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欺

小说:名花倾国两相欢| 作者:飞絮游丝| 类别:侦探推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记得那人曾问过我:滚滚红尘,痴男怨女,两情相悦也好,单相思也罢,什么问题是最愚蠢的我嬉皮笑脸地反问他,你觉得是什么呢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惰性太强,总喜欢把问题抛给别人。然而最后,他还是认真地告诉我,这世间最愚蠢的问题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她呢

    为什么呢我问他。他说,因为这个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真心爱上一个人,理由总是莫名的,管他是强盗恶人,还是富贵君子,爱上便爱上了,若偏要找出一个理由,那爱情便建立在各种“条件”之上,而真爱是无条件的付出。但最后,他没有做到这一点。人生太多、考验太多、陷阱太多,有些人可以一路通关,有些人却只能半途而废。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他,回忆便如泉涌般,此刻,他来救我,却让我患得患失起来,漫漫人生路,他,夜玄玉,只是沿途一闪而过的风景,还是能够让我停止脚步的终点一件黑色披风将我紧裹,然后便是无数个腾挪飞转,他抱着我,离开了白府,一如脱离了污浊的泥淖。

    清晨的阳光温柔清透,对着我们呵着气,暖暖的,像缱绻的吻。他扶着我坐在一棵老槐下,树叶沙沙轻吟,投下斑驳的剪影,映在我们的脸上。他微微一笑,捻起落在我头发上的一片叶子,道:“鸿儿,你果然魅不可挡,连树叶都肯为你脱枝逃家,甘愿做个情痴。”

    “你的玩笑很冷哦”我没好气地说,本浑身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这小子竟然还有心情取笑我。

    “如果我说,我就是这片叶子呢”他收起笑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有一瞬失神,然后我恶作剧地回答他:“那我就把它嚼烂了吞掉。”

    “鸿儿,原来你对我这般好,时时想着和我融为一体”他哈哈大笑,我怒目以瞪,但心里却浮起一丝甜意。

    “喂,夜玄玉,你欠我一个解释你什么时候跟白雾雨”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他在寿宴上带走白雾雨的情景,一股莫名的醋意忽然涌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好鸿儿,你放心,本城主绝对没有断袖之癖,白雾雨不过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罢了。”夜玄玉强忍笑意,似乎觉得我现在的模样很好笑。

    “笑个屁啊那你干吗那么风骚地亲他,他还很恶心地说,心里只有你一个。”就是忍不住想问他,内心深处强烈地排斥他和白雾雨那暧昧的关系。

    夜玄玉忽然拥住我,很用力,让我有些窒息。我闷闷地发言:“快松开,我,我上不来气啦”

    他终于松了松手,但仍旧把我禁锢在怀里,吻印在我的鬓焙“鸿儿,早在白雾雨混进温柔乡的时候,我就查出他的身份了。含凭他的那些伎俩,还想瞒天过海,实在天真可笑”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对白雾雨做了什么”凭什么他对你死心塌地

    “那日他对你不轨,我在他身上用了些手段,不致要了他的狗命,只是让他生不如死罢了。怎知竟有人横插一杠,将他救了去,也算他走运吧。”夜玄玉嘴角轻扬,把一切说得清清淡淡。

    “你既如此待他,他应该恨你入骨,为何当日还”没等我问完,夜玄玉就轻咬住我的嘴唇,含糊地答道:“我自有控制他的方法”

    “等等,你不也是混进来的吗你堂堂一城之主,屈尊降贵,糟蹋自己当男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用力地推开他,又想用这种方法转移我的注意力,没门

    “鸿儿,我是得知顾倾城有图谋我火炎之心,而且在城中活动频繁,才亲自前来察探。五城之中,唯有金革势力最为强大,若我不有所准备,及时掌握金革动态,恐怕日后会陷入被动。”夜玄玉道。

    “而潜伏在顾倾城妹妹身爆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及时了解顾倾城的一举一动,何乐而不为”我了然于心,顾惊鸿被利用了。

    夜玄玉莞尔一笑,算是默认,然后略带懊恼地对我说:“鸿儿,本来觉得你失忆算不了什么可我发现还是喜欢失忆前的你,聪明、狡黠、狠决,绝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三你的人也都会不得善终。我根本不需要心如何保护你,你总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而现在,你好像变笨了,天天忙着为别人做嫁衣,同情心泛滥,竟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差点搭上一条命。”

    天,我真有那么差劲吗被夜玄玉说过之后,我简直可以羞愧而死,然后一了百了。我承认顾惊鸿天资聪颖,但我也绝不是个一无所知的笨蛋啊每个人都有做人处事的原则,她是绝对地以自我为中:我负天下人总比天下人负我要好。而我则是不想亏欠任何人,当别人有困难时,而我又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呢我觉得,这不是笨,有些人专为自己而活,有些人则是为别人活着,并不能说,为别人活着就是蠢笨,让自己快乐很简单,但能够让别人也得到幸福与快乐才能让我觉得,原来我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这个世界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不自私的问题吧

    “可为什么,我还是如此喜欢你得知你被困,竟像个疯子似地连夜赶来救你”夜玄玉他在说什么他喜欢我。喜欢我这个“借壳上市”的笨蛋。

    庭院中间摆着一方木案,木案上有古琴、琴谱与香炉,晴川拉着在我案前坐下,硬是要我弹上一曲。我笑着看他,手指在琴上随意抚了抚,不成曲调,更无情思,只是门外汉的戏谑玩笑。是啊,我无才也无德,文不成,武也不行,更不通音律。于是我说,我不是琴婴,才子佳人的诗情画意,请找别人与你共谱。他敛了敛眉,大眼中隐有怒气:“琴婴,别不识抬举,能为我家主人抚琴是你的荣幸。”

