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历史军事 锦衣夜行 正文 第024章 三岔口

正文 第024章 三岔口

小说: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类别:历史军事

    第024章 三岔口

    用过早膳,夏浔果然带着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xx出了,他的胆量倒令彭姑娘暗暗佩服,她还以为像杨文轩这样耽于、浮无行的公子哥儿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根本不敢出呢。

    两人在最繁华热闹的南大街上游逛了一上午,在“富安居”,夏浔选订了一金丝楠木的寿屏,又在“盛世庆宝”心挑选了一个翠雕刻的寿桃儿,这些都是为齐王贺寿准备的礼物。等到忙完这一切,已经接近正午,夏浔忙得额头微微沁出汗来,一直抱着刀走在他左右的彭姑娘却仍然是一副澜不起八风不动的模样。

    两人走出“盛世庆宝”,彭姑娘淡淡地问道:“现在去哪儿?”

    “林杨当铺!咱们去那儿用午膳如何?”夏浔微笑着回答。

    林杨当铺的大掌柜林北夏是夏浔心中所列第一号嫌疑人,他早想去会会这个合伙人了,现在有了一个这么剽悍的xx,更是肆无忌惮,哪有不去拜访拜访的道理。

    彭梓棋哼了一声道:“随你,哪儿都,只有街柳巷除外,莫怪我有言在先,你若去那种地方厮,却要本公子给你保镖护卫,想都别想!”

    夏浔坏笑道:“啧啧啧,看不出,彭兄的教这么好x,话说我有一朋友,当初头一回邀他去青楼时,打死他都不肯,等他尝过一回甜头,每次都是他拉着我了,要不我请你一次?嘿嘿,请一次,以后次次换你请,这买卖很划得来x。”

    “无耻!”彭姑娘冷斥一声。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斗嘴,倒也不显寂寞。

    “林杨当铺”距此不远,夏浔前两天让荻带着满大街闲逛时已经认过了道路,此时二人安步当车,在林荫下悠然前行,刚刚拐过一条街,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就见一行车队飞快地赶来……

    十几辆大车都是跑途的货车,每辆车都驾着双骡,车子上堆着一口口的箱笼,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车把式们挥舞着马鞭,大声吆喝,见这些人走的甚快,甚至扬起了灰尘,夏浔便在路边站下,想等他们先过去,恰在此时,一个青衫书生着一头驴从路边巷中钻了出来。

    这书生手中举着一件陶器,正在着,不提防那骡车快速如飞,直奔他而来,夏浔见此情景,忍不住高喝一声:“心!”

    那书生闻声抬头,眼见一辆骡车直奔他而来,想要闪避已措手不及,“哎呀”一声,那驴子便被大黑骡子撞翻在地,书生跌了个滚地葫芦,手中的陶器摔得粉碎,头上的软帽也掉在了地上。

    夏浔摇摇头,上前捡起软帽,又搀起那书生,和气地问道:“兄台没事吧?”

    那书生昏头转向地站起来,忙向夏浔作了一揖:“多谢兄台,弟没事。”

    夏浔将软帽递回,看这青年似乎比自己还着两岁,眉清目秀,很是耐看。

    坐在马车上的软袍公子看这书生摔得狼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一听笑声,这书生不禁然大怒,一转身,一个箭步便蹿到了车前,一什手便扯住那大笑的公子手臂,喝道:“撞伤了人,打碎了我的汉代陶,居然还如此无理,给我下来!”

    那位公子措手不及,被他一把扯下了车子,不禁然大怒,扬手便是一拳,喝道:“好子,吃我一拳!”

    书生没想到这人理亏在先还敢动手,急忙一纵身跳开两步,将袍裾往怀里一掖就要还手,那公子一看这架势,也把袍裾一掖,挽着袖子冷笑道:“怎么着,想让本公子教训教训你不?”

    一见要打架,街头百姓顿时来了兴致,尤其是两个书生打架,百姓们更是兴致,呼啦啦便围上了一大票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先生见两个年轻的士子拉着架子要动手,不免眉头深蹙,连连摇头,叹道:“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x。”

    老先生正大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当口儿,一个年轻后生急着上前观战,一时不察,大脚丫子踩到了老先生的脚背上,如今正是夏天,老先生穿了一双黑缎面的百纳底子布鞋,鞋面薄得很,被他一踩,脚趾痛不可当,那后生犹不知觉,还在脚儿观战,老先生不禁然大怒,抡起拐棍便没头没脑地打将下去,声若洪钟地吼道:“畜牲,好生没有教!”

