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书库 都市言情 寒月映蝶 正文 第四章

正文 第四章

小说:寒月映蝶| 作者:楼雨晴| 类别:都市言情

    一个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逝。

    谷映蝶仰望明月,心中自问:这一个月以来,她做了什么

    唐逸幽虽然口里说会防她,但事实上,他却全无防她之心,两人朝夕相处,近在咫超别说她有一流的身手,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要想取他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做

    不是不想,而是于心不忍。唐逸幽待她太好,好到全无保留,面对这样的他,她如何下得了手

    他总是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事事代她想得周全。他从不让她冷着、饿着,更不舍得她有丝毫的不顺心,怕她闷,再忙他都会抽空陪她散心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这种有人嘘寒问暖的日子像是恍如隔世,久到她几乎要忘了冷漠是什么感觉。

    杀手也是人,他真心诚意的对待,她不会没有感觉,从没有人会这么对她,无止无尽的包容,竭尽所能的怜惜,面对她毫不领情的冷漠也不介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只求付出,却从不奢望回报

    如果他不是那么的好,也许她便不会迟疑不决了吧

    寒月呀寒月妳几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在她手中结束,她不曾心软过,任何人的性命对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何以今日面对唐逸幽,她却失了平日的果决

    这代表什么他是特别的吗

    不,不是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曾拘泥了,又怎会对一条不相干的生命有所留恋,他是死是活根本不关她的事,她既亲手接下任务,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她必须执行到底

    对,就是这样别忘了,她是寒月,是无心无情的冷血杀手,区区一个唐逸幽,对她根本不具意义

    像要证明什么,又像要断绝心头逐渐产生的莫名感受,她冲动地取出一只白色药包,将其中的粉末掺入茶水中,速度快得不让自己有反悔的余地,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冷静下来思考,她就会改变心意,再也下不了手。

    也好,速战速决。她双眼直盯住壶中茶水,在心底说服自己。

    无尘说,杀手不能有感觉,对唐逸幽,她却有了太多无法自主的情绪,一个有了感情的杀手,还配当杀手吗

    再拖下去,她不知道事情又将复杂到什么地步,她不会再让他迷惑她。她斩断了所有的绮念,一切又将恢复正常,她仍是她,没有变。

    她警告过他的,是他要一意孤行,那么,死在她手里他也只有认了。

    七日散,顾名思义,误中此毒,在七日当中,必会魂归离恨天。目前为止,它并没有解药,也就是说,中了七日散,必死无疑。

    会选择用它,是因为它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昏睡状态,七日之期一到,能让人不受折磨,无病无痛的离去。

    如此,已算仁至义尽了吧

    每日夜里,入睡之前,他固定会来看看她,然后才安心回房就寝,一个月当中,不曾有过例外。

    盯着摇曳的烛火,她思量着,他今日似乎来晚了。

    她心中既矛盾,又挣扎。一方面希望他别来,只要他不来,便能逃过一劫,另一方面,她又知道,就算她放过他,绝命门高手如云,文弱如他,命仍是保不住,与其如此,她倒宁愿用牠的方式,让他安安静静的长眠。

    才刚想着,声已传入耳畔。

    「睡了吗蝶儿。」

    「还没。」她稳住声调,一贯平淡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他。

    「今天药堂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回来,妳今天好吗」

    「嗯。」她淡漠地应了声,不想听他闲话家常,转身倒了杯水给他。

    只要他一沾唇,一切就结束了。

    这些看似平凡却充斥着温馨的对谈、这些日子以来的短暂温情、这道柔柔暖暖的音律、这双轻浅温醉的凝眸将成过眼烟云。

    不愿承认她已开始后悔,不愿承认那一刻真实涌起的酸楚,压下所有的情绪,她仍是面无表情。

    「谢谢。」唐逸幽接过杯子,回了她一记浅笑。

    杯缘才一沾唇,他突然想起什么,将茶杯放置一旁,由袖口取出一只瓷瓶交给她。

    「这」她询问地抬眼看他。

    「前几天为妳诊脉,发现妳血气不太通顺,早些时候妳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却不好生调养,以至真气微紊,这对习武之人是一大重创,久而久之,还会损及自身的内力,妳难道不晓得吗所以我才又想到要替妳配丹药,除了固本培原外,对功力的精进也大有助益。」顿了顿,又加上几句:「看在我这么用心良苦的分上,听我的话,千万记得早晚都要服上一颗,知道吗」

