个金陵城搞得飞跳，叫他们不得安生？你以为，应xx、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巡检捕快们对本衙的上官都能阳奉违、上下其手，他们会给咱们那么卖力的活？”
刘珏犹疑地道：“那么大人……？”
罗克敌淡淡一笑：“他们的作用，只是打草惊蛇罢了，咱们的口袋，设在城外！”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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