    如此举动登时把旁边一个外省文人惊得目瞪口呆,他的本地朋友只好讪笑着解释:“呃……我山东民风,向来豪放不羁、意气云……”

    夏浔皱了皱眉,说道:“这条路上行人甚多,车马本该缓缓而行,可那队车辆太没规矩,闹市纵马,太不象话,这是谁的车子?”

    彭梓棋幽幽地道:“那车是我们的……”

    “呃……”夏浔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我山东民风,向来豪放不羁、意气云……”

    彭梓棋白了他一眼,哼道:“少拍马,车是我们的,人却不是我们的。”

    原来,这一行车队是告老还乡的户部员外郎朱文浩朱大人的搬队伍,朱大人和、儿,已乘轻车提前六七天就到了青州,大批行李辎重从南京到青州,先雇船再雇车,辗转今日方才运到,车子雇的是彭车行的车,押车人员除了彭车行的伙计,还有朱大人的两位公子和几个丁。

    听说快到自老宅了,朱两位公子不已,不断催促车把式加快速度,后来大公子脆抢过了马鞭策马疾驰,这才与那青衫书生撞在一起,双方都是年轻气盛的主儿,一言不合,便在街头动起手来。

    要说书生打架,其实还是很有看头的,因为明朝的学所授六艺有与御,这御就是箭和驾的本领。当时的学里这两学问还没有流于形式,入学读书的秀才们有专的武术教习,几十斤的石锁也能抡它十几个上下,两石力的弓也能开合如满月地拉它两回,所以虽说书生们并不于此道,却也通拳脚。

    朱二公子朱稚纯一见哥哥与人动了手,立即上前相,兄弟两个打一个,那位青衫书生可就吃了亏,夏浔见此情况,连忙上前劝和,什手双方,解劝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动手。”

    青衫书生喘着气道:“兄台,非是弟不肯饶人,他的车撞伤了我,还摔碎了我的东西,不但不下马赔罪,竟还纵声大笑,我若就此息事宁人,旁人还道我崔元烈怕了他这鸟人,不,与他们去官理论一番。”

    朱稚厚不屑地道:“去官?别说xx只是撞了你一跤,就算撞你个筋断骨折,我爹一个手本送进知衙,也能保我兄弟俩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崔元烈气的浑身发抖:“好,那咱们就到知衙里说话,崔某倒要看看,你老大人何等威风,知大人敢不敢凭令尊一个手本就把你这狂徒放掉!”

    听他口气,似乎也很有背景,可是看他的服还有那代步的工具,虽谈不上寒酸,却也不像是什么豪人物,朱两位公子是从京里出来的人物,京里公卿云集,世面见得大,他们虽不算什么豪世,但是到了地方上却不免有一种高人一等的。

    不过想想却也确实,他爹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员,与青州知同一品级,而且还是京官,如今虽说致仕还乡,青州的地方官员也不能不敬重照拂,这姓崔的子能与他们比势力?

    朱稚厚弹着指甲,懒洋洋地道:“光说不练,你要去衙,那就痛快点儿,耽误本少爷的功夫。”

    就在这时,一个唤道:“大哥二哥,你们又在路上生事!”

    夏浔和崔元烈齐齐扭头,就见一位翠衣正向他们姗姗走来。这位姑娘正值二八妙龄,穿一袭绿的窄袖子连身衣裙,外一件湖州真丝的对襟坎肩,头上梳着代表未出阁的三丫髻,虽不施脂粉而自具天香,显得高贵而优雅。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一身青衣,微微佝偻着身子,不过面庞却红润的很,特别的神。

    姑娘向崔元烈盈盈一福身,歉然道:“这位公子,兄莽撞,车驾冲撞了公子,还打碎了公子的东西,子这里代兄向公子赔罪,不知可曾撞伤了公子的身子,是否需要延医问,摔碎的东西价值几何,若是原物没处买着,我朱也要作价赔偿的……”

    朱稚厚一听忙道:“妹妹何必让他,是他自己不好,突然从旁边闪出来跌了一跤,有甚打紧,那地上陶片倒底是个什么东西有谁证明,他说是古物便是……”

    话未说完,姑娘螓首微侧,瞪了他一眼,又向旁边飞快地一努嘴儿,朱稚厚顿有所觉,顺着妹妹目光一看,只见路口不知何时早已停了几辆车子,中间那辆马车帘子掀着,一位年近六旬的公服老者端坐车上,微微侧头看向这边,脸上带着一掩饰不住的怒气。