    她总是学不会善待自己,就算收下,转眼间又会不当一回事的抛诸脑后,看在他眼里,真的好为她心疼。

    映蝶愣愣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傻啦」他拍拍她失神的小脸。「不许沉默,快点头,说好。」他要听她亲口允诺才能放心。

    「我好不好重要吗」恍恍惚惚地,她问出了口。对他而言,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为何要这么关心她

    「这什么傻话当然重要啊若是不重要,我干么跟妳说这么多」他像个宠溺孩子的父亲,眼底漾满温柔。「是什么原因,让妳认为自己不重要呢」

    她重要吗

    映蝶悲讽地一笑。

    认为她重要的人,早在十四年前就离她而去了,十四年来,没有人能肯定她存在的价值,一名杀手,在作践他人的性命时,又何尝不是在作践自己的命有谁会说她重要

    而他,却那么坚定地告诉她,她是重要的这是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重视她存在与否的问题

    望进她眼底的萧索,他轻轻柔柔地道:「我不管妳以前曾遭遇过什么,如果妳不想说,我也不会去追问,总之,妳记住,妳不是可有可无的,妳身上背负着另一个人的期待,光是这一点,妳就应该好好地珍惜自己。」

    这个男人令她迷惑。

    不问她的过去,对她一无所知,却又愿投注无比的关怀,她真的不明白,这么深的信任,从何而来

    「我会伤害你。」她不值得他这么待她

    他似有若无地一笑,像在告诉她:无所谓。

    「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妳像夜里的寒月,散发着清清冷冷的光芒,看来是那么孤傲、那么遥不可及,却将内心的凄凉藏在没人看得到的角落,也不让任何人懂。我知道妳的不快乐,如果能够,我多盼望能倾尽力量来换妳一个真心的微笑,只要是妳所希望的,我都会成全妳,不管代价是什么。但我希望妳也能答应我,不论如何,善待自己,因为在我眼中,妳的生命是无比珍贵的。」

    映蝶怔忡地望着他。

    他说会倾尽一切的成全她,不计代价如果他知道,这代价是他的命,他还会这么说吗

    明明已下定决心要做个了断,可他这番话,又无由的勾起她的迷乱,而那正是她极力压抑的。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攫住她的心,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能吗能吗她不断自问,她真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死剎那间,她胸口莫名地一阵悸痛。

    她别开眼,固执地不愿去思考。

    诚如他以往所言,身为医宅若过分拘泥于世俗礼法,那反倒沦为冬烘迂腐了。

    他目不斜视,将视线定在背上那道血痕。

    啧,伤得不轻呢要真交给蝶儿,他也不放心。

    这女孩说来也挺值得人同情,父母早亡,与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没想到几年前她大哥迎娶个恶嫂嫂进门,从此她噩梦般的人生便开始了。

    吕红的哥哥生性懦弱,明知妹妹没被善待,也不敢吭声,任那掌权的夜叉女极尽刻薄之能事,吕红没有一天不带伤,身上时时伤痕累累。

    可这一回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得寸进尺到刀刃相向的地步,她是存心想要吕红的命吗

    「令嫂下手真狠。」他忍不住叹息。

    吕红轻咬下唇,忍住心伤。有什么办法呢大哥被嫂嫂吃得死死的,她还能寄望谁伸出援手,救她脱离苦海

    处理完新伤,连带将旧伤也一并弄妥,他收回手,背过身去。「好了。这几天小心别扯动伤口,净身时也尽量别碰到水。」

    身后并没有任何动静,他预计好时间,约一刻钟后才回过身。

    岂料,才一转身,触目所及便是一片撩人遐思的赛雪春光,他大惊失色,胀红了俊容匆匆别开脸。「吕姑娘,妳怎怎么不将衣服穿上」

    「唐大夫,你会嫌弃我吗」有些羞涩,但她仍是说了。

    唐逸幽知道她仍维持方才的模样,不曾改变,而且始终看着他。

    「当大夫的,怎会嫌弃病人。」他顾左右而言他,有意忽视话题重心。「请先将衣裳穿上再谈好吗」

    吕红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她从很早以前,就偷偷地在爱慕俊雅温文的他了,可是一直不敢说出口,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说什么都要讨个答案。