    “哦你家主人是谁大得过金革城主吗”我笑着望他。刚才还是朋友,现在就变成主人了,这人还真是个直性子。

    “正是区区在下。”久违的声音响起,举目望去:雪白衣衫,袖摆飘飘,额间玄玉,晶莹耀眼,正逝七柳。

    “大,在下何德何能,岂敢与城主相提并论,更不敢让大屈尊为在下抚琴。”古七柳微微颔首,我可没看出他对我这个所谓的大有多尊重。但见到了想见之人,我也不必计较许多。只是觉得这小子很不简单,连水润最大的酒楼都是他开的,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吗

    “古先生,惊鸿特来拜访,实是有事相求。”他是金革的人,该不会与我为敌才对。

    “大但说无妨,七柳自当尽心竭力。”古七柳微微一笑,引我到庭院边的一个小亭子坐定。我便把浊莲等等诸事向他娓娓道来,他各地经商,或许见多识广,可解一二。

    古七柳默默听了半晌,手指轻轻刮着面庞,似在思索。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忽然惊觉,顾倾城也有类似的小动作,我见过不止一次。然而只是瞬间的惊疑,却又全部推翻。他怎么会仕倾城顾惊鸿是他的妹妹,怎会不知他的真面目古七柳登堂入室,淡定从容,私下与我会面,根本不必装模作样,然后他也未露出半分破绽。潜意识里,我也不愿把古七柳和顾倾城画上等号。

    “在下外出经商多年,曾听说过这浊莲极为歹毒,但早已失传,不知何故,竟让水润得去。若说解毒之法,倒可请教晴川,他倒是通晓一些医病解毒的方法。”古七柳把包袱扔给晴川,晴川那小子还在为刚才那事生着闷气,听我们谈到他的名字,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

    “晴川”古七柳轻喝了一声,似有不悦。晴川这才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看都不看我一眼,瞪着亭边一株古藤道:“浊莲至阴至寒,深具怨气,若想散毒,需有人渡之。也就是说,救一命便害一命,将毒转化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五行碧能解此毒吗”

    “哼含笑话,五行碧乃是号令天下的秘宝,和解毒有什么关系”晴川的话让我眼花耳鸣,一如雷击。果然,夜玄玉还是骗了我,得五行碧者得天下是真的,但解毒那部分却是假的,我疲于奔命,他却只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不能原谅,不可原谅,夜玄玉,你和白冰泽一样都是欺骗感情的骗子。

    “还有,帮你解毒的那人还需是百分之百的甘心情愿,若有一丁点的不甘,这毒就会顺着血液逆行至心脏,到时候,你还是会一命呜呼。”晴川“好心”地补充道。

    哈哈哈,我捧腹大笑,古七柳与晴川不明就理地望着我。“这毒,不解也罢。”我边笑边说。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因为这世界绝没有人肯为我付出生命还无怨无悔。就算有这样一个人,我也绝不会忍心让他为我牺牲,因为他的这份感情绝对比我的生命更宝贵。”所以,我死定了。

    后来,古七柳说,大,去我的七柳山庄吧,解毒之事,我帮你筹谋。我心头一暖,明知此事已是无望,但还是点头应了。旁边的晴川一脸古怪的表情,我淡而化之,事到如今,还需在意别人的目光吗古七柳离席许久,复又去宴客,留下晴川陪我,晴川百般推脱,终于就范。不知为何,他对我隐有敌意,该不是刚才我曾戏耍他那般简单吧

    七柳山庄并不大,不见豪奢浮华,处处别致精雅。灰色花墙围拢着一座青砖瓦舍,走过门前一座小桥,便见墨漆大门上悬挂着棕底绿字的匾额:“七柳山庄”。进门入院,奇石、繁木、香花、珍禽,让人目不暇接。山庄反璞归真,以竹藤筑亭台楼阁,纱绡罗帐、珠帘串串,风动他舞,风息他止,何似在人间心中更加笃定古七柳不会顾倾城,因为他二人的品位相差何止千里万里

    此时,古七柳就站在我身爆偷望他的侧脸,温润如玉,眼角飞扬。他说,大,或许你该见见那人,然后向我右侧指了指。我顺势一望,心中大惊,他,竟然也在这里。

    慢慢地走近他,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歪在小廊爆正抱着一只酒坛豪饮,酒顺着嘴角流下,蜿蜒成溪。此时,他满眼腥红之色,似是宿醉,而这酒早已不是酒,乃是穿肠毒药,只望能够一显其效,让他肠穿肚烂,好忘记世间种种。白星月,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古先生,他怎么在这里”我回头问古七柳。

    “我与水润长老有些交情,藏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古七柳平平道来,似是在闲唠家常。

    疑云积满心头,他究竟是什么人金革富商、酒楼幕后老板,说是与水润长老有些交情,怎是“有些”而已,白星月何等人物,又在这种关头,水润长老肯把他托付给古七柳,足见其身份特殊。他,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但此时我也只好把疑问统统放下,眼前的白星月才是真正让人担心的大问题。我抢身上前,夺过酒坛,吼了一句:“想死吗这还不简单,那边有根柱子还算粗,撞过去就是一了百了。”

    白星月星眸醉眼,望了我半天,忽然握住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小鸿,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浪迹天涯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白星月看见我的第一眼,竟仍是如何逃避冰泽,逃离这个让他感情崩塌的现实世界。他并没有问我如何逃脱,也没有问我如何来到这里,这些他都不关心,他满心满脑都是他的小泽,那个伤他至深的人。浪迹天涯,很美很美,但绝对不会和他,因为我不想一辈子成为别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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