    一见朱稚厚向他望来,老者沉着脸唰地一下放了竹帘,朱稚厚顿时起了一身燥汗:“坏了,怎么爹爹也在这里。”

    那老者正是他的父,原户部员外郎朱文浩,朱大人昨日带着眷往云山寻幽访胜,在大云寺首座空索禅师的陪同下游览了一番山间美景,捐赠了大笔的香油钱。今日则请空索大师陪他祭拜祖坟,做了一场xx事,此刻刚刚回城,就撞见儿子与人当街争吵。

    朱大人让老管朱上前询问了一下路人,得知事情经过后大为愤怒,他可不愿意刚回故乡,就给乡父老留下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印象。朱大人自己不便出面,又怕老管约束不得两个儿子,便让上前解围。朱大人这个儿叫朱善碧,年纪虽,却比两个哥哥通晓事理,说话行止也是大方得体。

    那崔元烈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一见这位姑娘年轻美丽、举止优雅,说话又是这般客气,一腔怒气登时烟肖云散,忙还礼道:“姑娘客气了,说起来在下也有不是,若非在下冒冒失失的冲出来,便也不会与令兄冲撞了,些许伤,不足挂齿。”

    朱姑娘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又往地上的陶器碎片一瞟,崔元烈赶紧道:“x哈,那个么……不过是一件寻常的陶器,摔碎了也不打紧……”

    “哈哈哈哈……”旁观百姓方才都已听说这是一件古物,如今见他在人漂亮姑娘面前如此儒雅大度,不禁发出善意的笑声,朱姐也晓得这位公子是因为对自己有好感,所以才不想追究,被众人一笑,脸也是一热,抿了抿嘴儿便道:“公子身体无恙那是最好,不过打坏了东西总是要赔偿的。管……”

    老人朱会意,忙踏前一步,躬身道:“不知公子这个陶罐儿作价几何?”

    崔元烈把手连摇,说道:“不过是一口寻寻常常的陶罐,值不得几文钱的,无需赔偿,无需赔偿………”

    夏浔笑道:“好啦,既然崔公子无意追究,我看这位姑娘也不必客气了,这里道路狭窄,大聚在这儿谈话,众多路人围观,实在不太雅观,区区一个罐儿,还是算了吧。”

    崔元烈松了口气,连声道:“兄台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姑娘看了夏浔一眼,微笑道:“这位公子是……”

    夏浔微施一礼,答道:“在下杨旭,字文轩,也是青州人氏。”

    姑娘向他福身施礼道:“见过杨公子。”

    老管朱瞟了夏浔一眼,对朱善碧道:“姐,两位公子既然不想深究,依老看,姐也就坚持了。”

    那位姑娘略一沉,展颜笑道:“既然如此,子谢过崔公子和杨公子了。”

    看着朱车队走出好远,崔元烈还在抻着脖子发呆,眺望着姑娘的背影,他的脑海里仍然不时闪现着朱姐那微微侧首时腻脂般动人的瑶鼻、菱角般美好的瓣,还有那偶一回首间颈侧几缕柔顺的青丝,一时竟想得痴了。

    夏浔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促狭地笑道:“那位姑娘一走,好象把崔老弟的儿也一起带走了。”

    崔元烈脸上一红,讪讪地道:“文轩兄说笑了,弟崔元烈,青州西核桃园村人氏,方才多亏兄相助,弟才没有吃大亏。”

    夏浔微笑道:“大乡里乡的,说一句公道话而已,举手之劳,崔老弟不必客气。”

    二人攀谈几句,情颇为相投,互相都有了好感,只是崔元烈衣衫上蹭的都是灰土,站在街头颇为不方便,所以崔元烈与他互通名姓,约定改日过拜访之后,便拱手作别。彭姑娘冷眼旁观,嘴角微微了:“这伙,倒是个古道热的人物,只是……方面实在不堪……”

    正寻思着,另一侧路口又有一行车辆过来,头前一辆车上端坐一个员外,游目四顾间,忽地看见了夏浔,登时脸一变,连忙扭过头去,举袖遮面做咳嗽状,以回避夏浔的视线。

    他这心虚的举动马上引起了夏浔的注意,注目一看,夏浔马上记起了此人的身份,凶手嫌疑名单上的第二号人物:庚薪,庚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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