    天哪怎会这样唐逸幽心慌意乱,他没想到吕红对他会有异样的情愫,否则,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刻为她医治伤口。

    「吕姑娘错爱了,在下已有意中人。」

    「什么」吕红深受打击,本就失了血色的容颜,如今更是苍白。「是她吗」

    她直觉想起映蝶。

    他们总是形影相随,任谁都猜得出来,他若当真心里有人,自是映蝶。

    唐逸幽也没隐瞒,坦然点头。

    「好。那么我不在乎为正为偏,只要你肯让我伺候你。」

    「不,在下不纳妾室。」今生,他只想专心一意地对映蝶,他若娶妻,对象一定是映蝶,除了她,他谁都不要。

    吕红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果断,连她主动送上门他都不要,羞愤交织之下,她走向偏激。「由不得你你已看过我的身子,就要负起责任。」

    这等于是在逼迫他了。

    唐逸幽蹙起眉。「姑娘这么说未免牵强,在下职在救人,何况这拭娘要求,我事前并非没征求妳的同意。」

    「我不管反正你非娶我不可,否则我立刻就大叫,说你藉行医之便,行轻薄之实。没有一个清白闺女会拿自身名节开玩笑,你想他们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妳」他沈郁地望向她。「强求的姻缘难有幸福,妳这又是何必」

    「至少好过受嫂嫂凌虐的生活。」

    「妳有难处,我愿意相助,但,不是用这种方法。」赔上一生,自误误人,这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妥协。

    「我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薄」

    「但我对妳无意」顾不得伤不伤人的问题,他冲口而出。

    「你」她悲愤地望住他。」你宁可身败名裂也不娶我」

    「一个人的价值,不是来自别人的观感与评价,我自认无愧于天地,这就够了。」他都可以散尽千金以求心灵的恬适了,还会拘泥于外在之虚名吗

    「你你不娶我,我就逼到你娶」

    正想扯开喉咙泣喊得人尽皆知,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无耻」

    「妳」

    「蝶儿」

    吕红和唐逸幽同时震惊地看向门边。

    她几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谷映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她胸前春光,嘲弄道:「又不是很傲人,这么急着献丑,也不怕丢人现眼。」

    吕红脸色乍青乍红,急忙拉拢衣襟。

    「容我直言,就凭妳这样」映蝶上下打量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难怪主动送上门,唐逸幽也不屑一顾,我要是妳,哪还有脸苟活世上,不如死了算了别枉作多情了,死皮赖脸也没用,还是自个儿回家检讨、检讨」

    「蝶儿」见吕红惨白着脸,面容悲绝,唐逸幽出声惊斥:「别再说了」

    唐逸幽凡事总依着她,从不用稍重的口气对她说话,这是第一次

    她莫名上了火,怒目寒光射向悲窘的吕红。「还不卓妳真想把闲杂人等引来,让我告诉他们,妳有多恬不知耻吗」

    吕红被羞辱得无地自容,忍着泪,狼狈地掩面飞奔而出。

    唐逸幽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蝶儿,妳实在是」

    「坏了你的好事,你很失望,是吗」她冷讽道,故意不看他深感无奈的面容。」拿去,这人在前头等着抓药,但药方有问题,不晓得是哪个蒙古大夫开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僵冷着脸,旋身而去。

    「蝶」步伐正欲追出,又止了住。

    低头看了下手中的药方,这不是他开的,但人来这儿抓药,就算被当成多管闲事,他还是有这个责任义务去了解状况。

    想了想,他往前头走去。

    事有轻重缓急,蝶儿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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